啊?听到田青山也这么说秋娘只好疑惑的走了过去。“哎?这是怎么回事儿?只见岸边有块干净的青石板,此时上面有着十来条的小鱼,上面的水渍还没有干,有的鱼儿还偶尔抖动那么一两下,这下连秋娘也傻了眼了!

”不会是谁抓上来忘记拿走了吧?”

“也许是人家先放在这里等下过来取呢?”

“难不成是什么人故意留下的?”

阿福青山两个猜测了半天,最终还是没什么定论,两双眼睛通通望向了秋娘。秋娘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都看我干吗?我怎么知道?”

听她这么说另外两个人虽然有些失望,但觉得也是在情理之中,只好继续看着那几条鱼儿!秋娘也是摸不到头脑。这条河常有村里人出没,若是说谁先放在这里也是有可能的。“好了好了,别管那么多了,反正不是我们的,咱还是靠自己的双手吧!”青山说着就要接过秋娘手里的树枝。

“等等!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秋娘小声说道,接着又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喵喵!”

“是猫!”

“可能是村里谁家的猫闲逛吧!要不然就是野猫闻到腥味觅食来了?”

秋娘却是目不转睛,就连那动作都未动,只见她听着听着,脸上突然露出了释然的表情,接着便一脸狡黠的笑了起来。“这些鱼说不定好真是没人要的!哈哈,得来全不费工夫啊!走,阿福,我们烤鱼去!”

“嗯,好!”

“可、可这样不好吧!万一……”

“田青山,你怎么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前怕狼后怕虎的,真是一点都没变!”

“我……”田青山看秋娘有些不高兴脸色也涨得通红,“我没有,吃就吃!谁怕谁啊!”大不了有人问起就不承认好了,况且等人找来他们早就走远了!这么想着也和秋娘一起将鱼就在河边收拾干净,三个人随便找个地方就架起火来。

待将鱼用筷子粗细的树枝穿好架在火上烤了起来,田青山还有些讪讪的,“秋娘,这样真的没关系吗?回来找鱼的人会不会骂人啊?”

“他才不会呢!”秋娘专注的看着鱼的火候,不时地旋转几下,随口就应了声。

“他?他是谁?你知道?”

“啊?我、我怎么知道!就是、就是随便说的啦!哎呀,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婆婆妈妈的,很让人扫兴的!是不是阿福?”

阿福看着烤鱼只咽口水,胡乱的点了点头也没有说话。

虽然秋娘否认了,但田青山总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秋娘真的知道那人是谁一样,她口中的他一定是个男子吧!难道她回来的这段时间又认识了什么人?还用那么熟悉的口气,青山的心里不平衡了!

秋娘转了转眼珠,想到青山刚才问会不会被骂的事儿,她的眼前突然浮现起一个身材健硕,面冷如冰的男人叉着腰,学着刘氏的样子破口大骂,忍不住一下子笑了出来,又急忙收了回去,偷偷的看了看两边,阿福正期待的看着正烤着的鱼,眼睛都不眨一下,而另一边的青山却是愣愣的不知道想着什么,还好没有人注意。她的嘴角微微上挑。不错,蒙在鼓里的田青山却是蒙对了,她真的知道那个人!

本来还是很不解的,可是等到她听清楚那声猫叫她就彻底的明白了。那个鱼的主人一定是那个鬼影男人,因为她听出了白雪的声音。所以她才会不管不顾的拿着鱼溜走,不知怎的她就是坚定的相信不管是那男人忘记还是故意留下的,她拿走一定不会出错!至于为什么一听猫叫就认出了是白雪和那个男人……这个秋娘没有想过,她的心思也随着阿福的目光全心全意的放到了烤鱼上,这一次一定不会让阿福失望。

枣儿庄靠近村子边缘的地方有一片松树林,在松林只间隐约可以看见一个茅草搭成的的小院子,两三间正房也不太显眼。此时许天明抱着那白雪就坐在院子里的小凳子上。

“白雪!”

