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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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他离开的那一年,陶曼曾抱住他说,罗辛,我会等你,一直等,等到你回来。
那时候的自己,怎么就信以为真了。
罗辛垂眼冷声笑笑,有什么关系,一生这样长,爱情里,谁还没遇到过几个低级的骗子。有人骗钱,有人骗色,只不过还有的人,骗心罢了。
“罗辛,唯钰就麻烦你了。”
付青洛拍拍罗辛的肩,广播里已经播了两次付青洛的名字。
罗辛笑着点头,“青洛哥,放心吧。”
付唯钰趴在罗辛怀里哭,付青洛不奈地笑笑,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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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是一个严谨的国家,只是她那张无罪证明竟也通过了审核。杜柠不知道杜兴名花了多大的气力才将自己弄进这里学习,学校并没有什么名气,甚至在很多国人眼中只是一间野鸡大学而已,但是杜柠很珍惜,前所未有的珍惜。
杜柠主修的是园艺设计,西方建筑也略有涉猎,杜柠对这两项设计学科兴趣很大。刚到这边的时候,由于语言不通,每日的生活便只是学校公寓图书馆,恶补了三个月后,基本沟通已不成问题。
也不怎么跟同学来往,在这里,杜柠是为数不多的乖顺学生。起初杜柠还住在学校的公寓,室友分别是两个日本女孩儿跟一个西班牙留学生,最开始杜柠不跟那两个日本女孩儿来往完全是因为民族情结问题,到后来彻底远离则是因为那两个日本女孩儿让杜柠看清,过去那个经常出入夜店烟尘满身衣着暴露的自己究竟有多讨厌。
学校的学苗实在不怎么样,这一点杜柠是入学三日便知道的。三十五人的班级,每堂课出勤人数不会超过十,但好在老师们都很敬业,在眼不见为净的前提下,对剩下的十余人很是耐心,从这一点上看,杜柠便觉得心满意足。
而后杜柠在外面租了一间公寓,虽然杜兴名给了她不少钱,但那价格不菲的租金还是令杜柠好一番犹豫,最后杜柠无意间得知同寝室的西班牙室友由于无法忍受那两朵奇葩也忙着在外面找房子,权衡之后,杜柠便邀请她合租了这间公寓。
西班牙女孩儿叫dulce,杜柠对她印象一直不错,而dulce眼中的杜柠也是勤奋乖巧的学霸,只是杜柠觉得,每个人都会有秘密,所以诸如你这样优秀怎么会选择这间学校的一类问题,杜柠从来都不会问,而dulce也同样不是好奇的姑娘。
两个人在一起住的很开心,一起上课吃饭逛街泡图书馆,闲暇时杜柠便跟dulce学习西语,二人走在一起常常就将英汉西语弄个大杂烩。
虽然杜柠已经收敛很多,但性格中的很多特质都是不容易改变的。两人一起逛街,杜柠常常会因为一件美得冒泡但贵得咂舌的衣服迈不动步,这时dulce便会花容失色地拖住杜柠的胳膊,紧张兮兮地反复轻喊nonono……跟dulce在一起久了,杜柠节俭不少,这一点上,dulce跟陶曼倒是很像。
陶曼家境不好,杜柠认识她后,总是大手大脚地送陶曼礼物。有回陶曼过生日,杜柠送了一双迪奥的凉鞋给她,那一次陶曼简直火爆之神附体一般,扯着杜柠的耳朵大喊,我不要交你这么败家的朋友,你马上带着它给我滚蛋!
