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说到沟通的重要性,眼下就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摆在眼前。大户人家的主母怀孕后,大多会挑选出自己信得过的丫头开脸给丈夫做姨娘通房。她倒是不担心他是个出尔反尔的人,只是担心有些吃饱撑着的人,比如似柳月华那样的人起了心思,非要给他塞女人。

“大夫说,这女子有了身孕心情一定要好,否则很容易把郁气传给胎儿。我前几天进宫,东宫的柳侧妃还想给你塞人,我心里很是不舒服。荔儿的事情先不管,等庆洲那边查明真相后再处理,其它的你自己看着办。我相信你说的话,你说过我们之间不会有第三个人,这一点我深信不疑。但我怕你推不开别人的面子,把人带进府来。就算你不会碰她们,我心里也不会痛快,我就是一个嫉妒心很强的人,在这种事情上容不得半粒沙子。”

“这事你放心,府里不会出现那样的人。”

“我信你。这种事情还得你情我愿,你若心甘情愿,我必诚心待你。倘若有一天你觉得天下还有好颜色,你心中有了另外的欢喜,我也不会勉强于你。好聚好散的道理我懂,如果真有那一天还望你准我带着孩子大归。”

他脸一沉,望着她,“不会有那一天。”

还想带着孩子大归,想都别想,他绝对不会允许有那样的事情发生。

这一次倒是沟通到位,明语想以后但凡是还有其它的事情,她也不会藏在心里。面子哪有里子最要,里子过得舒服才是真舒服。

至于海妈妈,对他忠心是毋庸置疑的。可后院是她的天下,这样的事情海妈妈第一时间去告诉他而不是来问自己,让她有些不喜。再者她知道海妈妈和荔儿关系极好,将荔儿视为亲女。人的心一旦偏了,很难纠正过来。

“海妈妈年纪大了,这些年在侯府兢兢业业忠心耿耿,该退下来荣养了。”

“此事我会处理。”

“好。”

银杏和侯府外院的一个管事好事将近,成婚后就可以升为掌事妈妈,正好管理后厨那一块。金秋和微草的婚事也在寻摸着,等这几人成了亲,她还有大用。萱兰年纪小,还可以留两年,小喜小福也该提上来,再提两三个小丫头上来,不忝院里就可以换代了。

她是后院主母,又是一人独大,后院里的人必须全部都是她的人。

开诚布公之后,夫妻二人又恢复成以往的模样。但始终是有些东西不一样了,因为他们将为人父母,无形之中有了血缘的羁绊。

季元欻面上不显,实则从他盯着她的目光中能看出来他的紧张。她动作幅度大一些的时候,他似乎想说什么,那欲言又止的表情让她暗暗发笑。

等她说要吃东西的时候,他立马起身。可能是发觉自己有些同手同脚,便把手背在身后,看似平静地出去。她听到外间金秋低低的惊呼,好像是他过门槛时差点绊到,不由得笑出声来。

男人哪,你也有今天。

银杏记下大夫说过的那些禁忌,他反复看过,认认真真将每个字记在心里。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笑不出来,因为他在吃食上面盯得太紧。

“这个不能吃,性凉。”

“这个不能吃,易燥。”

性凉的不能吃,易燥的不能吃,花茶不能喝,全改成红枣枸杞茶。点心不能吃莲蓉,海鲜大多不肯让她吃。如此过了两天,她脸色就有些难看,觉得他太过小心谨慎,甚至有些矫枉过正。

他对此视而不见,铁了心坚持自己的做法。

明语对金秋等人抱怨着,反而引来她们的劝说。她们一个个都和季元欻统一战线,认为此事再小心都不为过。

怀孕初期不公开,连国公府那边都没派人送信。等到胎相稳了,锦城公主来看她时,她才说了自己有孕一事,顺便抱怨了季元欻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

锦城公主欢喜之余,也认为季元欻做得没错,小心一点不为过。

“娘,你到底和谁是一边的?”

“我当然是和我外孙一边的。”

锦城公主此次来,带了水哥儿。水哥儿一听外孙二字,眼睛骨碌碌地望向明语。把手中的点心往嘴里一塞,迈着小腿“噔噔”地跑到明语的身边。

“姐姐,要有小外甥陪水哥儿玩了吗?”

明语用帕子替他擦着嘴角的点心屑子,摸摸他的小脸蛋,“对呀,水哥儿是不是连礼物都准备好了?”