“喵!”灵敏的小猫却是蹭的一声窜了出去,站在几步远的栅栏上警惕的望着他。他不由得苦笑,“不就是丢了几条的鱼吗?明天还给你就是了!”

“喵喵喵!”

“你问我为什么把鱼放到那里?”他抬起头望着周围的松林,“……我不知道!”

“喵!”白雪不满的叫了一声转身跳了几下消失不见了。

许天明也不在意,白雪很有灵性,天黑了自然会回来。他知道它一定是不满意了!苦笑了两声,随手将还卷起的裤腿放了下来。今天他也不知道怎么就鬼使神差的去了河边,还没走近就看到一个姑娘赤着脚站在河里捕鱼,笨拙的样子一看就是生手,看着她差点摔进河里他还笑了两声。那姑娘并没有听见,就在他以为是村里谁家的闺女嘴馋胡闹正要离开时,突然就看到那姑娘的脸!没想到又是她!

应经迈出的脚步就那么迟疑的停了下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那样傻乎乎的看了半天,知道那姑娘嘟囔着嘴手里抓着那可怜的几条鱼离开他才反过神来。之后他就有些心不在焉了。

许天明无父无母孑然一身,又是外出了几年才回到村子里的,虽然和村人没什么来往,可还是有几个发小关系还算不错。进村子走了几回他也听到了些闲言碎语。他知道那是村西老王家的大闺女,唤作秋娘的,听说是从大户人家回来的,他甚至还听说了些不好的言语!开始时他想到那晚在河里她居然轻浮的摸他的身子,想着那些言语倒觉得可能是真的。可是后来又在河边遇见了几次,他还重点观察了下,这次却是什么都没看出来。除了人呆呆的外,倒是没什么举止轻浮的地方。再想想自己与她不过是见了几面而已,以后更不可能有什么关联,他又何必庸人自扰呢?倒也放下了心思。

没想到他居然在河边再次遇见了她。她的面容倒不见得多么美艳,顶多只算的上秀丽罢了,偶尔还露出几丝顽皮,不过是没长大的孩子罢了。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脑子里却一直浮现着她那笨拙又倔强的样子。甚至于不知不觉中他竟又来到了河边,等到回过神来却发现白雪兴奋的叫个不停。他想了想反正没什么事,干脆给白雪抓点儿鱼好了。可是抓的差不多的时候,听到有人说笑的声音,竟然又是那个丫头,莫名其妙的心虚下他急忙抱着白雪就要走,待要拿鱼时却迟疑了。最后还是将鱼放在那没动,他和白雪却是灰溜溜的走了。

许天明伸了伸手臂,还是找点事情做吧!这么待下去恐怕要出毛病了!想罢,扛着锄头向房后走去。

饱餐了一顿的秋娘和阿福兴高采烈的回到王家。出乎意料的是刘氏并没有找麻烦,看样子甚至都不知道他们一直没在家里。秋娘心里不踏实了,等到阿福出去跑了一圈回来,却是带来了一个令她万分震惊的消息。

秋娘和荷花

刘氏为荷花选了婆家了!

这个消息砸的秋娘眼冒金星,她都开始怀疑阿福是不是听错了!被怀疑的小阿福愤怒的反驳了秋娘的话,据他称,现在枣儿庄的村头村尾已经传遍了,谁家的谁谁都在议论这个话题!

秋娘却是皱着眉头不语了,这根本就不像是刘氏的做事风格啊!前一天还打着换亲的主意,后一天就另找了人家了?这件事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不正常,可是具体怎么回事秋娘又搞不清楚。本来打算什么时候再去和红秀打探一下的,没想到吃过了晚饭她就得到了所谓的真相。

高粱水饭,玉米面的大饼子,酱咸菜和一大碗青菜,这就是王家的晚饭。待几个人吃完了,秋娘和阿福正要起身来收拾,平时都是这样的,可是两人刚要动手,刘氏却意外的开了口。

“先放着吧,你们也坐那儿,我要说个事儿。”秋娘的手顿在半空中,愕然的抬头看了看刘氏的面容,等她发现刘氏的脸上一片正色的时候,她才知道刘氏说的是真话,虽然不解还是拉着阿福一起坐了下来。

“我娘前几日摔断了腿了!呜呜……”刘氏用一条棉布帕子捂着脸哭了起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除了荷花其余的几人都惊讶起来。

“啥、啥时候的事儿啊?咋都没听到信儿呢!”过了好一会儿王大根才面露急色的问道。

“已经十多天了!可怜我娘那么大的岁数还要遭这种罪,我的娘啊!”

