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纯忽见小明冲她挤了一下眼睛,才心头释然,原来指挥官又是用计,只是这一计有何妙用,她还没有看出来。

对小明来说,这一着相当大胆,既恰到好处地表明了香姐对他的意义,又不至于被敌人看出香姐就是这次行动的目的所在,反过来要挟他。

对胡为而言,不得不承认,小明的这个条件,比起刚才的两个条件,更为真实可信,更有操作性,也更有诱惑力。

“狗崽子,你别做梦了,香姐是我的……”老大忿忿不平的声音冒出来,却再次被打断。

“老大,别那么着急好不好……”胡为恼火地说,大喇叭又沉寂起来。

小明听了出来,香姐还活着,真是万幸。

而胡为和老大的意见似乎不统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一旦两人闹翻,两股敌人分道扬镳,就可以各个击破。

景纯再次对小明心生佩服,原来指挥官用的是反间计,轻轻一句话,就让叛军的两个首脑内讧起来。

她又感到疑惑,小明怎么会对敌人的情况如此熟悉?

景纯当然不知道,小明跟老大打交道,可不是一回两回了,老大对香姐的觊觎,早在上一次的酒后冲突中,毕露无遗。

而从刚才的交火来看,胡为明显拿老大的人当炮灰。

死了这么多手下,心爱的女人又要被送走,以老大阴狠凶残的个性,一定不会吃这个瘪。

对面的喇叭半天没有动静,小明心中忐忑,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最好的情况,当然是胡为说服了老大,将香姐拱手送出来。

“小虎,有没有新情况?”小明询问山上的观察哨,恨不得有一双眼睛伸进镇子里。

小虎回复:“指挥官,敌人很狡猾,他们应该是避着山上的视角,贴着南面的街道运动,我现在看不清他们的情况。不过,猴头街的房子里,有人影晃动。”

小明心想,应该敲山震虎,再给胡为施加点压力:“副官,传令各营的炮班做好准备,以山上炮班的落弹点为坐标,随时准备开炮!”

景纯兴奋地叫起来:“好!炸死这些混蛋!”

但小明却迟迟没有下令开炮,固然担心误伤香姐,到底能消灭多少敌人,也是个未知数,既然暂时不打算进攻,就没必要浪费炮弹。

还好,胡为这时有了回复:“小明老弟,老大不答应放回香姐,有没有别的条件啊?”

“有,你把老大交给我,我立刻收兵!”小明心中懊恼,明着挑拨离间了。

“狗崽子,等有一天抓到了玫瑰,看老子怎么玩死她!”老大立刻跳了出来,无耻地扯上了玫瑰。

“嘿嘿,还有我呢,我们哥俩一起玩玫瑰……”胡为也下流地笑起来,他对玫瑰的心思,众人皆知。

这两个家伙,并没有如小明所想的那样闹分裂,大敌当前,自然是一致对外。

“你爸爸的!”小明反被敌人所激,沉不住气了,“给我开炮!把猴头街炸平!”

听到指挥官下令,山上的无坐力炮班首先开炮,准确地击中猴头街上的一处建筑,两声巨响,腾起一团烟火。

紧接着,其余三面的炮弹也落在了猴头街上,一朵朵火红的烟花竞相绽放,爆炸声响彻猴头镇的上空。

一轮炮击下来,小虎报告:“房子塌了很多,炸死了不少敌人,怪了,就是没看到保安队的人!”

小明感觉有古怪,忙下令停火。

此时,各营长带着高昂的士气,纷纷请战,要求打进镇里。

小明相当踌躇,还是挡了回去:“猴头镇地形复杂,敌人元气未伤,暂时不宜进攻。”

他还是担心这些新兵,刚才第一回合的战斗,完全是屠杀。但一旦进了镇,就是真正的硬仗了,他不敢冒这个险。

虽说此次行动,小明是抱定了志在必得、不怕牺牲的决心,但真到了拿部下性命去拼的一刻,还是有点吃吃的。

眼看快到中午了,天色却昏暗下来。

小明一直埋头苦思对策,推演战术方案,竟未觉察。

还是景纯提醒他:“指挥官,可能要下雪了。”

