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现在的情况有两种猜测。

一,他们说的是真的。

二,他们发现了自己连夜出城的事,编了个借口跟上来想看看她到底要干什么。

不过这第二个借口明显不太对。

如果他们是想知道自己准备干什么,自然是偷偷摸摸跟着的好,又为什么要正大光明的露面呢?

所以苏水湄更倾向于第一种猜测。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就是了。

“是,我是太担心杨公子了,所以,所以才偷偷摸摸跟上来的。”苏水湄小心翼翼地承认了,并仔细观察陆不言的表情。

男人不着痕迹地皱眉,幅度微小,唇角下压,明显能看出不愉快。

难道这个回答不对?她担心杨彦柏有什么问题吗?

“他一个男人,不用你担心。”陆不言冷冷道。

苏水湄迟疑地点头,“哦。”其实她也不是很担心,因为她根本就没有看到杨彦柏的惨状,也不知道这件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不过你既然来了,那就跟我们一起去吧。”陆不言大发慈悲。

“哦。”苏水湄继续点头。

三人突然陷入沉默。

片刻后,苏水湄问,“杨公子现在很严重吗?”

胡离道:“七日内没有解毒,必死。”

那真是太严重了。

苏水湄的神色一下紧张起来。

虽然她跟杨彦柏不熟,但毕竟是条人命,更何况,他也不是大街上那些素不相识的人。不过她也不能多问,毕竟现在的她是“担心杨彦柏才一起出来的”。

她是个知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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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船行的不急不缓,有人已经耐不住寂寞,出船舱透气了。

胡离跟苏水湄一齐站在船头。

客船不大,两人胳膊碰着胳膊,正仰头晒着太阳。

河面上阳光很足,只是立冬的风难免越发冷冽起来,冻得人刺骨。

苏水湄看一眼胡离,突然想到他刚才扮傻子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见苏水湄笑,胡离也跟着笑,一股子风流痞态。

他道:“我们锦衣卫那么多年了,办过的案子无数,别说装傻子了,就是装嫖客都是有的。”

苏水湄:……嫖客不用装,您就是。

不过别说,刚才那智障学的还真像。

苏水湄不自觉的想起陆不言。不知道陆不言装起智障来是什么样子的?流口水?喊阿娘?哈哈哈哈……

苏水湄正独立乐着,一旁突然走来一个人影,一定要站在她跟胡离中间,硬生生的把她挤开,并道:“别怕,日后你也会有这种机会的。”

这种机会?什么机会?扮傻子的机会?

苏水湄斜眼看陆不言。

我看你才像傻子。

注意到苏水湄的目光,陆不言不在意地垂眸,在看到小郎君此刻的模样时,双眸一滞,身形一僵。

小郎君立在光下,那露在外面的肌肤凝白如雪,甚至比雪还透几分。细腻的粉,摇曳的黑发,轻轻打磨在他的胳膊上,然后调皮的落到脖颈处,似乎是在撩拨他。

陆不言暗自收紧拳头,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苏水湄。

不,他不喜欢他,他只是馋他的身子。

只要得到了他的身子,他一定就不会这么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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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最后一班客船到达寒山寺。

大家纷纷下船。

穿过石拱圈古桥,路过照壁,便能看到栽种着两棵古樟的寒山寺大门。

方才在客船上时,天还未暗,远便能见黄墙内楼阁飞檐翘角,现下近了,夜色更黑,反而不见钟楼建筑,只觉扑面而来一股慈悲佛香。

伴随着阵阵钟声,苏水湄下意识双手合十,轻轻参拜。

三人随众人一道入寺庙。

寂静的佛寺,人一入,仿佛连心灵都平和了。

寺中处处皆院,错落相通。苏水湄看一眼身后二人,有些难办。

这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把人甩开呢?

