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徐令宜回来,十一娘正和谨哥儿玩找东西的游戏。

“我们谨哥儿的拔浪鼓去哪里了?”她逗着谨哥儿,“快找来给娘。”

谨哥儿就蹶着屁股爬到炕角抓了拔浪鼓给十一娘看。

十一娘就在谨哥儿的面颊上大大地亲了一口。叹道:“你这么聪明,怎么就不说话!”

谨哥儿摇着拔浪鼓朝母亲笑。

十一娘不免有些沮丧。

徐令宜过去抱了儿子。

“要那么早说话干什么?”他不以为然地道,“叽叽喳喳的,不稳重。”

“侯爷回来了!”十一娘下了炕,闻着徐令宜身上有酒味,去抱孩子,“今天很多客人吧?侯爷累了一天了,快去梳洗梳洗吧!”

徐令宜抱着儿子不放手:“等会再去,先和谨哥儿玩一会!”然后把谨哥儿抛到了半空中又接住。

谨哥儿咯咯直笑,不知道有多高兴。

十一娘明知道徐令宜手稳,心弦却绷得紧紧的。

“侯爷快去洗漱吧!”她紧张地站在一旁,“谨哥儿玩兴奋了,又该不睡觉了!”

徐令宜听着这才作罢,把儿子交给了十一娘。

谨哥儿冲着徐令宜直嚷嚷。

徐令宜只好摸了摸他的头:“我们明天再玩。”

“明天侯爷还要待客。”因为是永平侯府办婚事,公中有人情来往的都送了贺礼来,三爷又不在家,徐令宜主持大局,招待来往的宾客。“可不能随意许了小孩子。这时候他听不懂,长大以后,会不信任我们做父母的。”

“知道了!”可能是喝了酒,徐令宜没有平常那样严肃,笑着拧了拧十一娘的鼻子,“你怎么话这么多——家里的事自有管事们,我明天一早陪谨哥儿玩会再出去会客,反正婚礼定在了亥初。到是你,找个借口好好歇歇,新人进门,一个不小心就会闹到天亮。第二天还要认亲。”

十一娘“嗯”了一声。

徐令宜就去了净房。

出来的时候十一娘和谨哥儿都不在屋里了。

秋雨忙道:“夫人哄六少爷睡觉去了!”

徐令宜点了点头,自顾自地上了床,看了大半本游记,十一娘才满脸倦容走了过来。

“谨哥儿睡着了!”他有些心虚,掀了被角示意十一娘快点休息。

十一娘却指了一旁貔貅搭脑黑漆衣架上挂着的宝蓝色销金云纹团花直裰道:“那是侯爷明天要穿的衣裳。”

徐令宜的目光不由落在了衣架下的小杌子上。

上面放着双白绫袜子,用宝蓝色和金色的丝线绣了几道细细的云纹,奢华中透着几分高雅,让人看着眼前一亮,就知道不是凡品。

“别再动针线了。”他握了十一娘的手,“不过是双袜子,别人也看不见。”

如锦衣夜行,实在是糟蹋了她的好手艺,自己穿着也觉得可惜。

可也不是没有人注意到。

昨天周士铮拉着他问袜子谁做的,愿意出一千两银子,让他把那绣娘让给他,还道:“……反正你也不讲究这些。”

徐令宜不好意思说是十一娘做的,只好说这绣娘是给十一娘做衣裳的,顺道给他做两双袜子。

周士铮听了不免大失所望。

徐令宜继室喜欢打扮,会打扮,在大周是出了名的。撬人家的绣娘,等于是撬人家的红颜知己一样不地道。

“侯爷不是说穿着挺舒服的吗?”十一娘笑道,“那不就行了!”

这倒是。

十一娘给他做的袜子不仅合脚,还符合他的心意——即不过分的精致,也不很随意,让他觉得很满意。

而十一娘见到他没有做声,也沉默地上了床。

徐令宜见到她没有和自己絮叨,关心地道:“是不是累了?”

“是三房的事,我又不主持中馈,只管在一旁看热闹,不累。”语气有几分犹豫。

“怎么了?”徐令宜靠坐在床头,摆出副长谈的姿势。

十一娘翻了个身,侧卧着望着徐令宜:“你说,我把中馈的事重新接过来怎样?”

徐令宜想了想,道:“是不是看着娘忙里忙外的,心里有些不踏实。”

十一娘点了点头:“我想过了,谆哥儿今年十岁了,姜家九小姐比他只小月份。过个五、六年,就是我们不急,姜家也要着急了。到时候,让姜家九小姐来主持中馈,你说怎样?”

从前她虽然没有积极地去争取,但也很用心的投入。这还是她第一次流露出不想当家的意思。

徐令宜没有做声。

十一娘也坐了起来:“侯爷觉得不妥吗?”

