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比平日?里穿着短打在?院子?里练武还出格,太?粗俗了。

郑文把被泥土沾染的湿巾帕子?递给一?旁的兵士,抬起眼帘看了七娘子?一?眼,目光从她头上到脚底下扫视一?遍,这小姑娘是看着难得?出来一?次,把所有的饰品都?带在?了身上,亮亮闪闪,看着让郑文心疼,这该是多少钱银啊。

她心里禁不住升起要典当七娘子?首饰的心思。

七娘子?身上大多饰品都?是公?子?奭那边给的,有时候甫会送一?些女孩子?用的东西过?来,衣裙、饰品还有其他的各种小玩意,也不知道是不是公?子?奭吩咐的,不过?她现如今到处忙碌,经常下田地,整日?舞刀弄枪的也用不上,甫送过?来的那些女儿家物件就都?闲置在?了屋子?里,后来见七娘子?喜欢便让她全搬到了她屋子?里去了。

甫送过?来的物件绝对是能上台面?才送了过?来,样样价值不菲,这一?路上七娘子?他们能安全过?来,也是亏得?阿苓他们护卫有当。

她想到这里,面?上表情就有些奇怪,对着目露惊讶的七娘子?故作逗弄地笑了笑:“等会你也要这样穿,和我一?起下田。”说完也不管有些变了脸色的七娘子?,笑了笑向后面?的阿苓走过?去,“人都?带来了?”

她问得?是家中的那些少年。昨天她让身边的兵士带着她的一?卷函文回了一?趟宅院,吩咐阿苓带着七娘子?和院中的那些少年来这边的庄子?。

阿苓点了点头。她身后站着一?些少年,目光落在?郑文身上不少的面?上都?表现出惊讶,不过?一?会儿,大多都?压着脸上的表情微微垂首,他们对郑文天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畏惧。

最前?面?站着的那位就是之前?说过?目不忘的少年,名叫郑山,山自古以来就有包容稳重之意,是郑文后来见对方实在?聪慧亲自起的名字,对他最大的期盼,跟从主家姓,算是这个时代最大的赏赐了,意味着一?种身份的不同,从此以后,郑山可算郑家家臣。

这层身份在?郑勷还未出事时含金量可比现在?大的多,也有实际利益,现在?估计也就象征意义了。

不过?半月,这位少年的身高好像一?下子?就拔高了许多,不过?因?此看着也越发消瘦了一?些。他没有如同其他人一?样,目光克制,而是看着郑文身后的那些田地,似乎若有所思,一?身深色裋褐在?他身上硬是穿出了单薄感。

郑文笑了笑,她喜欢会自主思考的人。毕竟她让这些少年读书识字可不是为了应试教育,而是让他们有所得?,惠泽后人。

他们来的时候还拉来了一?些粮食,几辆牛车上都?是谷物,前?几日?她带过?来的粮食吃了大半,消耗速度太?快,她这段时间为了粮食头发都?要给愁白了。

郑文看了几眼,就带着阿苓他们往庄子?那边一?边走一?边询问:“这几天进学如何?”她这几天一?直都?待在?庄子?里,府上的具体情况也不太?清楚。

阿苓说:“还好。郑山阅书见之不忘,女公?子?从公?子?奭那处拿回去的书简他都?看完了,最近对小西院的一?位善于天文和堪舆的方士感兴趣,习完功课经常跑过?去,其他人基本上都?还算刻苦,每日?功课按时完成,只有两位年纪大一?点的不太?跟得?上女公?子?的安排。”

去小西院这是郑文允许过?得?,只要他们完成了手中的功课,可以去小西院挑一?位老师学习,她之前?已经跟公?子?奭打过?招呼,也和小西院的几人说过?。

她之前?经常去找朴如是,如今提出条件让朴如是他们答应教学,那些人也并未拒绝,只是说学者自负,他们不会管制太?多,跟在?几人身旁学到多少要看那些少年自己的本事,毕竟对于一?些研究狂魔来说,带学生是一?件很耗费时间的事情。

