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之后,小明将景纯单独叫到一边,面授机宜。

他看着唇红齿白、神色坦然的她,呆了半晌,才开口,说的是汉语:“五妹,你相信我吗?”

景纯的双眼清纯如水,嘴角动人地翘起,坚定地点点头:“三哥,你是我这辈子最相信的人!”

小明听到她近乎告白的心声,胸潮翻腾,几欲不能自已,差点问出“昨晚是不是你”的愚蠢问题,随即惊醒,现在不是谈私事的时候。

他摇头苦笑:“我却不相信自己。我和刀锋此去,能否达到目标,我心里并没有底。基地二号就交给你了,一旦三天的期限到了,我和刀锋还没有回来,是撤离还是投降,你来决定……”

她和他的目光交织在一起,透出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三哥,你放心,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更不会辜负共和国的期望……”

小明无法从她的回答里看出准确的答案,也不想知道,因为无论哪个结果,都预示着他的行动失败了。

他必须成功,不能让景纯羸弱的肩膀去承受最坏的结果。

小明又对知道真相的第二指挥部上下做了一番交代,亲自宣布会议的决定,他和刀锋将要离去,用针锋相对的核袭击,去震慑敌人,解除基地二号的灭顶之灾。

或许,换了别人这样说,部下一定会怀疑,会不会是逃命的借口?

但是,他是小明,屡创奇迹、屡挽狂澜的小明,从x游戏开始,积累起来的强大影响力,足以打消任何的怀疑!

最后,小明高举“y”手势,坚毅的面孔泛起光芒,发出信誓旦旦的宣言:“自由属于人民!共和国必胜!”

第二指挥部的数十名官兵,无比信赖地仰视着他,整齐地举起了“y”的手势,那冲天林立的奴隶标识,就是捍卫自由的神圣旗帜!

小明和刀锋悄然离去,景纯留下来,代理总指挥的工作,这对部下也是个定心丸,至少,证明了总指挥敢把“亲妹妹”留下,一定有十足的把握。

刀锋驾驶着气垫车,和小明在地下穿行,他俩要首先赶回基地一号,带上库存的老式核弹,才能发起核打击。

刀锋已经两次往返首都和基地二号之间,算是轻车熟路。

不过,这次,他要走一条充满危险的新路,穿过城市边缘的地下巨鼠区。

这是为了尽可能地驶离基地二号的范围,避免被敌人发觉。

气垫车从干燥的坑道拐进一处下水道,借着车灯的光线,小明并没有看到想象中的污秽不堪,墙壁长满了青苔,下水道中的水甚至有点清澈。

也难怪,最大的污染源——人类,已被剥夺了对地球的统治权。

在某种意义上,核灾难造成的核污染,反而是一次大清洗。

借用凯撒的话:“毁灭的同时,也是孕育”。

或许,在百年之后,没有人类的地球,将重焕生机。

小明又想起了站长的话:“正因为有了人类,才有了一个千疮百孔的世界……人类延续生存的唯一途径就是不断毁灭别的物种,直到最终毁灭自己……对人类而言,明日就是末日,毁灭才是意义……”

至少在一点上,人类、x主义者和站长是殊途同归,那就是毁灭!

人类用漫长的历史,慢慢地毁灭了这个美丽的星球。

x主义者用了短短几十年的时间,毁灭了人类世界。

而站长则想将人类种族,从地球上干净彻底地毁灭!

但是,日渐稀少的人类幸存者,还不想退出历史的舞台,兀自苦苦挣扎、苟延残喘……

各种思想,在小明的大脑中激烈交锋,纠缠不清,令他郁闷不已。

“fuck!”刀锋忽然一声咒骂。

小明一下子摆脱了头脑中的风暴,回到眼面前的世界。

但见在车灯的照耀下,前方的下水道充塞了密密麻麻的巨鼠,它们头尾相接地挤在一起,眨动着一粒粒发亮的红眼睛,发出吱吱的嘶叫,构成一个恐怖的地下世界。

刀锋打开了所有的车灯,照得瘆人的鼠群潮水般地退却。

这一刻,小明胸中豪情顿起,驱散了刚刚的郁闷:老子绝不能让你们这些鼠辈,接管这个世界!老子的子孙后代,一定会继续屹立在这个星球上!

