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过科举经历的顾文景知道进入考场时,烙饼等物会被负责检查夹带的官兵戳碎检查,戳得乱七八糟的饼子根本没什么食欲,所以他就让顾父请人帮忙烙薄饼,一张饼薄得可透光,一眼就能看出有没有夹带东西,所以官兵也不为难他,这十几张烙薄饼全都好好的还给他了。

而且薄饼干脆可口,在高温天气下容易保存。顾文景是不想在这仿佛桑拿房的号房里再生火做饭的,他直接就着凉白粥吃薄饼,他吃就五张就觉得饱了。

顾文景看了看被自己用油布盖好的试卷,腹中的饱腹感让他不禁困顿起来,于是他合衣躺在木板床上,肚子上搭着一件外袍,闭上眼睡起觉来。

午觉不睡,下午这半天都会没有精神,所以哪怕天气闷热得让他睡不着,木板太短让他腿脚伸展不开,睡得很不舒服,他也强迫自己静心安睡。

睡了大概一个时辰后,顾文景醒了过来,他将自己带进来的一小罐清水倒出一点点扑在脸上,冷水刺激得他彻底清醒了过来。

顾文景将油布拿开,取出下面的考卷,继续答题。

写一写,歇一歇,天色就黑了下来。

在发考卷时也顺便给每个考生发了几支蜡烛,这蜡烛就是给还没做完题考生在晚上继续做题的。

顾文景赶在太阳落山之前答完卷,把卷子放在窗口边方便来收答卷的官兵收取后,他就蜷缩在木板床上睡觉。

第二天,顾文景跟着其他交卷的考生们一起被从栅门处被放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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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等在外面的顾父连忙上来扶住顾文景:“文景,感觉怎么样?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顾父把刚刚考完一场的顾文景当成易碎瓷娃娃,万分紧张。倒不是他对顾文景的身体状况没信心,而是他对自己曾经差点死在乡试号房里心有余悸,生怕自己视为希望的儿子也因为生病坏了身子。

顾文景安抚道:“爹,我没事,只是在号房待一两天而已。”

乡试有三场,现在只是第一场,初八点名入场考试,初十交卷出场。第二场考试是是在明天十一日点名入场,十三日交卷出场。第三场考试是十四日到十六日。

三场考试之间可以离开号房休息一天,这一点对考生们来说算是比较舒服的,顾文景第一个世界的科举考乡试是不允许中途出贡院的,三场考试连续考,考生要在号房里连续待九天,那才叫要人命呢!

顾文景没在贡院门口看到熟人,也没等下去,跟何正鸣等人等在贡院外的书童或家人说了一下,就和顾父一起回租房了。

回去后顾文景很想洗个澡,但他没对顾父说,他去厨房准备自己烧水洗澡,结果没想到顾父早就为他准备好了洗澡水。

顾父脸上的笑容带着点邀功得意劲儿:“我当初从考场里出来,第一件事也是想洗澡,所以早早就为你准备好了洗澡水。快去洗吧!”

顾文景洗完澡后,顾父已经将自己买来的饭菜从食盒里拿出来摆好了。虽然这里的物价高,但顾父在顾文景身上向来很舍得花钱,饭菜是从附近一家酒楼买来的,就是为了干净卫生,要是贪小便宜去街边小摊买吃食让顾文景吃坏了肚子怎么办?

顾文景刚和顾父一起吃完饭,何正鸣等人也回来了。

他们不像顾文景这样有信心,在能够交卷的时候就直接交卷了,和第一批交卷的人一起从栅门出来的。他们是拖到最后交卷时间才交了卷,跟着大部队出了贡院的。

何正鸣等人一个个神情疲惫,匆匆与顾文景打个招呼,就回房休息去了。

第二天十一日,又是老早就去贡院门口排队等待点名入场。

第二场第三场考试考完,十六日,顾文景从贡院里出来,只觉得整个人都解放了,看着有些乌云的天空也觉得是蔚蓝晴朗的。

因为这是最后一场考试了,所以顾文景和顾父就在贡院外等待何正鸣五人。

等了半晌没等到何正鸣,倒是等来了与他一见如故的秀才李承。

李承也是一眼就看到了顾文景,在小厮的搀扶下走到顾文景的面前:“顾兄!今日刚考完试,心神疲惫,不能与顾兄好好一叙,实在遗憾。明日正午,我在烟云楼等顾兄!”