郑文听到阿苓的话若有所思:“他没去找相柳?”相柳是擅长相术,也就是看人命数和命相,要说这其中郑文认为郑山最应该学得?就是这一?门课。

阿苓摇摇头。

她点了点头,心里有了想法,准备回府再说。

庄子?就在?三百亩田地不远处,这座院子?并不是很大,现在?又来了三十多人,地方也越发狭小,不过?她昨天就让庄子?里的仆从把几间放置杂物的屋子?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勉强也算能住人。

把人都?带进了院子?,牛车从正门勉强能进来,阿苓他们穿着还算平常,是经常习武之人一?身短打,其余的少年们也穿着朴素,只有七娘子?绫罗绸缎,看着与周围格格不入。

“去把衣裳换了,等一?下跟我一?起下地。”郑文对着四处打量的七娘子?说,“让仆人带你过?去,我内室还有几件换洗的干净衣裳,虽大了些,但也可以穿。”

七娘子?还想说话,郑文却已经叫了一?旁早就侍候的仆从,让她带着七娘子?回她的屋子?换衣。小姑娘看出郑文的坚决,这才没话说了,只不过?暗地里瞪了阿苓一?眼,她今早上出门时追问阿姊让他们出城是为何事,这木头硬是不说,害得?自己出丑。

阿苓在?七娘子?的目光下岿然不动,面?色如初,也许是在?郑文身边待久了,也许是和七娘子?相处了一?段时间,她对贵女身份的恐慌也逐渐消失殆尽。

但是她今早出门时是真不知晓女公?子?让他们出城的用意,昨日?回城的兵士带回去的竹简上只写了让他们翌日?早早出城,顺便带去一?些谷物,其余并未多说,要不然她肯定?不会让七娘子?穿着如此花枝招展。

郑文看着仆从把七娘子?带走之后,才对着前?方的三十四位面?庞依旧有些稚嫩的少年道:“你们大多数都?是农户出身,该知农户困难,虽然如今已经读书识字,但也不能忘根去本,依旧要知晓各种时令,谷物种植的方法,从今天开始,每隔五天便要来这边庄户一?趟,了解田中作物生长如何,如何耕耘碎土,何时播种,何时除草,又在?何时收割。”

“但是——”郑文话音一?转,她走到他们的正前?方,目光虚虚地落在?他们身上,“我知道,在?这里为庄户耕作的人中可能会有你们的亲人,你们可以叙旧,可以和亲人交谈,但是不能吐露出你们在?府中的任何事宜。”

郑文对上几位少年的目光,慢慢说道:“记住,我说过?是任何事宜都?不能从你们的口中传出去,要是有不慎说出口的被我发现了,一?律按府上的规矩处置后逐出府门。”

府上的规矩便是打板子?,按犯错轻重定?罚,一?般十板子?内便可以要人一?条命,在?这个时代,你和一?些人讲道义有时候根本不管用,必须要用重惩来威慑他们,更何况这还是一?群少年,对于他们来说,进了她的府上读书识字不易于一?步升天,见到亲人很难不会炫耀或者说出各种泄露府上事宜的话。

泄露出关于她的事情倒还好,她这人不喜欢打打杀杀,狠下心来顶多罚五板子?逐出府,要是说出去的内容涉及到公?子?奭,被那些兵士发现了,可不是只有打板子?逐出府门这么简单,估计一?条命都?会没了。

下面?的人喏喏。郑文见他们记在?了心上才让人把新运过?来的粮食从牛车上卸下来搬进库房,等七娘子?从屋子?里出来后,她才带着众人向院子?外?面?走去。 田中还有很多人在?耕耘,除了耕作井田的庶人们便是从城外?过?来的那些难民?们。

这些井田上劳作的庶人们生活也不好过?,他们常年在?贵族的这些田地中耕作,只有秋收过?冬时才可回到自己破旧的土房子?与妻儿团聚,平时只能睡在?田间旁边的那些茅草棚子?中,但就算冬天回家过?冬,也还要为贵族们剥兽皮,女人们要为贵族们采桑织帛,有时候打起仗来他们还要去服兵役或承担极重的徭役,基本上全年无休,比后世的996惨了不知道多少倍。