两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基地二号近八万军民的希望,就系在他俩的身上。

过了巨鼠区,下水道的出口是一条大河,周围是松软的土壤,到了郊外。

刀锋不敢大意,驾车钻进了土中,继续在地下潜行。

现在相对安全了,两人松口气,交换座位,改由小明开车。

眼前漆黑一片,只有依靠精确的导航仪和探测仪,缓慢前进。

这样的驾驶相当枯燥,小明仿佛想起了什么,漫不经心地问:“刀锋,昨晚我喝多了,什么也想不起来,你和景纯,后来怎样了?”

刀锋耸耸肩:“哦,我也有点喝多了,是景纯扶你出去的。看不出她酒量不错,力气也不小。”

小明至少确定一件事,和自己离开的是景纯,床上的那个女人,八九不离十,就是她了,他在心中呻吟一声,旧债未去,又添新债,自己该怎么还啊……

他忽然想起一部著名的科幻电影,一直暗恋男主角的女配角,终于一偿夙愿之后,就在和虫族的大战中,壮烈牺牲了……

呸呸!自己怎么胡乱联想呢,景纯不会死,自己一定会保护好她的!

小明一直开到夜里,才将气垫车钻出地面,换了刀锋来开。

地面还有残雪,借着夜色的掩护,气垫车开启夜视和雪地驾驶模式,全速前进,跟时间赛跑,距离敌人的最后通牒期限,只有两天了。

刀锋开得非常稳,小明靠在副驾驶席上,倦意袭来,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黑,好黑,彻入心扉的黑暗!

从小怕黑的他,本能地想缩成一团,却发现四肢仿佛不存在似的。

他拼命地去睁开双眼,但不知道自己是否睁开了双眼,因为他的眼前是黑暗,无以复加的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这是什么地方?他想不起之前发生的一切,脑海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接着,他知道了自己的眼睛是睁开的,因为他看到了黑暗的中央出现了一个红点,火红的红点,至红至纯的红点。

他仿佛习惯了沉沉黑暗、重获光明的盲人,用无比崇敬的目光注视着那个红点。

忽然,红点发出耀眼之极的光芒,划破了黑暗,然后,整个世界都亮了。

他像初生婴儿般地看着这个红通通的世界,这是一个单纯的无边无垠的混沌世界,变亮的红点挂在世界的正中央。

从空间的视角上,那个红点仿佛离自己远得不能再远;在心灵的距离上,它又离自己近得不能再近,如此的语言只描绘出其万分之一。

倏地,那个红点迅速地膨胀,爆开,炫光四射,蘑菇云般地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散开!

那炫光吞没了所到之处的一切,以三维立体之外的感觉扑面而来,他本能地伸手挡住双眼,才发现自己有了手的感觉。

随即,他感到了炽热,穿透身体每一个细胞的炽热,毁灭一切万物的炽热!

他看到了遮在眼前的手化为骨骼、化为虚无,吓得惨叫一声,顿时醒来……

“总指挥,我们到了!”刀锋打开了车门,外面是一个白色的空间——基地一号的停车场。

“哦,这么快!”小明看了一下手表,也不是很快,都晚上十点了,他睡了不少时间。

回忆起梦中的情景,他的心兀自扑通乱跳,感觉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

所梦见的,显然是一次空前的核爆炸,不知道是好兆头呢,还是坏兆头?

两人通过了体检门,第一个迎接小明的又是火火,后面跟着一身正装的玫瑰和宛若,还有一队警卫。

夫妻仨人这一次分开,差不多二十天了。

小明暂时放下沉重的心事,张开双臂,准备给两位妻子来个大大的拥抱。

谁知,宛若上来就给他一个大嘴巴,“啪”地一声,清脆之极。

后面的警卫们看得大眼瞪小眼,一时不知所措。

按说,对总指挥无礼,是要受到军法处置的。

但是,动手的人却是总指挥夫人。

这算是家务事呢,还是公事?

火火也犯难了,趴在男女主人的脚下,两不相帮,让他们自己解决。

小明被打傻了,第一反应就是东窗事发,自己和景纯的酒后乱性暴露了。

不对啊,宛若怎么可能知道?两大基地早已断了电话或电报联系,只有刀锋作为信使传递消息。

难道是刀锋打小报告?

也不对,慢说刀锋看起来并不知情,就是知道,也来不及报告,因为他和他是一起下车的……

不曾想,宛若又扑在他的怀里,哭泣道:“老公,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瞒着我?”

小明还以为她说的是自己要发动核战争的事,又一想,自己和刀锋刚到,还未披露这一重大决策,她又怎会知道?

他狐疑地看向玫瑰。

她也好像很生气,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