秋娘和阿福一起低着头研究着小碟子里的酱菜,不是她冷血,而是她根本就没见过刘氏的娘,况且她和刘氏的关系本就不好,她才不会假惺惺的凑上去惺惺作态呢!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加上刘氏本来就那么讨厌,秋娘有些兴致缺缺,人坐在那里,可是思绪却不知飞到了什么地方。不过令她惊讶的是荷花也和她的态度类似。可是那可是她的亲姥姥啊,刚刚刘氏说出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有荷花没感到意外,想来刘氏早就和她说了这个话,如真是如此,那她现在的态度就值得玩味了。要么就是荷花根本就不在意这个姥姥,要么嘛……

”那可咋办?要不、要不咱赶紧过去看看吧!“王大根说着就站了起来。

却不想刘氏却发起了脾气,“看?你看啥看?你是郎中咋的?你能看出个啥来?还有脸说呢,你知道为啥这么大个事儿我大哥大嫂都没给我送信儿不?还不是看你要啥没啥,啥都帮不上忙?你个没用的窝囊废,就是你去了你能干啥?你是能拿出钱来还是能拿出物来啊!废物、孬种!哎呀,娘啊,闺女我没用啊……”

王大根的表情从刚刚的焦急变成了麻木,最后又浮上了一层羞愧,他慢慢的蹲了下来,最后抱住了自己的脑袋,仿佛这样就可以听不到刘氏的咒骂羞辱。说了一大通,刘氏的情绪好像好了很多,她佯装擦了擦脸上并不存在的泪痕,又将帕子攥在了手里。

“就算是我大哥大嫂为了我着想,怕我操心不忍心告诉我,可是现在既然我知道了就得做点什么,要不然我这心里可是过不去。”

看着刘氏椎心顿足的模样,秋娘来了些兴趣。虽然她不觉得刘氏是什么好人,可是不可否认的是她这句话说得确实有些道理。至于她要做什么怎么做,这才是秋娘感兴趣的。便耐着性子继续听刘氏说下去。

“我大哥家还有春儿夏儿两个儿子,小芳比荷花要大上半年,如今也快要出门子了,日子过得本来就紧巴巴的,娘现在又摔断了腿,看大夫吃药那要多少的银子啊!大嫂要在家照顾娘,两个侄子年纪有小,这事情全都压在了我大哥的身上。我娘生了六七个孩子,可是留下的就我们哥儿俩,我这当闺女的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吧!那我算啥人了?秋娘,你说是不是?”

“啊?”被点名的秋娘一愣,这怎么还问上她了?不同寻常的一幕让秋娘提高了警惕,刚刚说了这么多,不外乎就是为了银子,这刘氏不是……不是打起她的主意了吧!秋娘手里确实还有些银子,可那是她和阿福的傍身钱,向来都是她贴身装着的,明面上手里也不过是些散碎银钱罢了,刘氏这是要做什么啊?

秋娘的魂游天外并没有对刘氏造成影响,仿佛她问了那一句只是随口说说罢了,秋娘却是认真的戒备起来。

“所以我,我决定了!”刘氏的眼神飞快的梭了秋娘一眼,后者的神经立马绷紧了,俗话说的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她只注意着刘氏的样子,却是忽略了旁边的荷花,以至于那满是鄙视嘲讽的眼神从她身上划过。

“我把荷花许了人家了!”

“啥?”王大根差点儿跳了起来,别说是他了,就是秋娘都有那么一瞬间的不适应,这是什么意思?