最终一?整年得?到的一?点回报也可能只是贵族祭祀神主时赏他们的一?点酒食,算是一?年的辛苦费。真正说起来这些难民?和这些被贵族剥削的国人与野人们并无不同,都?是吃不饱穿不暖之人,一?生都?在?为衣食担忧。

田中大多是两人一?组,手持已经改进过?的耒耜合力起土,有的在?田间用骨铲除草碎土,这时候用来耕耘的牛并不多,在?这时候算是非常重要的财产,有耕牛的农户并不多,很多时候都?是多户公?用一?头耕地的牛,而只有大型祭祀时才能食用牛牢。

当时郑文听到农户和她说这些话时想到之前?她回府时府上准备的一?些炙牛肉,不由有些汗颜,觉得?郑勷身为天子?近臣也算胆大包天公?然蔑视如今礼制规定?,不过?这也说明了现在?王室微末,听说在?骊山被杀的那位周天子?也是位享福贪恋美色的主,连烽火戏诸侯的事都?干得?出,私底下藐视祖宗法制吃过?多少次牛牢也说不定?。

郑文走过?去时,那些人都?不由直起腰随意地跟她打声?招呼,叫一?声?郑小娘子?,看着一?点也不像是对待贵人的态度,不提阿苓,七娘子?和后面?跟随的一?些少年明显都?很是惊讶。

虽然郑文对待仆从已经足够温和,但是却从未有过?如此和善的态度,相处起来无比地自然和谐,像是一?个村子?里的人一?样,田里的那些农户也并不把她当做贵女来对待。

不过?,一?位贵女跟着他们一?群农人撸起袖子?和裤腿天天在?泥土里跑来跑去,这些农人也很难再正确认识和看待郑文的贵女身份,实在?是这么一?直混久了,人与人之间的身份阶级鸿沟很容易被郑文这么一?顿操作给磨灭掉。要他们那些农人说,他们是没听说过?哪家贵女会下地干活还喜欢种田的。

七娘子?跟着走了几步还不由回头看,走在?最前?方的郑山也不由抬头看了最前?面?那位穿着神色裋褐、头发随意地束在?脑后的主子?,慢慢地抿了抿嘴唇,他微微侧头看着那些地里的农户,还有不远处搭建的草木棚子?,然后垂下了眼帘。

这些田地亩与亩之间有水沟,是为了洗田灌溉之用,郑文带着他们一?行人沿着田埂走到了一?块还未耕作好的田地,田中还有不少烂掉的桔梗,半腐蚀地被埋在?土壤里,田地已经被耕了一?半,旁边还放着一?竹篓子?草木灰混杂的干粪,这还是郑文收集了好长时间才收集到这么一?篓子?。

“商朝时期《尚书》有云道:日?中,星鸟,以殷仲春。日?永,星火,以正仲夏。宵中,星虚,以殷仲秋。日?短,星昴,以正仲冬。”

“《诗经》有云:春日?载阳,有鸣仓庚,四月秀葽,五月鸣蜩。八月其获,十月陨萚、五月斯螽动股,六月莎鸡振羽、九月肃霜,十月涤场。”

郑文一?边说话一?边示意让他们全都?卷起裤腿,其中的几位小娘子?也不例外?,七娘子?也卷起了袖口和裤腿,露出有些白嫩的皮肤,她看着还有些害羞,旁边的那些少年目光都?不敢乱飘。

“前?朝有四节气:仲春、仲夏、仲秋和仲冬,而我们本朝在?此之上又加了四个节气:立春、立夏、立秋和立冬,而其中“立”字指地是一?季之始,三月之初。”

郑文拿着一?把改良过?的石锄下了地,这个石锄的最边缘部分她拼接了一?部分的青铜,这样比较锋利易于开垦,要不然大量使用青铜她也承担不起,也没有途径去买卖,她对着周围慢慢下了田地的少年说道,“我们都?知道节气是在?夏商时被人发现,但是尔等可知道节气最初是为谁被发现?”