顾文景本以为之前李承说请他去烟云楼吃饭喝酒是客套话,没想到竟然是真想请他。

他也不客气:“李兄客气了,在下明日必定准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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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被自家小厮搀扶着上了李家马车,顾文景看着马车缓缓离去才收回视线。

顾父站在一旁看着自家儿子与其他秀才朋友相谈甚欢,心中欣慰不已。

顾文景又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何正鸣,倒是等到了他之前帮过一把的少年秀才。

那少年秀才考完试之后的神态比李承还要精神,看起来并没有受什么罪。

他看到顾文景后,面露欣喜的朝他走来,刚走到顾文景面前就十分恭敬的拜了下去。

顾文景连忙拦住他:“小兄弟,不可行此大礼!”

那少年秀才也没执意行礼,毕竟这里人多眼杂,动作太隆重会引来异样目光的。

他郑重的对顾文景感谢道:“在下安竟成,这次若非恩公相助,在下只怕早已被流放发配了。恩公的恩情,竟成永远铭记于心!大恩不言谢,恩公将来若是有用得上竟成的地方,只管明说。”

顾文景帮安竟成倒也不是图他报答,但安竟成这个态度就很让他喜欢了。

他微笑道:“安兄弟不必如此,我也只是见不得某些小人在科举上用这种狠毒法子暗害别人。”

安竟成又对顾文景感激了几遍,然后说道:“恩公放心,那安竟铭心胸狭窄,未免其记恨上恩公,竟成绝不会透露恩公半点消息,只对外说是竟成自己检查考篮时无意间发现了他的陷害。”

安竟成的周全考虑让顾文景心里很是满意,他本还想暗示提醒他一番,结果没用他提醒,安竟成就提前想到了。

只是安竟成和安竟铭这两个名字,一听就知道是兄弟俩。

顾文景已经脑补同父异母兄弟之间的明争暗斗三百六十集电视剧,但他表面上没有丝毫异样,更没有询问安竟成他与安竟铭之间的恩怨。

安竟成告辞离开后,顾父忍不住小声问道:“刚刚那个少年是感激你什么?”

安竟成说话时担心被旁人听了去,因此说得含糊,不知内情的人绝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顾文景压低声音跟顾父解释道:“初八入场那日,我看到一个考生将什么东西扔进他考篮里了……”

顾文景点到即止,顾父顿时秒懂。

这种简单粗暴的陷害方式并不是安竟铭第一个做的,其实每次科举考试都少不了这种龌龊事。

那些被陷害的考生拿不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就只能自认倒霉。其他人就引以为鉴,对自己的衣物和考试用品检查得严格一些,以免着了小人的道。

第47章 男主是书生

顾文景等到何正鸣等人出来后,与他们一道回住处。

六人在休息一番之后都就着夜色聚在一起讨论刚刚才过去的乡试, 其实就跟现代考完试之后学生们一起对答案一样。

只是这古代科举考试, 大部分考题都没有固定答案, 六人都希望自己得中,于是交流时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顾文景就懒得与他们争执不休。

翌日正午。

顾文景按照约定前往烟云楼。

烟云楼是此城最大的酒楼,地处繁华街道,来往者皆是身份不凡之辈。

顾文景穿着普通的书生服走进烟云楼时, 入目望去, 大多数客人都是与他一样来参加乡试的秀才。

他跟店小二提了提李承的名字, 店小二马上就带他去楼上包厢中。

推开包厢门,顾文景看到李承已经提前在包厢里等着他了。

顾文景笑道:“李兄!”

李承也笑着回礼:“顾兄, 请!”

很快就有人来上菜了, 包厢中空荡荡的桌子上摆满了各色美味佳肴。

不过顾文景并未露出什么异色, 哪怕这些菜肴是他这一世很难吃到的, 但他在前几世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烟云楼这顶级席面在他看来还很一般。

李承注意到顾文景的反应,心中有些好奇, 他之所以会选择接触顾文景, 可不光是因为那日的乌龙搭讪, 更因为他从顾文景身上察觉到了京城贵人身上才感觉到的气质。

普通人可能只觉得顾文景行为举止优雅得体, 但李承清楚, 这种气质只有在富贵荣华中潜移默化才养得出来。他派人去查顾文景的家世,却发现顾家只是普通耕读之家,甚至对比李家, 顾家家境堪称贫寒。他就很好奇,这样的家庭怎么养出顾文景这样的人?