徐令宜想了想,道:“前些日子我不是带着谆哥儿去登山了吗?他……”欲言又止。

徐嗣谆回来很高兴,很有兴趣地和她讲起去了哪些地方,见了哪些人,吃了什么东西……徐令宜回来也没有说什么。十一娘还以为事情进行的很顺利。没想到两人的感知截然不同。

“出了什么事?”十一娘不由蹙了蹙眉。

徐令宜沉思一会才低声道:“窦阁老的孙子比谆哥儿大两岁,我就不说了,王励的儿子比谆哥儿还小一岁,却知道‘有事弟子服其劳’的道理。他到好……”徐令宜苦笑,“跟着那些小厮们搅在一起的时候到说说笑笑的,让他见见窦阁老、王励他就开始畏手畏脚……”声音渐不可闻,却难掩失望。

“慢慢来吧!”十一娘只好这样安慰徐令宜,“说不定王励的儿子是特别的例外呢!”

徐令宜一生从未输过人,就是偶在下风,也觉得自己有一天会爬起来,只有遇到谆哥,心里始终没有把握。

他叹一口气:“睡吧!明天还要忙。”

十一娘把脸贴在了他的背上,环抱了他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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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开席宴客,放炮起轿,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待新娘子进了门,吃了交杯酒,五夫人拉了十一娘去看新娘子。

有头有脸的管事妈妈、小丫鬟都站在新房的屋檐下,甘家的几个舅母、姨母早就在新房了。红彤彤到处都是人,喜庆的气氛迎面扑来。

十一娘和五夫人刚迈进院子门,就有机灵的管事妈妈高声禀着:“四夫人和五夫人来了!”

“四夫人”、“五夫人”的招呼声、曲膝行礼的声音络绎不绝,堵得水泄不通的新房门也让出一条道来。

十一娘和五夫人微微颌首,并肩进了新房的门。

甘家那边有相熟的人过来打招呼,也有不熟的站在那里或矜持地笑,或畏缩到了墙角,或主动上前打招呼。

十一娘、五夫人和甘家的这些亲戚见了礼,这才得了空闲的机会打量新娘子。

难怪三夫人应了这门亲事。

新娘子豆蔻年华,像朵刚绽的白玉兰不说,眉宇间那种温顺婉约的大家闺秀气质,决不是一般人家能养得出来的。看得出来,方家对这个女儿曾精心教导过。

从气质而言,徐嗣勤配方氏有点高攀了。

见十一娘和五夫人打量着她。新婚子脸红得像朝霞,强忍着羞怯低低地道:“两位婶婶毋怪。明天一早定给两位婶婶多磕两个头。”

坐床是不能下地的。

五夫人和十一娘不由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笑着上前携了新娘子的手:“侄媳妇可真是漂亮。难道我那三嫂急着要把媳妇娶进门了才安心!”

新娘子脸色更红了,客气地应了句“多谢五婶婶抬爱,方氏不敢当”。

从陌生的湖洲嫁到燕京来,人生地不熟,马上又面临的新的生活,任谁也会有几分不安。

十一娘就笑道:“我是余杭人,只是出嫁之前从来没有出过门,也不知道离湖州有多远。”

新娘子眼睛骤然一亮,熠熠如水玉,为她脸庞平添了两分明丽。

她轻声道:“妾身曾随着祖母去过一次杭州府。再就是跟着父亲在任上住了两年。不曾去过余杭,不过,好像在哪本书里看过,说苕溪自余杭流入乌程县东北,注入太湖。我们湖洲……”说到这里,自觉失言,眼底有了一份愧意,重新道,“湖洲却北濒太湖,想来离余杭不远!”说完,她神色果然轻松了些。

十一娘笑道:“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可惜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要不然,拿了书来和你仔细查看,定能算出余杭离湖洲到底有多远!”

方氏抿了嘴笑,有大家之女的优雅。

五夫人就在一旁打趣:“这下好了,我们家的鱼鲞可就吃不完了!”

方氏和十一娘相视而笑,屋里的气氛很融洽。

有人端了太师椅过来给两人坐。

十一娘抬头,正是昨天送嫁的那两个妈妈。

方氏就介绍:“这位是程妈妈,这位是李妈妈。都是跟我一起过来的。”

十一娘朝着两人点了点头。

两人忙跪下给十一娘和五夫人磕头。

秋雨和五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荷香忙上前搀了两位妈妈。

“今天是大少奶奶的好日子,想给我们磕头,可不是时候!”五夫人笑着。

外面就传来三夫人愉悦的笑容:“大嫂慢点,这院子里的青石砖我重新翻修了一遍,匆匆忙忙的,我的事也多,也不知道砌得平不平整——小心巍了脚。”

甘家那边的亲戚都拥了过去。

十一娘向方氏解释道:“这是忠勤伯夫人到了。”

方氏微微点头,显然知道这位忠勤伯夫人!

五夫人则轻声对十一娘道:“新房这么小,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十一娘也不想和忠勤伯夫人多说什么,笑着点了点头。

明天早上要去打针,中午加更时间有点紧,我找个机会再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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