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依依,暖阳斜照,直到岸边的两个人说开话题分开后,在暗处的人才沿着小路蜿蜒,静悄悄地入了一处宫殿,宫殿陈设素雅简单,贤妃坐在矮几,听着宫人回报公主动态。

保养得当的皮肤宛若少女,贤妃漫不经心地研着花汁,颜色偶尔溅在她的藕臂,从艳丽里透出一段素白,两种色彩碰撞,反而被她柔和平缓的气质压了下来。

“如此看来,谢郁离乃真君子,知道劝诫公主。”贤妃笑意温和,丝毫没有因为谢郁离拒绝明昌生气。

“主子,谢公子可是当着公主面说他不喜欢公主,您怎么能忍得下去?”

“傻子,真心与假意你要哪个?如若他贪图权贵大可向明昌示爱,既然他能够开诚布公婉拒明昌,更何况还一早明知是明昌捣乱大可以将事情捅到皇上那里,何必等到明昌继续布局,为的就是等公主抹消自己的手笔。”

“说来奇怪,谢公子是如何知道是明昌公主设的局。”

“这有什么奇怪的,小小年纪就明白韬光养晦的道理,这样的人才不可小觑。再者,我提拔的另一个齐家女难道是摆设?这下子,大概连是谁在背后怂恿的明昌都一清二楚。”

贤妃冷哼一声,“她倒是想得美,由公主出手拉第一名下马,她的心上人就没有竞争对手,而我的明昌只会得到一个被世人骂德不配位的谢郁离,甚至因为事情被揭发被厌弃。”

“姓齐的果真歹毒,还好公主与主子一样冰雪聪明,一早就识破齐榭的诡计,你是没看见她知道谢四公子成了状元,而谢五公子只得二甲时的脸色,那叫一个好看。”

贤妃不放心女儿,放了宫人暗地跟着她随身保护,宫人偶尔会将公主的行动传给贤妃听,那天明昌公主特意来到齐榭处看齐榭阴谋破裂的反应,连带着宫人也觉得痛快。

“如果明昌真的聪明,就应该少做事少说话。究其原因,姓齐的还远远够不上歹毒,陷害朝堂未来的栋梁,也不想想他背后的家族势力,也没有想到好风凭借力,名次对于初次封官是很重要,但古往今来位极人臣的不是只有状元头名才当得,她是蠢才对。”

至于明昌,聪明是有几分,可惜是些小聪明,贤妃暗地思虑,或许该让她学学为人处世的大智慧了。也怪她自己总不与明昌将从前与淑妃斗的往事,致使明昌越发宫斗究竟是何种你死我活,由于这份好奇心促使明昌与虎谋皮。

看宫人吞吞吐吐有话要说,贤妃道:“想问什么就说吧。”

“婢子不明白,您既然一早知道齐榭居心不良,依旧任由她接近公主,以至于她故意引公主和谢四公子见面?”在宫人看来,与谢郁离的街上初逢就是一切事态的开端。

“所以就将她完好的护在羽翼下?明昌的朋友爱人应该由她自己把握。”贤妃自问自答,“谢四公子有句话说得好,过分在乎形式的不叫爱。仅仅只是模模糊糊看了一眼,由于样貌加了好感,又在旁人对他身世叙述上情感上加了怜惜,明昌只是心乱了,还不到动心的地步。”

说到底,还是谢郁离的外貌一见难忘满了及格分,贤妃最明白女儿,如若那天指路的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怕是她会立即奉上黄金千两连名字都不问逃之夭夭。

“可是公主真的爱上了他怎么办?”宫人不由得担心,“谢公子对她无意啊。”

“正人君子,明昌爱上了说明她眼光独到,假如以后谢公子与她有情,做母亲的就算拼着妃子的头衔不要,也会求圣上成全他们。但我明白世事不是你想要怎样就能怎样,我希望明昌明白这个道理,就算贵为公主,也不能强人所难。”

“公主会知道主子的苦心。”宫人匐跪在地。

“今日我最高兴的不是明昌长大了,而是明昌不会与齐氏女一样,倚仗自己的权势肆无忌惮兴风作浪。”

身在繁宫,心守明台。

“那齐家女这里怎么办?可要婢子出手整治?”宫人提醒贤妃不要忘了始作俑者。

说到齐榭,贤妃叹了口气,当初圣上知道齐家还有遗孤在世,差点下诏让侍卫抓齐榭过来正法,当时贤妃正好在场便劝皇帝冷静,提出太后收养齐氏双女的方法,对皇上的说辞是与其让圣体生气,不如视而不见地好,更让齐榭心里有一根刺日夜蛰伏。

“不必,既然她如此痛恨我,甚至不惜报复我的女儿,那我只好用同样的方法还给她了。”

手上研磨动作不停,直至终于弄好一盒胭脂,贤妃将新染的脂粉匀在宫人的手臂上试色,“不错,很称你,待会拿上你和明昌的那份回去。”

——

春江水暖,被冰雪冻上的水流解除冰封,川流不息,江水汇入五湖四海,连带着渔船开始营业。京城最大的清月湖尚尚从湖中心破开冰层口子,只等开张的渔船立即下湖人工破除冰层陷害,清理出一片足以用来收网打渔的区域。

一叶小舟于湖上漂泊,并不见有人出来撒网,渔民不觉惊奇,这时节出来观赏湖景的人不少,果不其然,再过不久就有许多船入湖,船上的人应接不暇地观看春季美景,男女老少欢呼雀跃。