杜柠向来天不怕地不怕,那一回却吓个半死,十万火急地退了鞋子,然后诚惶诚恐地跟陶曼保证再也不会这么铺张浪费两人才和好如初。
很想很想陶曼,自上一次分开,已有三年未见。在国内的时候,很多次都想要去看看陶曼,她离开的时候,陶曼正在疗养院中接受心理治疗,那时的陶曼已经脆弱得不堪一击,若是再得知真相,陶曼一定会生不如死。
后来杜柠想,相较于真相,不如就让陶曼认为自己被杜柠这个不靠谱的朋友抛弃了,伤心也只是一时,但愧疚却是毕生无法摆脱的。她宁愿陶曼恨自己,也不要陶曼抱着满心自责度过一生。陶曼并不欠她什么,倒是她,欠了陶曼一条命,至今亦未还清。
她进去的第一年春节,许濯曾探望过她,那时杜柠没有同意跟他见面,许濯便托了警卫带话给杜柠,家里一切都好,陶曼也振作许多,让她安心。哪怕如今身在英国,杜柠也常常会做这个梦,梦里陶曼尖声呼喊,她拼命跑向陶曼却无论如何都跑不过去,然后许濯跟顾语希就会突然迎面出现,耳边反反复复萦绕这那一句不管怎样,我都要你。
即便逃得再远,记忆也不会被抹去。
dulce说,为什么我们都不尝试接受一段感情呢。
杜柠想想,几分恍然。
无法抹去,那可不可以,试着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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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前夕,杜柠收到了礼物,一张唯美的婚纱照,一份精致的邀请函,许濯寄来的。
那天晚上,杜柠关了手机,拖着dulce在酒吧里喝得酩酊大醉。dulce听不懂几句中文,杜柠泪流满面声嘶力竭喊出的那些话,她不懂,却也知道杜柠伤心。
两人都清醒的时候,交流还算顺畅,眼下,dulce只急得团团转。买单的时候更是尴尬不已,dulce对那些酒水完全没有概念,杜柠点的那几瓶都是高端佳品,账单递到dulce手里的时候,dulce只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dulce英文本就不是特别流畅,再加上杜柠在一旁醉醺醺地中英文来回干扰,酒吧收银员根本就不清楚dulce在说什么。dulce跟那位碧眼男服务生手舞足蹈地比划半天,对方只皱着眉头以为她们两个是来混酒喝的。
最后,一直在暗处就坐已经买单准备离开的付青洛替dulce解了围。
那以前,付青洛从来也没有见过杜柠,不然,即便是顾念着同胞情谊,亦断然不可能起身上前。
☆、第5章 五
第二日杜柠醒来,头痛欲裂。
挣扎着起身,转头却看见dulce趴在床沿上睡着。杜柠满心愧疚,只记得自己似乎喝了不少,至于怎么回的家,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
才一挪动左腿,dulce就醒了,见杜柠一脸讨饶地眼巴巴望着自己,dulce昨夜准备了一晚上的骂词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好一会儿,dulce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地用一根手指敲了敲杜柠的脑袋,半天憋出一句蹩脚四字中文。
喝醉太丑。
杜柠张开双臂,给了dulce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
有朋友在乎你这件事,特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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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青洛接到杜柠电话的时候,他正在开会。杜柠的声音有些窘迫,若不是dulce准备搬出国际道义鄙视自己,杜柠是绝对不可能主动打这通电话的。
dulce义正言辞地说,难道你要跟那两朵奇葩画上等号吗。昨晚那位先生不仅替你付了钱,还好心地将你背了回来,你们中国人民不是最讲诚信的吗,你这样我会对你们民族产生质疑的。
杜柠汗。
为了世界和平,只好硬着头皮拨通了付青洛的电话。
那头的声音很低沉,宛如大提琴一般厚重浑实。杜柠在付青洛的那一声你好里面百转千回,听了将近大半年的各国语言,想来,还是中华民族的最动听。
杜柠怔了片刻,立即应声道,“先生你好,我是……呃昨晚劳烦您的同胞,谢谢您的帮助,我去哪里把钱还给您?”
付青洛了然。
那点钱对他来说,无关痛痒。“不用了。”
昨晚那位西班牙姑娘声泪俱下地跟他要联系方式,说等lemon清醒之后便会马上还钱,他原本想说算了,但那姑娘哭得实在厉害,边哭边跟他说着不甚流利的英文,像您这样好心的人实在太少太少了,我们一定要感谢您,不然上帝不会原谅我们。
老实说,杜柠也是当真十分打怵跟这位同胞见面的,据dulce描述,那位先生一身的阿玛尼休闲装成功被她杜柠毁了。
这次醉酒让杜柠清楚了一件事,伤心时喝酒是很容易吐的。
既然债主都开了口,杜柠便觉得实在没有道理拒绝,阴郁的心情登时明朗许多。“实在没有不还钱的道理,不然您看这样行么,我在那间酒吧以您的名义存几瓶酒,您有空的时候便去坐坐。”
一室的高管在等着付青洛开始会议,他实在不想再多费口舌,于是便应了一声好。
“您怎么称呼?”杜柠连忙问。
“leo.”