“嗯,嗯,姐姐,我都准备好了。他在哪里?姐姐你赶快让他出来吧,我现在就和他一起玩。”

她有些哭笑不得,现在去哪里把人叫出来陪他玩。

锦城公主笑着把儿子拉到身边,“水哥儿,小外甥在姐姐的肚子里,还要好几个月才能出来和你见面。”

水哥儿一听,惊恐地看着明语,然后哇地一声哭出来,“姐姐坏,姐姐坏…姐姐把小外甥吃进肚子里了…”

“姐姐没有把小外甥吃掉,他本来就是在姐姐肚子里的。就像水哥儿一样,水哥儿以前就是在娘肚子里长大的。”

“…咦,真的吗?”

水哥儿止住了哭声,疑惑地看看自己的母亲,又看看自己的姐姐。他也是在娘的肚子里长大的,那他是怎么进去的,又是怎么出来的?

这么大的孩子,对于自己的来历很是好奇,这两个问题一问出来,锦城公主立马羞红了脸。明语倒是没有红脸,就是觉得不太好回答。

水哥儿还在问,一副不得到答案不会甘休的样子。锦城公主用眼神向明语求救,希望明语能把儿子哄住。

明语想了想,朝水哥儿勾手,水哥儿屁颠颠地跑到她身边。

“水哥儿,你是怎么到娘的肚子里的呢?那是因为啊有个叫送子观音的神仙,她会给每对成了亲的夫妻送孩子,你就是她送给娘当儿子的。”

“那我在肚子里面吃什么?”

水哥儿是个吃货。

“那个…娘的肚子里面,有一个小房子,你就住在那个房子里。然后娘吃进肚子里的东西,你都可以吃。”

“姐姐骗人!”

“姐姐哪里骗人了?”

水哥儿气呼呼地跑到锦城公主的身边,仰着小脸,“娘,姐姐骗人的。吃进肚子里的东西会变成粑粑,粑粑是不能吃的。”

锦城公主尴尬不已,用眼神示意明语赶紧解释。

明语有些无奈,“水哥儿,你吃的是还没有变成粑粑的东西。”

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水哥儿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哇”一声哭出来,一边哭一边说自己不要吃会变成粑粑的东西。

明语费了好大一通唇舌才把他勉强哄好,锦城公主带他离开时,他还一再叮嘱明语不要给小外甥吃快变成粑粑的东西,弄得明语哭笑不得。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得想个好的说法,万一以后她的孩子也问同样的问题,她总不能像今天一样失策。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等到三个月坐稳胎后,她怀孕的事情才对外公布。期间楚晴娟出嫁,她和季元欻回过一趟国公府后,就再也没有出过门。

自从太子册立后,朝野上下看着一派风平浪静。随着她怀孕的事情传出去,倒是让有些人动了心思。

她听着外面的那些传言,很是有些无语。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那些人会盯着别人府上的后院。她不大度,不主动给丈夫纳妾碍着谁了,至于这般传她善妒嘛。

季元欻回来后,她便说起了这事。

“你说有些人是不是吃饱了撑得慌,我们侯府有没有妾室关他们什么事?一个个闲吃萝卜淡操心,居然还管起你纳不纳妾,他们以为自己是谁。”

她的肚子还没怎么显怀,但身形和走路的姿势多少能看出一些来。加上她故意扶着腰,便显出几分孕相。

许是怀孕的缘故,她的脾气外露了不少。

他眼眸微沉,道:“今日下朝之后,太子叫住了我。”

“他找你做什么?”

明语很是不喜欢太子那个人,他叫住季元欻肯定没什么好事。果然季元欻接下来的话印证了她的想法,太子竟然要送两个女人到侯府。

“你…你拒绝了?”

季元欻定是拒绝了的,因为她并没有看到什么女人。

太子叫住他时,百官刚退朝。他和太子一向不亲近,如果私下说此事,太子认定他会拒绝。所以当着众人的面叫住他,并且提议要送两个美人给他,就是料准他不会不给面子,一定会把人收下。

谁知他不仅拒绝,当着众人的面还表示并非的妻子善妒,而是他无纳妾之心。

当时,太子的脸色都变了。

他知道此举无疑在打太子的脸,太子是一国储君,得罪太子就是得罪将来的皇帝。同僚们看他的眼神很是不解,不过两个美人收下便是,至于收回去后晾着还是让人看着或是受用,那都是自己的事,何必如此扫太子的脸面。

唯有楚夜行很是欣慰,和他一起出宫门时难得夸了几句。

明语觉得太子行事真不咋地,一国储君吃相这么难看,想拉拢朝臣往臣子后院塞眼线,也不至于这么蠢吧。

“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前些日子柳侧妃才想把庶堂妹塞给你,现在太子又想给你塞两个美人,这对男女一天天的吃饱了没事干,净盯着我们侯府的后院。一国太子如此上不了台面,我看他这太子之位坐不长。”