少年们听到这句话后侧目相视,有一?位少年有些不确定?地回答道:“有传说是黄帝之孙颛顼。”

这倒也没错,有《国语》记载:撷项命南正重司天以属神,命火正黎司地以属民?。

上古时期已经有帝王开始观察天文来物事农耕。

但是郑文通过?阅览一?些书简后,觉得?最开始察觉出节气存在?,或者说是观察作物因?为时节影响地而是田中务农的那些国人和野人,他们在?种植作物时发现了不同时间点种植出来的作物产量也会不同,这让他们不解从而生出思考,于是有人根据此设计了圭表来观察太?阳光的变化?,由此推测节气。

之后这件事情被朝中官员知道,才派了专门的官员来观察时节变化?,并设置了节气观测台。

在?郑文看来,节气的出现与其重要程度一?点也不亚于后世的一?些科学发明。在?一?切事情的最开始,他们没有任何参考物,懵懂中的人们用自己的思考得?出了这个结论,让郑文感觉到震撼,她觉得?自己在?一?点点摸索到人类进步的脚步。

她说完自己的想法后,对着周围的那些少年道:“本朝屈姓王族最开始也是周原一?带的种田人,后来伐商建立了周朝,历代天子?重视农耕是有极大的渊源的,因?为他们知道农耕是立国之本,一?国安稳,农耕是其重要所在?。”

每岁之前?,春耕之时,天子?都?要举行巨大的春耕祭祀典礼,无不说明农耕的重要性和历代天子?对其的看重,就算这任已经被犬戎所困杀在?骊山的天子?再过?昏庸贪图享乐,可年年春耕祭祀礼仪却没有一?次中断。

就算在?后世,郑文出生的那个国家也是农业大国,上层也极其重视农民?的生活与福利问题。

郑文的这句话一?出,包括郑山在?内的多人都?若有所思,七娘子?也少见地安静下来。

郑山他们是生长贫困,出身微末,幼时吃饱肚子?的渴望早已经深入骨髓,他们知道种田重要,是因?为他们要吃粮食,如果一?年收成不好,他们面?临地可能就是饿死或者破产卖身为奴的困境。但是他们不会想到国家的层面?,那太?过?宏大,像是蝼蚁在?窥视宇宙。

而七娘子?是出身富贵,她从不会去操心农耕之事,底层庶人如何生活。她只知道家中有庄田千亩,她有数不完的金币,有华丽的锦衣,她不需要操心很多,她将来只要嫁一?个好丈夫就行了。所以她从来没有想过?她认为的卑贱农人也可以干预一?国的稳定?。

郑文要做地就是扩大他们的视野,充实他们的见识,这些孩子?不能把自己围困在?方圆之间,围困在?饱食的欲望上,他们应该有更遥远的理想,更雄伟的野心,他们将来时要起到火种的作用。

为人师者,当有不二?学识,宽广胸怀。

七娘子?目光漂移,率先发现了一?旁放置的一?筐装着黑色不明物的竹筐子?,走进几步好奇询问:“三姐,这是什么?”

郑文目光从七娘子?的脸上掠过?,轻描淡写地说出了两个字:“畜粪。”然后不去看七娘子?听到她那句话后的片刻迷茫和反应过?来后的脸色发白。

有时候,对待七娘子?这个娇气的小姑娘她很容易生出一?些逗弄的心思,免不了使坏。

其他人听见郑文这句话脸色还算如常。这个时代的农人已经开始学会使用绿肥,把一?些枯枝树叶埋在?土里面?待她来年腐烂后就是绿肥,像大豆之类地就是绿肥植物,像是畜粪之类的肥料他们用得?少,一?是有些畜粪中可能含有各种虫卵,来年可能造成虫灾,还有一?个原因?是畜粪很少,在?这里还算是稀缺资源。

郑文的这些畜粪是特?意收集起来的,已经经过?她的特?殊处理,保证里面?的一?些虫卵已经被高温杀死。这一?小筐畜粪主要是用在?一?块畬田中,她要选出一?批最好的种子?来做样本,进行初代筛选,让良好的种子?不断杂交,来提高产量。

不过?其他的大多数人都?是不清楚郑文用意的,他们只看见一?位贵女小娘子?天天穿着粗布衣裳在?田里跑来跑去,许多附近的庶人们都?觉得?郑文是位怪异至极喜欢种田的小娘子?,也许就连公?子?奭和他的那些兵士也这样觉得?。