“赵大郎说的高僧叫什么?”胡离问。

陆不言脚步一顿。

苏水湄看向陆不言。

黑沉的夜色中,男人轻启薄唇,吐出两个字,“没问。”

苏水湄、胡离:……

“咳,”胡离轻咳一声,“既然那高僧这么有名,应当人人都知道吧。”说着,胡离随意寻了一个小沙弥,道:“请问贵寺可有一位医术高超的高僧?”

那小沙弥道:“郎君说的可是空性师傅?”

胡离点头道:“应当是。”

“空性师傅在藏经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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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了空性师傅的所在,胡离和陆不言就准备去。

苏水湄突然捂住肚子,哀嚎起来,“哎呦,哎呦……”

“怎么了?”陆不言单手扶住她,力道没掌握好,差点把她从地上拎起来。

苏水湄尴尬地踮了踮脚,落地后道:“肚子疼,想上茅厕。”

陆不言皱眉,“我陪你去。”

“不不不!”苏水湄立刻拒绝,“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我,我怕熏着大人你。”说完,苏水湄一把推开陆不言的手,撒腿就跑。

“跑得挺快。”胡离道。

陆不言道:“走吧,去藏经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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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水湄一溜烟跑了,然后停在偌大寺庙中左顾右盼。

寺庙那么大,从哪里开始找起呢?哎呀,她怎么没有问问清楚呢,当时那玉面郎只说寒山寺,其它也没说什么。

苏水湄想,还是找个小沙弥问问吧。

虽已是晚间,但寺庙内的小沙弥尚未歇息。

苏水湄寻到一小沙弥,唤道:“小师傅留步。”

小沙弥停下来,看到从一旁小路上疾奔而来的苏水湄,双手合十道:“施主。”

“小师傅,请问最近你们寺庙中可有女子入住?”

小沙弥笑了笑,“女施主都住在后面的厢房里。”小沙弥指了一个方向。

苏水湄想,长公主若是住在寺庙里,定然不会暴露身份,应该是像平常女子一般住在后厢房。

苏水湄谢过小沙弥,便往后厢房去。

虽是寺庙,但毕竟也是苏州大寺。女子住的厢房院门口有专人把守,苏水湄一身男子装扮还进不去。

她趴在墙头看了一会儿,趁着那看守人不注意,吃力地搬来两块石头叠在一处,然后踩着石头企图翻墙而入。

突然,不远处传来嘈杂声。

苏水湄站在石头上踮脚看去,好像是哪里着火了。

院子里的女子们也都被惊动了,纷纷提裙出来,望着那火光朝天的地方讨论。

“那个地方好像是藏经阁。”

“是藏经阁起火了吗?”

藏经阁?不就是胡离跟陆不言去的那个地方吗?怎么会起火的呢?他们两个人没事吧?

苏水湄一连串想了那么多,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正跟走到墙边,准备好好看看热闹的女施主们对上了眼。

苏水湄:……

女施主们:“啊!流氓啊!”

苏水湄来不及管什么长公主了,立刻落荒而逃,因为太急,还崴了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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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书阁那里好像真的发生了什么大事,苏水湄一路一瘸一拐的过去,还没站稳,就被人一把扯住胳膊,按到了一旁明黄色的寺庙院壁上。

明月很亮,苏水湄却别笼罩在男人的阴影之中。她一抬头,看到面前阴鸷着一张脸的陆不言。

男人的表情很可怕,非常可怕,可怕到苏水湄毫不怀疑,他下一刻就会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杀死。

“大人,”苏水湄被男人的力道压制着,她几乎发不出声音,“怎么了?”

“你刚才,在哪?”陆不言垂眸,咬着牙,眼神凌厉,掐着她胳膊的手也霍然收紧。

“我刚才去茅厕了。”苏水湄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但从陆不言的表情可以看出来,男人现在满身满脸的杀意。

“我刚才在藏书阁看到你了。”陆不言毫不掩饰,脸上满是怀疑和探究,“空性大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