杜柠想回一句好的,那边却已经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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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表诚意,杜柠还拖了dulce去阿玛尼店里挑了件衬衫一同寄存在那间酒吧里。
这一回dulce没有再因为价格阻止杜柠,还频频称赞杜柠,中国人民都是有担当的,中国姑娘更是好样的。
杜柠嘴角抽搐两下,默。
办完这些事,杜柠心里总算舒坦了。
dulce说,lemon你知道吗,那位先生真的好迷人好绅士好有风度,顾虑到我英文沟通不够流利,他居然能用西语跟我对话,你没能亲眼见见他真的是太可惜。
杜柠笑了笑,对dulce的话丝毫不感兴趣,因为她见过最好的,最好最好的。
终于闲下来,杜柠这才发现貌似已经很久没看见手机了。
翻箱倒柜地找了半天,确实没有。
dulce又陪着杜柠去图书馆自习室餐厅寻了好一阵,一无所获。手机丢了再买就是,杜柠心疼的,是那里面的照片,自她八岁开始,她跟许濯,每一个节日,每一个瞬间。
最后还是dulce一拍脑门突然记起道,“是不是那天晚上落在酒吧了!”
于是两个人又十万火急地赶去酒吧。
天色昏暗,走到门口的时候杜柠有些晃神。不可能的,距离那晚喝醉已过去三日,没道理还醉着。可是如果当真是清醒的,怎么眼前,又好像看见了许濯。
杜柠揉揉眼睛,又使劲儿眨眨,那身影却仍未消失。“你掐我一把。”盯着那抹身影,杜柠喃喃对dulce说道。
dulce不解,伸手在杜柠手臂上扭了一圈,杜柠觉得,挺疼。
dulce正要问问过往的服务生有没有拾到一个白色手机,吧台处那位收款的服务生忽然眼尖地指着杜柠道,“hey,ur telephone!”
杜柠触电一般望着那人应声转过身来,真的是许濯。
dulce在一旁都要惊声尖叫了,不自觉地又在杜柠手臂上扭了两把,自顾自地念叨怎么这样帅怎么这样帅。
杜柠已动弹不得,因为太震惊,因为太惊喜,也因为,太想念。
许濯的脸色很不好,皱着眉头,薄唇紧抿,走到杜柠面前的时候,伸手大力将她扯出了酒吧。这一路飞来,他的一颗心始终都空落落地悬着。三天前,这丫头生日,她的电话却始终没有接通过,最后居然还关了机。他打了一整天,越想心里越沉,正巧那日国际新闻中又播了爆炸事件,她怎么会了解他那时的煎熬心情。
定了最早一班飞机,一路都不曾合眼。就这么风尘仆仆赶来,电话却通了,一个男人说,这位小姐喝醉后将手机遗落在了酒吧。
他对她生气对她失望透顶却仍是松了口气。
还好,她没事。
可怎么能够,还这样自私。
杜柠有些害怕,许濯还不曾真的跟她动气过。杜柠试图转转手腕,许濯没有松,她低低唤了一声,“哥,你怎么会来?”邀请函寄送出去之后,正该忙着筹备婚礼罢。
许濯看了她一阵,疲惫开口,“来到这里,却还是从前那般我行我素不思悔改,”他顿了顿,声音黯哑,无限失望,“杜柠,你是真的想过这样堕落糜烂的生活么。”
杜柠如遭五雷轰顶。
他亲手寄了他跟顾语希的照片跟请柬过来。
他明知道她对他的感情。
可是现在他却一派岸然地站在这里——
说她我行我素。
说她不思悔改。
说她堕落。
说她糜烂。
额上青筋暴动,杜柠几乎用了咬断了牙根的力道才忍得眼泪没有掉落下来。
并不觉得委屈,连雇凶强/奸那样的罪名都扛过来的杜柠,怎么还会觉得委屈。只是自卑,太过自卑,那些深埋在心底被封印在各个角落的自卑犹如夏初的柳絮,四平八稳地飞向身体的各个角落,脑海,眼睛,耳朵,嘴巴,甚至连脚趾都没有放过,将自己生生囚禁起来,困得她听不见也看不见,连开口辩驳的气力也没有。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竟然察觉不到疼痛。
杜柠紧紧盯着许濯,这样近在咫尺的距离,却偏偏如此陌生。
早就知道得不到,又何必一直做梦。
生活了这么久,杜柠觉得,圣诞节的伦敦最美,如果,凄美也能够作数的话。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幸运地将那份最最单纯的爱恋埋藏在心仪的暮色里,让对方看不清楚自己欲哭的表情。
杜柠冷着声,“你算我的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