这份好奇心让李承愿意接触顾文景,然而今日进一步接触之后,他就发自内心的觉得顾文景此人当真值得结交,是一个才华人品并重的优秀人才。

李承当然不是那种会嫉妒他人优秀的脑残,反而遇到比自己优秀的人才,他会主动结交为朋友。

于是在双方都有意结交的情况下,顾文景与李承相谈甚欢,甚至相识恨晚。

吃过席面之后,两人聊得很愉快,眼看着天色不早了,顾文景便主动道:“今日与李兄结交,当真是相识恨晚,可惜时辰不早了,文景得告辞归去了。”

李承起身送他:“顾兄慢走,来日有时间我们再聚。”

顾文景笑道:“李兄留步。”

李承送顾文景离开烟云楼。

顾文景回到租房住处,身上还带着酒气,顾父连忙道:“快去洗洗脸,我担心你喝醉了,已经把醒酒茶给你准备好了。”

顾父在家中是没怎么照顾过别人的,如今跟着顾文景来州府考乡试,竟是处处照顾妥帖。

顾文景虽然想起自己刚穿越过来时被罗青依喂的那杯味道怪异的醒酒茶不太想喝,但终究不好让顾父一片慈父之心白费,走进屋子里,将醒酒茶灌了进去,然后才去洗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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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试放榜日。

顾文景本来看着人挤人的场面,想雇个人帮忙去看榜的,没想到顾父二话不说就亲自去了,叫也叫不回来。

用顾父的话来说就是:“我儿子考上举人,总要我这个当爹的第一个知道。”

顾文景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顾父挤进人群里不见了踪影,他本想也往里面挤,将顾父拉出来,却被何正鸣拉住:“你急什么,让我的书童去帮伯父吧!”

何正鸣的书童可不是真童子,毕竟一个年轻弱小的书童如何保护何正鸣去科举?他的书童是何父特意找来的一个身体强壮的少年,除了性子有点腼腆,实际上力气非常大,体格也健壮,他挤进人群里,其他人都挤不过他。

其他几位秀才也拜托何正鸣的书童帮忙看看榜单。

顾文景站在人群外和何正鸣一起等着,不一会儿,他就听到顾父欣喜若狂的声音:“中了!中了!我儿中了解元!”

顾父看着榜单上的第一个名字,激动失态得大喊大叫,然而周围没有人笑话他,反而用羡慕嫉妒的目光看着他。

这次顾父想往外挤,都不用书童帮忙,周围的人群主动让开一条道路。

顾父之前挤进去时挤得发髻都有些散了,衣服都皱了,但他对自己不得体的形象丝毫不在意,激动的抓住顾文景的手:“文景!你中了解元!”

顾文景觉得自己中了解元真没什么好意外的,他每个世界里学到的知识以及原主的能力都会被系统转化为技能留在他的灵魂中,永远不会忘掉,所以哪怕距离他以前参加科举已经过去了很多很多年,他科举考试技能还在,只要不出意外,他考上解元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但顾文景淡定,不代表他身边的人都能这么淡定,他能感觉到就连何正鸣都向他投来羡慕的目光,更别提张秀才等人了,那是嫉妒得眼珠子都快红了。

他们连考中举人都没什么把握,顾文景却中了举人中的头名解元,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接下来的会试几乎是板上钉钉能榜上提名!会试上榜,之后殿试只排名次不刷人的,也就是说顾文景如无意外必中进士,将来就是官老爷了,和他们不是一个阶层的人了!

张秀才等人心中再怎么被嫉妒啃噬着,此刻都是笑容满面的朝顾文景恭贺:“恭喜顾兄弟得中解元,进士在望!”

顾文景也笑着回礼道:“同喜同喜!”

旁边其他考生听到他们这边的动静,得知顾文景就是头名解元,又见他如此年轻,纷纷主动上前结交:“顾解元如此年轻且才华横溢,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不是没有心中酸溜溜的说着怪话的人,但这些人都还是很理智的,心里酸几句也就算了,何必开口说出来让一个前途无限的年轻解元记恨上呢!说不准将来自己还在为科举奋斗,人家都当官了,即使侥幸考中进士,到时候人家也成了自己上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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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文景等人在人群外等了好半晌,何正鸣的书童才重新挤出来,脸上半点喜色都没有,紧张的看了看何正鸣的脸色,低声道:“少爷,小的没在榜单上看到你们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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