正因?为如此,郑文才格外?放心,这时候人的大多思想都?被落在?时代的局限性中,他们只会对她的行为感觉到困惑,由此衍生出无限猜想。

她在?庄子?里的这段时间把这附近的三百亩田地都?转了一?圈,才找出自己觉得?甚好的一?块,这一?小块田中很多事都?是她一?人负责,包括除草和碎土,每天日?落而归,累的像条狗。 有时候晚上郑文回到屋子?她躺在?床上时也会怀疑,觉得?周围的一?切都?不真实,仿佛前?一?刻她还在?郑府中饮着新出的酸浆,身上锦衣绸缎,悠闲悠哉,怎么一?瞬间自己就变成可这副模样。

不过?,郑文看向周围的一?圈少年,现在?有人帮忙了。这段时间可累着她够呛,公?子?奭的那些兵士大多都?是贵族偏支出身,本来就有护卫她的职责,再让人家下地就有些太?过?分了,脸皮一?直很厚的她硬是开不了口。

第58章 畜粪与绿肥

这一?小块田大约有两三亩左右,如果郑文一?个人忙活估计一?天都拾掇不?好,现如今来?了三十多个苦力,再好不?过?,大约半天都能把这块田给?收拾出来?。

除草地安排两三个人,碎土地安排三四个人,用耒耜耕地安排八九个人。不?过?七娘子?实在是对那筐子?黑色的畜粪敬而远之?,稍微离近一?步就呕吐不?止,郑文只好派了另一?批人去处理田地旁边的畜粪,让七娘子?跟着前面的几个人去除草碎土。

这些少年少女大多都是庶民出生,自会走路以来?就和?家中人下地,是干活的好把手,虽然在府中每日除了识字也不?干其他的事但整理土地起来?动作也好不?逊色,很是干练。

郑文做这些其实并不?是单单为了分担自己手头?上的工作才让这些少年们过?来?在地里?帮她干活,如果要用人她会有更多的办法,何必特意吩咐阿苓把这些少年带出来?。

她只是觉得人这种生物?一?向是从简入奢容易,而从奢侈入简难,这些少年会不?会因为过?惯了安逸的生活,野心?和?欲望在无穷生长的同时也忘记了自己的本心?、自己的出身,最后变成如同这个时代的每一?位剥削庶民的贵族。

她培养他们的本意可不?是为了养出另一?批大贵族出来?,也不?是为了让他们过?上富贵安逸的生活。 郑文远没有那么好心?,她有时候做的很多事情都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过?,于?是她收留了阿苓,在山林中没有扔下公子?奭,给?霍仲和?田几他们治病,收留了无依无靠的七娘子?。要说她善,她绝对是善心?的,但是是因为做这些事情都在她能力范围之?内,她不?做心?中会产生愧疚之?类的负面情绪,这些负面情绪带来?的影响远远超过?做这些事情的所?要付出的代价。

所?以她会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救人,所?以她看见?了城外的那些难民会生出教天下人读书,以育万民的想法。她想让自己的心?不?必煎熬,有时候人难得活上一?世?,只求问心?无愧。

把那些少年安排好后郑文并没有休息,她把准备好的种子?拿出来?,这些大麦和?大豆种子?基本上是她一?颗颗重新筛选出来?,保证颗颗饱满。

一?共两亩田,算不?上多,她准备一?亩种植麦子?,一?亩种植大豆。平均分配,现在底层人民还是吃大豆吃的比较多,不?过?郑文相比较更喜欢大麦,现在的人该不?会把这些麦子?磨成粉,只会直接放在器皿上蒸熟即食,味道与后世?的各种馒头?包子?的味道实在是差的天壤之?别。