“再往北山那边儿走三十里地,有个十里铺子,那边虽说穷了点儿,但那户人家祖上是个地主,家里有大片的田地,只有爹和儿子两个,荷花嫁过去就能当家做主,也不算委屈了。最主要的是人家愿意出十五两的彩礼钱!这些足够治好我娘的腿了……”

“不行!”王大根头一次强硬的打断了刘氏的话,“那是啥地方啊!荷花这小丫头又懂个啥?都说那边的人生性,打死人都是常有的,你从哪听到的这些个话?那不是害了荷花吗?”

“我有啥办法?我娘就躺在床上等着药呢!我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活遭罪吗?荷花……我只有荷花这么一个闺女,不嫁她嫁谁?难不成还能让秋娘嫁过去?”

“这……”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秋娘身上。被关注的秋娘却是打了个寒战,只觉得每个汗毛孔里都嗖嗖的冒着凉气,又像是几百条虫子在她身上爬来爬去。总之既恶心又令人汗毛倒立。她隐隐约约的觉得自己好像看明白了今天这场戏,可是朦胧之中又有一丝的不确定……就在她还纠结的时候,最令她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不用她!”说话的是荷花,“我姥出了事儿,自然有我这个外孙女儿,用不到她这个外人帮忙!”

“花啊,娘对不起你啊!娘没有办法了,只能靠你了,你别怪娘!”

“娘,我嫁,你和我姥是最疼我的人了,只要你们好好的让我咋的都行!”

“花儿!”

“娘!”

“呜呜……”

看着抱头痛哭的母女俩,秋娘一阵恶寒,一个是为了亲娘夹在娘和闺女中备受煎熬的大孝之人,另一个是为了最亲的亲人委曲求全深明大义的懂事晚辈……多么感人的一幕,多么令人心酸难过却又满怀同情的一幕啊!看,王大根不就被感染的红了眼眶?再看,就连小阿福都……哎,不对,阿福是在趁着别人不注意偷吃东西吧!难道今晚他还没吃饱?下午可是吃了好几条的小鱼儿呢……

不对不对,话题扯远了!回过神来的秋娘却是感觉不出一点儿的感动什么的,只有深深的疑惑,那种诡异的感觉她说不清楚,可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儿。皱着眉头细想,突然看见和刘氏相拥着的荷花从刘氏的肩膀上微微抬起头,看见秋娘正看着她又急忙的趴回去接着哭。秋娘却是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儿了!刘氏对自己的娘如何她不清楚,可是荷花绝不是为了别人就轻易的牺牲自己!想到荷花前后的态度不同,再联想起红秀说的关于换亲的事儿!直觉告诉她,荷花的这门亲事绝对不是那么简单。想清楚了这些,秋娘也就不担心了,她还是不动声色比较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谁能笑到最后还要走着瞧才好。这是她在赵府学到的。

秋娘冷眼旁观,王大根又是笨嘴拙腮不会说话,至于阿福……所以两人也只是哭喊了一会儿就停了下来!毕竟装模作样也需要有人配合不是吗?刘氏和荷花两个擦了擦发红的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揉的!刘氏叹了一声,“哎,荷花的事儿就这么定下了,你们谁都不用劝我,这也是她的命!只是……”

刘氏说到这儿又停顿了一下,眼神还若无其事的瞄了一眼秋娘,秋娘心头有些发紧,却还是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心里暗道,终于要来了!

“只是啊,咱们家有两个闺女,年岁又差不多,说起来秋娘还要年长一些,如今荷花定了亲事,我也不能让别人说道我这个后年厚此薄彼!前阵子我大嫂来的时候曾和我提起户人家!说是咱们东门镇有户人家,家里有铺子是个富户,那小子听说长得一表人才还是个秀才,嫁过去说不准用不了几年就能和王举人家似得呢,将来也是个举人夫人,就是做了官家人儿都是可能的!本来啊,这是我嫂子给荷花提的,毕竟我们荷花也是出了名儿的有才又有貌,唉,可惜了啊!”