陛下又不蠢,且儿子也不只这一个。既然无嫡,不是还可以立贤嘛。她就不信,陛下会眼睁睁把江山交给这样一个儿子。

“你今天表现得很好,我决定亲自下厨给你做好吃的。”

她话一出口,便被他制止住。她现在身子不同以往,哪里能让她亲自下厨。她觉得此事值得嘉奖,非要去做饭。

最后他无奈同意,破天荒的在她的指导下做了几个菜。府里的下人低声传着侯爷亲自下厨的事,齐齐在心里更加肯定夫人在侯爷心中的地位。

有明语从旁指导,菜的味道自然差不了。这也是明语第一次吃他做的饭,别提有多高兴。夫妻二人吃饭的时候,东宫那里因为这件事情翻了天。翻天的是太子,他没想到季元欻那么不给他脸面,当着众臣的面让他下不来台。

他刚从陛下的御书房出来,想到陛下那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他的脸阴沉得吓人。好一个季元欻,好一个武安侯府,他就不信没机会治一个臣子。

“殿下,柳侧妃娘娘求见。”

“不见!”

他此时心情坏到极致,压根不想看到姓柳的人。别以为他不知道,柳家故意舍出这块肉来吊着他,偏偏又没个准话,还不是在观望。这肉吃得人塞牙又堵心,要不是她姓柳,他才懶得多看一眼。

憋了一肚子的火,还是身边的太监有眼色,说是东宫新进的美人他还未见过,何不去看一看。他冷哼一声,憋着火去了那美人的住处。

一见之下,颇有些意外。那美人长得桃桃夭夭很是妩媚,眉宇之间的模样居然有一两分似季侯的夫人。当下宿在那美人处,颠鸾倒凤自是不提。

柳月华求见无果,又听说太子不见她反而去临幸一个美人,心里又气又嫉。原本想在太子面前再上上眼药,没想到太子竟然不见她。楚明语怎么事事都比她强,她心里的嫉恨像千万只蚂蚁在咬,又痒又痛。

同样的命运,为什么楚明语却处处有人相护。

嫉妒的火烧了一夜,天明时她眼下的青影深重。让宫人给她敷了厚重的粉,勉强盖住后去给柳皇后请安。

在柳皇后这里,她是宫中独一份。

“姑祖母,月华实在是想不明白,明妹妹怎会如此糊涂?季侯爷碍于当年君家的恩情娶了她,她挟着这份恩情竟然不许季侯爷纳妾。自古以来,哪有男子不纳妾的,更何况是像季侯爷这样的男人?她如今怀有身孕,又不能侍候人,合该抬一房妾室分担一二。太子殿下一片好心,不忍她被人传成善妒之人,谁知季侯爷太过重情重义,当下就驳了殿下的好意。月华瞧着真替殿下委屈,也为明妹妹着急。”

柳皇后眼皮子不抬,小口小口地用着燕窝粥。

太子欲送宫女给武安侯被拒一事,她早就听说了,她还知道陛下很是生气,狠狠训斥过太子殿下。身为东宫太子,礼贤下士以德服人才是正途,没听说哪个太子急吼吼给臣下的后院塞人的。

太子此举,实在是欠妥。

她用了小半碗,接过宫人递过来的帕子细细擦拭唇角,“依你之见,这事该当如何?”

“姑祖母,月华哪有什么意见,就是为明妹妹着急。她本就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为人极是喜静,怕是不太在意外面的传言,由着人说三道四。可如今她是侯夫人,一言一行不光是她自己的体面,还是楚国公府的体面。月华不想别人误解她,以为她是一个极其不容人又极为妒嫉心强的女子。女子一旦有善妒之名,只怕很难扭转,一生都会受人诟病。”

“本宫听说武安侯当众说是自己不想纳妾,如何能扯得上他的夫人。总不能男人不想纳妾,女人还得上赶着讨人嫌,非要给丈夫屋子里塞人吧。”

这话说得没错,也正是柳月华心里不舒服的地方。

凭什么楚明语不仅嫁得好,而且男人还不愿意纳妾。而她自己不仅是妾,还得忍受东宫不停地添新人。

“姑祖母,话虽如此,可世俗成见何等伤人,您总不愿她被流言所伤吧。您是一国之母,您的话她一定会听的,您何不召她进宫劝说一二,也省得别人再说她的不是。”

柳皇后原来淡淡的眼神徒然凌厉起来,她要如何行事,难道还得听从别人的安排。这个侄孙女莫不是以为柳家真的把宝都押在一个出嫁女的身上。真当她听不出来意思,不就是因为太子昨天落得没脸,给太子找场子来了。

可真是好哇。

如果柳家真把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出嫁女的身上,到最后只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好处都落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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