小明心里咯噔一下,抬头看了看天,面露忧色。

天公不作美,竟然横插了一杠子。

临行前,他特地问了一下天气,根据预报,未来几天可能会变天,哪晓得变得这么快!这才是出征的第二天啊。

一旦下雪,必定打乱他的作战部署,光是各营各班更换战斗防护服,就要花费大量的时间。

并且,士兵们穿上防护服,也需要一定的适应时间,战斗力肯定削弱,一旦敌人此时进攻,就可能钻了空子。

这是他的失误,在营地训练的时候,忘了这一环节。

幸亏景纯提醒及时,可以未雨绸缪。小明当即下令,各营在保持临战状态的同时,以班为单位,轮流换穿防护服,尽快适应。

南面阵地上的小分队也开始换穿防护服,小明才发现女兵又多了一重麻烦。

这种战斗防护服就是保安队配备的那种,内有排尿装置,由裆部的尿袋和穿过裤腿的排尿管组成,并有开关控制。女性穿上,自然没有男性方便。

所以,女兵们转到河堤背后,集体进行大小便,“哗哗”的水声传来,别有一番风景。

景纯也在其中,不一会儿,她穿着黑色的防护服,在战斗头盔的透明面罩下,脸红红地回到了前敌指挥所,看得小明一呆。

当四队人马全都换好了防护服,已是下午两点。很快,棉花一般的灰雪从天而降,与灰蒙蒙的大地融为一体。

由于有了防护服的保护,士兵们都新奇地感受着雪中的世界,童心未泯。

纷飞的雪花阻碍了视线,山上的观察哨也失去了作用,小明暗想,换做自己是胡为、老大,现在可是突围的好时机。

他再次叮嘱各营严密监视敌情,所有官兵都要开启头盔上的热红外生命探测仪。

雪越下越大,地面很快积了厚厚的一层,此时,小明就是有心进攻,也是寸步难行。士兵们都没受过滑雪训练,如何前进?

同时,大雪也封住了退路,现在,小明就是想退兵,也不敢冒这个险。

他记得联防队有几辆由摩托车改装的雪橇,而且,猴头镇孤悬黑市之外,民众的野外生存能力很强,估计都掌握了滑雪这些基本的野外生存技能。

如果退兵的时候,敌人追来,己方虽然具有火力上的优势,但也被行动的迟缓所抵消,要是敌人在他们的周围布上机关、陷阱,这一千新兵就是待宰的羔羊。

因此,小明只有一个选择,围而不攻,将叛军堵在镇里,困死他们、饿死他们,直到逼着他们再次突围,自己往枪口上撞。

要是被抓的幸存者就是刚才那十几个人,很快,他们就只有自己吃自己了。

小明一想到胡为和老大这伙人,自己吃自己的时候,不由笑起来,就这么定了,围城、打持久战!

景纯满脸忧虑,看到小明竟有心情笑,忍不住问:“指挥官,你笑什么?”

“我笑啊,是因为大伙儿要吃一阵子的蚯蚓冻了。”小明想通了关键环节,心情大好,开起了玩笑。

此时,风也大起来,漫天飞雪,几乎看不清几米之外的事物,前敌指挥所设在背风的低凹处,雪都堆了起来。

小明拿起了工兵铲,一边铲雪,一边对景纯说:“传令各营,修壕沟,挖雪洞,围城!”

对面的喇叭又响了起来,胡为轻浮的声音,穿过风雪,传进小明的耳中:“边防军的兄弟们,打累了吧?外面风大雪大,要不要进来避一避?我们这里有肉、有酒、有女人……”

“无耻!”景纯咬着嘴唇,小声骂了一句。

老大的阴笑声也响起:“小明狗崽子,你的干姐姐就在我的怀里……你应该叫我和胡哥一声干姐夫了。”

香姐的哭叫声蓦地传来:“小明,你一定要杀了他们,杀了这些混蛋!他们不是人……”

小明血脉贲张,拿起话筒大叫:“香姐,我一定会救你出来!”

胡为的声音不无猥亵:“小子,你救什么啊?兄弟们,都过来,一起做小明的干姐夫……”

小明双眼通红,一铲子插进雪地里,对着话筒大骂:“胡为、老大,我发誓,我会一口一口地吃掉你们!”

“别介!小明指挥官,我们正在吃你的干姐姐呢……”一个有点陌生、又有点耳熟的男人声音加入起来,是保安队的西队。

对面的喇叭里,传来更多男人的无耻笑声,不用说,东队也在其中。

这些人,曾经都是黑市的高层,道貌岸然,但环境一变,就暴露出卑鄙龌龊的丑恶内心,这就是所谓的人性之恶吧。

“混蛋!”小明的牙都要咬碎了,手上一用力,竟生生地将无线话筒握成了两截。

“指挥官!”景纯拉住他的手,眼泪流了下来,“别听!别听……”

怎么别听,难道把耳朵割掉吗?久违的无能为力感涌上小明的心头,他呆呆地站在大雪中,任凭雪花堆上身,变成了一个雪人。

在喇叭的直播里,香姐的哭叫逐渐变成了呻吟,跟风雪的呼号混在一起,响了很久。

这一天,无论是对一千新兵、还是对小明来说,都是漫长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