刘氏装模作样的拍了拍荷花的肩膀,怜爱之意显露无疑。这才接着说道:“如今呢,我就把这门亲事让给秋娘了吧!也算是我这当娘的一片心!荷花的命也就这样了,秋娘,你不会不答应吧!”

看着一脸试探的刘氏,秋娘忍不住冷笑,还真是会打算,先是将荷花说的多么的仁孝,就算命运不公也谨遵长辈的意思。最后在自己毫无准备的前提下,将这么一门亲事砸了出来。家里有钱有势,对方又才貌兼修,这和荷花的亲事一对比,若自己是个无知少女,恐怕早就被刘氏的大义情怀感动的一塌糊涂,千恩万谢的认了吧!可惜,她这门亲事再好,奈何她王秋娘不稀罕!再者说了,刘氏的话哪里有准儿了!可是如实此时她不答应,那在别人看来自己也未免有些太不懂事了!人家亲生闺女嫁的那样都什么都不说,反倒她把刘氏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刘氏这是在逼她呢吧!

“我是这么想的,反正她们姐俩的年纪都差不多,定亲也都是在这几天,咱们也就别费事麻烦的了,干脆来个双喜临门,将她们姐俩的婚事在一天办了,姐妹同日出门子在咱们枣儿庄也是头一遭了!那可是大喜事儿啊!她爹,你说呢?”

低着头的秋娘突然感觉到了什么,手上突然就一暖,她一看,原来是阿福的手附在了她的手背上,那黝黑的眸子里是掩饰不住的愤怒和担忧。她感觉抓着她的那只小手很是用力,虽然不疼,却是让她的心里一紧。秋娘偷偷的露出个微笑,示意阿福她没事儿,不要担心。

刘氏看秋娘不说话,干脆就绕过她直接问起了王大根,反正这个社会里,有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就算名正言顺了!至于本人的意愿,随便吧!反正没那么重要。王大根自然是可有可无的答应了,这个家向来都是刘氏说了算的,问他的这一句不过就是个形式罢了,万一以后有人提起话来,刘氏也会说,这是人家爹都同意了的!就这样,秋娘的婚事在她的沉默中定了下来。

本来以为荷花和秋娘的好日子会很快定下来,毕竟刘氏可是说了,她娘还等着银钱看病,荷花的亲事就在这几天了,虽然有些对不起荷花,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她们的亲事还是推迟了!因为,这一天的晚上下了开春以来第一场大雨!春种就要开始了!

等我来娶你

时节不等人,乡下人家大多靠着几亩薄地过活,这一年之计在于春,自然就格外看中这最最重要的春种了。枣儿庄这一带大多中的是高粱和苞米,也就是所谓的玉米了。这两样作为主食是必不可少的,秋收了之后的高粱秸秆儿和苞米褪去后的苞米棒子更是用来烧火的最好的柴火,其余的大豆小豆地瓜什么的,也会在田间地头适量的种上一些,就算平时家里用不上,将来收了拿去卖或是换些粮食都是极好的。

地都是前些日子耕好的,昨夜的雨下的透透的,天一亮又是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人们这时候也顾不得其他的,都抢着时间将种子下了地。照这样的天气来看,用不了两天地里就会干了,到时候种子种上了也是出不好苗的,谁也不愿意耽误了时节不是!秋娘随着王大根、刘氏一起拿着锄头和种子也加入了干活的队伍。

用锄头掌握好间距,再刨出一个个的小窝子,每个里面只需要两三个苞米种子就可以了,多了的话既浪费到了间苗的时候也会很麻烦。秋娘弯着腰跟在王大根的身后撒上种子,至于刘氏……虽然她也不爱下地做这种粗活,可是秋娘毕竟没什么经验,她只好在她撒了种子后干起了培土的活计。只见她直着腰低着头,一只脚在垄间,另一只脚轻轻的踏在种了种子的垄台上,将土培进土窝里,再力度合适的踩一脚。秋娘偶尔擦了擦额上细密的汗水,她甚至有些喜欢上了这种简单却又繁琐的活计。那种饱含着希望,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感觉让她从心底泛出一股喜悦。

这样忙活了两天,终于种的差不多了。就连院子后面的菜园子也种上了黄瓜豆角土豆之类的蔬菜。刘氏再也没找过秋娘和阿福的麻烦,但是秋娘知道,这都是因为自己随了她的心快要出门子了。在这繁忙的季节,荷花却依旧不见人影,但她也没有出门闲逛,听刘氏说,她在屋里绣自己的嫁妆!

