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立太子之后,自有不少人关心起了皇太孙之事。

有心急火燎的,上折子提了几次。

太子妃迟迟未有身孕,是否该选侧妃、良娣,为皇家开枝散叶。

这样的折子,进了御书房,自是毫无结果,连点波澜都没有。

倒不是皇上不着急抱皇孙,而是他催不动以骁。

前回,皇上一句话没有说,只让吴公公把那几本折子拿给以骁看看。

霍以骁看完,放在边上。

见皇上看着他,霍以骁想了想,道:“我还是十分尊重这几位老大人的。”

皇上“哦”了声,等他继续往下说。

“我以前也说过,这就是御史的工作,朝中就这么些事儿,这不让说那不让议,御史们岂不是就无事可奏、回家安老了吗?

御史们折子尽管上,老大人们都很耿直,光拿着朝廷俸禄不做事,他们心里也过不去。

回应什么的就算了,这么些年,老大人们参我无状的折子都能累一书案了,我还是这样,他们应该也习惯了。”

皇上哼得笑了声,敢情以骁还为老大人们的矜矜业业操透了心。

“朕知道你无意选侧妃,你媳妇也年轻,身体要紧,你自己做主就好。”

既然催不动,干脆也别催了,免得以骁开口说些糟心的话。

御书房里毫无回应,御史们又想着从陈正翰、霍怀定这儿下手。

陈老大人思前想后,还是与霍以骁提了一嘴。

霍以骁道:“不瞒老大人说,我也想快些得个儿子。

等他能识字了,将他交给皇上,趁着老大人们还有劲儿,把他教出来。

以后我就能和太子妃一块去旧都长住了。

旧都行宫好些年没有修缮了吧?

正好现在大修起来,过几年就能住了。”

陈正翰笑得不行。

等回到千步廊,笑容都收了起来,严肃又谨慎地把太子殿下的答案复述了一遍。

一群御史,面面相觑。

与太子殿下打交道久了,所有人都知道,殿下说话很是“风趣”。

他这么说,未必真是这么个意思,十之八九,是与陈大人开了玩笑而已。

可是、可是……

这位殿下啊,他不止是说话风趣,他还胆大,他还“不听话”。

皇上都管不住这个儿子,万一殿下当真性子来了,生下个皇太孙就当甩手太子,跑去旧都潇洒自在,那他们这群老头子,还能去临安把殿下抬回来?

眼瞅着如今朝堂事宜处理起来平顺,他们吃饱了撑着培养一个奶娃娃?

罢了罢了。

皇上都不急,他们急个什么劲儿。

甚至,有人琢磨着,太子妃还是过几年再生养吧,让太子殿下彻底收了心性,不再想着甩手了,再添皇太孙。

当然,想归想,不急归不急,折子该上还得上。

要不然,白拿俸禄不做事,吃饭都不香了。

漱玉宫里,罗汉床上,温宴与成安公主一人歪了一边。

白玉团睡在两人中间,乖巧极了。

黑檀儿不愿与白玉团为伍,连大梁上都不趴了,跑去御花园看鱼。

温宴捧着手中的饮子,听成安有一声没一声的叹气。

“你叹气也叹得真切些,”温宴笑着道,“现在这样,哪里是真的在烦恼。”

叹气也是有讲究的,成安根本就是无病呻吟,还没踩到点上。

成安嗔温宴:“你站直了说话不腰疼。”

“我分明与你一样躺着,”温宴乐得道,“要我说呢,小十二真的不错,你就不许人家真心实意要当个倒霉蛋?”

成安抿着唇,又叹了一声。

那天遇上韩谊,两厢并没有多说什么。

待回去之后,成安才从母妃口中知道了韩谊的答案。

韩谊并未回拒父皇的提议,他甚至是欢喜的。

这让成安觉得茫然,亦心生不解,小十二好好的侯府公子不当,来当倒霉蛋,这是什么想法?

成安想不通,却还是应了惠妃的安排,与韩谊又见了一次。

“他说,他喜欢猫,白玉团很讨人喜欢。

我说讨人喜欢的猫儿多了,不止白玉团,没有必要因为白玉团来当个倒霉蛋。

他说,人各有志,他不觉得尚主就是倒霉。

我跟他说,父皇不会让我远嫁,我会继续在京中生活,不可能去临安。

他说京城也挺好,他这些年跟着孔大儒游历,家中也适应了他不在长辈跟前……”

听成安絮絮说着,温宴莞尔道:“你看,他真的想当倒霉蛋。”

成安睨了温宴一眼。

温宴坐直身子,道:“公主,你现在的思绪,像极了我二姐。先前,她满脑子都是第一俊为什么会看得上她,其实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第一俊自己高兴呗。”

成安呵得笑了起来:“别说你二姐想不到,我也想不到第一俊竟然叫你们定安侯府收服了。”

“所以呀,”温宴笑着道,“小十二他就觉得尚主好,你为什么一直要他觉得不好?还是说,你看不上这个倒霉蛋?”

成安的脸微微一红。

如果看不上,那小十二就不是倒霉蛋一号了。

温宴多了解成安呐,看成安的反应就知道答案了。

“公主,”温宴靠过去,轻声与成安道,“你也不要认为是皇上开了口,小十二无法拒绝就干脆应承下来,章哥儿与小十二熟悉,在临安时,小十二就会提到你与白玉团。当然,提白玉团是假,提你是真。”

成安的脸越发红了。

温宴越看越是有趣,将白玉团抱起来,让它也仔细看看成安。

白玉团的脑袋倚着温宴的脖子,喵喵叫了几声。

正说着话,季太医来请平安脉。

温宴把手放在迎枕上,与季太医说着近来身体状况。

说着说着,就见季太医的神情严肃了些。

温宴问道:“脉象有什么不好?”

季太医仔细切着脉,问道:“您的小日子又迟了?”

温宴道:“季大人知道的,向来不太准。”

这几年在季太医的调理之下,她的身体好了很多,冬天也没有那么难捱了。

只那小日子,时准时不准的。

依季太医的说法,不影响身体康健,等年纪再长些,慢慢就会调过来,日常就是放宽心,不用特别挂念。

温宴对季太医很是信任,她前世那么糟糕的身体,在季太医的诊治之下都有了身孕,如今更是没有问题。

“我记得季大人说的,”温宴笑道,“不会特别在意。”

“您这次还是在意些好,”季太医道,“还得给您换个药方子。”

温宴微怔。

成安忙问:“身子不大好?”

季太医摸着胡子,道:“换安胎的方子。”

这下子,温宴是真的愣住的。

反倒是成安,惊喜地“呀”了一声,把白玉团抱在怀里:“你看她,你看她,乐傻了吧!不止她,肯定还有乐傻了的,我们来数数有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