在小舟待了一会儿,白栀的目光被一只雨燕吸引,小鸟不时点点水面泛起涟漪,涟漪模糊了她的面容,她却不由自主地看失了神。

涟漪里出现另一人模糊的影子,那人缓缓坐下,用随手捡的柳枝将倒影彻底打碎。

“上次多谢你。”回过神来,白栀郑重地向齐阮道谢。

“道谢就不必了,我就算阻止也有心无力,并没有为你们做到什么。”齐阮摇头婉拒。

“谢暮白托我转告齐姑娘,谢将军于你的恩情已经两全,齐姑娘无需再插手。”白栀原原本本地将谢暮白的话转托。

指尖转动着杨柳纤细的枝条,齐阮似是觉得好笑,“他总是这样别扭,明明只是想让我不要犯险而已。”

想到谢暮白的性子,白栀跟着点头,看着她的呆样,齐阮拿枝条打打白栀,却只装模作样地拂到了发髻,齐阮开怀笑道:“你还真半点不会多想。不过,谢公子之所以不出面见我,为的就是不让你误会,其实我不过在谢府住了两年,对他不甚了解。”

齐阮捂嘴笑:“谢公子的性格府里大多数人都知道。”

“你回去之后齐榭那里问起怎么办?”白栀问。

“放心吧,我两次选的都是市井喧闹之处,她念着自己身份金贵穷酸之地根本不愿踏足。”这些日子处下来,齐阮还算对齐榭了解。

“说起来,你为何如此笃定我会帮你转告消息?”既然不用担心被发现,白栀与她畅所欲言。

“因为……我相信谢将军教出来的孩子绝对不愿意胜之不武。”齐阮苦笑一下,似是想起从前在谢府的时光,白栀几乎以为齐阮快要落泪,可她生生将泪意收了回来,令人以为是错觉。

“还因为,我想找你。”齐阮道。

白栀指指自己,疑惑不解:“我?”

“对,我与你才是自小在一处长大的。”齐阮特别肯定。

恍惚间,白栀才想起真正在齐家长大的乃是齐阮,齐阮养母与白栀父亲同出一个家族,她们见过的可能性数不胜数。

看到白栀在思索,齐阮有些期待地问:“想起来了吗?”

“好像没,没有,”白栀头疼欲裂,靠着船舱不住过滤以前的记忆,可原身的记忆本就只有入谢府的一段,遍寻无果。

“既然想不到就别想了,不要难为自己,我知道你入了奴籍后受了刺激失了忆,不该提及往事的。”难得见到从前的熟人,齐阮本想叙旧一番,可看到故人这个样子决定放弃。

坐在一旁的白栀神志逐渐清晰,望着眼前人的模样,不由自主地从口中说出:“阿阮。”

眼神从惊讶转为惊喜,齐阮笑:“你记得我了?”

“只记起些细碎的东西,比如我们在书房不好好读书乱涂乱画,要么跑到马场偷看别人比赛。”

“没想到你记得的却是这些。”

犹记得谢将军领着她进府邸时,再三叮嘱见到他妻子和孩子嘴要甜些,没想到谢暮白以为那是父亲又找到的战场遗孤,问了几句就走。谢沐歪打正着,就此将齐阮留下,他知晓夫人过不去敦煌白氏那道坎。

齐阮不敢表明身份,接受了谢沐特意换的新身份,才没有被当成齐家遗孤抓走。

她暗自去齐家查看过,只见废墟遍地,空无一人。她又去白家看了看,只见庭院森森,家主站在台阶恭维客人,即使失去了一个女儿好似无足轻重,齐阮真怕自己下一刻就冲出去质问,为什么身为亲人的他们第一时间抛弃了齐夫人,为什么最终把她找回来的却是父亲的挚友,可最终她又回到了谢将军的宅邸。

紧紧捏住手上的柳条,得知白栀真的是她的幼时玩伴,齐阮将她的发现和盘托出:“你有没有觉得我和你的经历有些相似之处?”

见她神色不似开玩笑,白栀立刻举出相同的点:“都有白氏的亲属,同为侍婢。”

齐榭赞扬地点头,“还有一点,我们都是年轻女子。”

“为何会如此?”

“入宫后我一直住在太后处,才得知了一些内容。”齐榭接下来说的东西很重要,几乎是影响了原身一世的因由。

“敦煌白氏自从败落后,一直想要再度雄起,他们想要再度培养出一个如齐夫人的枢纽,而齐家出了个淑妃水涨船高就让敦煌白氏眼热了十几年。”

“可齐家的例子近在眼前。”

“那又如何?不试一试怎么行,也许真的就让他们荣华一世了呢。”

“所以历年来白氏送了不少女子入宫?”白栀隐约猜到了什么。

“不止如此,还有些女子送入高官家中,敦煌白氏意图与朝堂大臣有所联系。”

“所以我们成为奴婢是由于另一拨人在暗中阻挠?”

齐阮认同白栀的推测,“凡是户帖上与敦煌白氏有关联的年龄女子,都会被太后提拔的人找到理由拨至奴籍接近不了宫中。”

“太后为何如此?”按理来说处理这个的应该会是担心争宠的妃子之类。

“因为利益。”,齐阮将碧柳抛入水中溅起水花,“淑妃就是太后一手扶植的,淑妃的哥哥倒了后就在寻找新的人物拉拢圣上的心,如今白家妄想分一杯羹,太后怎能允许有人阻挡在前。”

不再随波纹流淌越来越远的枝条,齐阮抬头看着白栀一字一句道:“无论如何辩解,就算白先生脱离了本家,在他人眼中你就是敦煌白氏的人,你与谢将军的孩子在一起就是居心不良,而这点足以用来攻击你或者他。”

阳光照耀水面,波光粼粼,白栀抬袖环顾四周湖光山色,风吹云涌,她的衣袖兜不住湖面吹来的风吹猎猎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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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把前面的大坑圆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