她心?中下定决心?,这次一?定如果成功种出了小麦,她一?定要把鲜肉包子?给?做出来?,毕竟自己的劳动成果吃起来?会分外有成就感。

把种子?检查一?遍后,上面撒上一?层水,微微淋湿,她让田中的那些熟悉农事的少年们把谷物?撒进已经整理好的田地中。

这些田地都是已经耕种三年以上的畲田,比一?般的新田更有肥力,她为了增加植物?各种元素的吸收平衡,还让人撒了一?些草木灰在上面,然后用锄头?给?轻轻抹平。

等忙过?完刚好快到隅中,附近有些农户的妻子?送来?简单的午食,田中干活的农户放下手中的工具,缩在茅草屋子?里?吃完简单的午食后,稍作休息,便要继续劳作。之?前郑文曾好奇地看了几眼,发现就是一?些野菜和?蒸熟的大豆饭,大豆都没多少,看着绿油油地一?片,实在是没有食欲,她那时沉默了许久。

之?后想来?,那时她心?中有些什么想法和?情绪她也说不?清,也许是一?种悲凉,也许是更深的感触,她仿佛在一?瞬间看见?了人类的进化,在历史的长河中经过?战乱洪水各种自然灾难,他们一?次次迁移又一?次次生存下来?由千千人变成万万人,再变成亿人。

郑文看了看天空中悬挂的太阳,这时候阳光很盛,七娘子?怕被晒黑,脸上裹了厚厚地一?层粗布,早早地就累的直不?起身体,坐在不?远处的树荫底下休息,郑文看小姑娘实在是像是要中暑了就没说什么话。

她直起身,对着身旁不?远处的阿苓找了找手,少女立刻就走了过?来?,她看见?阿苓脸上的汗水皱了皱眉:“以后实在太累,不?必撑着,去一?旁的树荫底下休息片刻,这样容易休克。”

阿苓这丫头?就是太实诚还死心?眼,有时候郑文也分不?清这是缺点还是优点。

阿苓点了点头?,用手抹掉脸上的汗水,脸上的那道肉粉色疤痕格外显眼。

现在气温太高了,不?适合劳作下去,要不?然这群人非得脱水不?可,而且也到了用午食的时辰,郑文招呼着地里?的少年们都走上了田埂,才侧头?问阿苓:“照顾公子?奭的那位疾医给?你不?是开了一?些去疤痕的药膏,有没有在用?”

阿苓垂着头?嗯了一?声。

郑文侧头?看了对方一?眼,阿苓闷声闷气地走在她旁边,她有时候看着阿苓真是有点恨铁不?成钢,大约是那种看着自己养大的孩子?不?活泼不?会交际的担忧。

不?过?这种担忧目前显然很是多余,在某些时候后世?的某些观念总会无形地影响着她的思绪,不?过?片刻郑文就意识到阿苓身为她的婢子?出去交际的可能性约等于?零,除非有一?天阿苓当上了女将军。她想到此处,摇头?笑了一?笑,虽然以前和?雎经常拿此打趣,可是郑文知道,在这个时代一?位女性平民奴仆执掌军权的可能性基本为零,以现在的世?道很难再出一?位妇好这样的女性人物?。

回了院子?,庄子?里?有两位仆从,是以前庄院本来?就有的,当初签订质书时那位莒伯把两位奴仆的卖身契随着地契一?同交给?了她。

她们已经准备好了午食,就是简单的麦粥和?大豆饭,这几日郑文一?般都跟着外面的难民吃这个,不?像以前那么难吃,她特意让仆从们把大豆在水中浸泡后再煮食,还有小麦,她原本想要把这个磨成粉,可是操作起来?并不?容易,她还需要去让人做一?个石磨,于?是把小麦磨成粉这个工作就被她停滞了,每日只能吃煮食或者被蒸熟的小麦,味道古里?古怪。

其余兵士的餐食一?向不?用郑文操心?,他们自有规定。

回到院子?里?她让众人自行吃饭,点了几人让他们赶紧吃完有事吩咐,然后安排其余的一?行人去午睡。现在太阳还高高悬挂在天空中,未时时分基本上是一?天温度最高的几个时辰,下地干活准要中暑。

等那些少年基本上都进了屋子?,她才领着五六个人,然后带着一?群兵士搬着不?少用食时的器皿去了庄院不?远处的茅草棚子?那里?,这里?安排地都是城外的难民们,其中有几位难民正是她所?领少年们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