也许有人会感到奇怪,为什么嫁得好的王秋娘整日里忙活个不停,而嫁进深山里的荷花却要拾掇自己的嫁妆!什么嫁妆?当然是自己的喜服盖头之类的了。虽然乡下人家不像名门大户办事那样繁琐,但是用红布裁剪喜服却是要自己动手才吉利的,而有那些个心思灵巧的还会在上面绣些吉祥的花样呢!于是,枣儿庄里不免就有人背后讲究了。

你看啊,这亲生闺女和前头扔下的就是不一样……

哎呀,毕竟是隔着一层肚皮的,那前头的闺女嫁的又好,这后娘心里不定怎么膈应呢!你看就连嫁妆都没有不是!

就是就是,这嫁得再好也没啥用,到了婆家人家看你啥嫁妆都没有,头一个就得看不起你!这王秋娘啊,以后不定得多可怜呢……

秋娘这些都是从红秀那里听来的,自从她和荷花的亲事传遍了整个村子,红秀就时不时的来看她,或是让她去和刘氏讲讲道理,或是让她放宽心,甚至要把自己出门子的红布分出一半来给秋娘。对于这些,秋娘除了感动外就只是淡淡一笑了。她偷偷的给红秀看了一些自己的银子,后者吃惊之余终于放宽了心。对于真的对自己好的人,秋娘从来都是信任的。在她那满是平静的笑容下,红秀还以为她是另有准备,便也放开不管了。刘氏终于也定下了两个姑娘成亲的日子。就在一个月之后,本来是要再提前的,可是秋娘那位镇上的未婚夫张家不同意,说是太急了,刘氏也只好妥协。秋娘却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仿佛一个月之后嫁人的不是她。当然,她更不会去问刘氏,她老娘躺在床上一个月无钱医治还能不能活的下去。

这一天,秋娘拿着小锄头和篮子,出门为自家的小鸡挖些野菜。天气越来越暖了之后,刘氏买回了二十个鸡蛋,让秋娘孵成小鸡。秋娘虽然暗自腹诽她又不是母鸡怎么会孵蛋,但还是虚心的和红秀她娘请教了法子,终于让小鸡们出世了。从前刘家也不是没养过鸡,但大多数都是慢慢的死了,在这方面来说,刘氏并不是一个好的农妇。秋娘看着那黄橙橙毛茸茸的小鸡却是心都软的化成水了,每日里都要精心照顾,这几日地面上已经一片青绿了,野菜正是鲜嫩的时候,秋娘考虑是不是除了小鸡们外他们也可以尝尝鲜,野菜团子不错,就是没有白面,从前赵府老夫人爱吃的野菜馅饺子那才叫美味呢!

上了山坡,顺路来到自己田地前,只见那整齐的田垄上已经有苗破土冒头了,露出一点鲜嫩的新绿,她不禁将手搭在额头上眺目远望,心情越发的畅快起来。哼着不成调的小曲,秋娘觉得这种感觉恣意极了,就是阿福那个跟屁虫说要在家照顾小鸡,说什么都不肯跟来,真是有点可惜了。

“秋娘……”

刚看见一小片儿的苦菜花,这东西虽然苦却是极好的,正准备动手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双穿着蓝布鞋的脚,上面还沾染了一些泥土。

“青山?你怎么在这儿?”

此人正是田青山,看他的样子还有些气息不稳,像是着急忙慌的赶过来的,“出了什么事儿了吗?可是阿福……”

“不、不是不是,阿福没事儿,刚刚我去你家找你,阿福告诉我你上山来了,我、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