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连汉中府衙都不要了,直接住进瑞王府,朱常浩崇尚佛事,一向不近女色,却是十分爱财,府中储存了价值百万的金银,虽然比不上成都的蜀王,但小小的汉中府,能聚集百万钱财,实在是一个奇迹。

问了府中的奴仆,李自成方才知晓,除了向寺庙捐赠,朱常浩一项十分吝啬,通过增加盐税、掌控大小商铺等手段大肆敛财,加上他爹万历帝在世时的赏赐,这才积攒了百万家资。

如今朱常浩已死,家产被炒,他算是为天命都督府做了一些贡献。

李自成当初南下巴蜀,除了要扩张天命军的实力,看中了巴蜀地区巨大的粮食产出,还有一点,就是蜀王府的富庶,没想到在汉中,意外捡到了百万两银钱。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李自成决定,将这些银两运回兰州,用于发展当地的民生和经济。

李自成正沉浸在遐思中,何小米来报:“大都督,兄弟们抓住了汉中总兵赵光远,要不要押送过来?”

“赵光远?”李自成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却是想不起究竟是何人,便道:“先押过来,我看看是什么人物!”

“是,大都督!”何小米把手一挥,几名士兵押着一名绑缚的战将进来了,那战将虽然身着明光铠,但头上的兜鍪却是不见了,披散着头发,显得十分狼狈。

李自成扫视一眼,觉得不是熟人,“你就是汉中总兵赵光远?”

“要杀便杀,不必多言!”赵光远歪着脑袋,微闭着双目,扭着头将视线看向窗外。

何小米大怒,用力拔出腰刀,喝道:“大胆,活得不耐烦了?敢如此和大都督说话?”

赵光远昂着头,也不看何小米,“不过是流寇而已,神气什么?”

何小米举刀欲砍,被李自成止住,他看了赵光远一眼,淡淡地道:“你错了,我们不是流寇!”

“不是流寇?”赵光远转过身,目视李自成,“既然不是流寇,为何要攻打汉中府,荼毒当地的百姓……”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荼毒百姓了?”李自成淡淡一笑道:“我们虽然反对朝廷,却与流寇不同,至少我们不会向流寇那般到处流窜!”

“……”赵光远一时糊涂了,眼前究竟是什么样的一支军队?

李自成知道赵光远一时难以理解天命军,便道:“既然拿下了汉中府,我们就不打算走了。”

“若是朝廷的大军到了……”

“你不用替我们担心,”李自成淡淡一笑,道:“无论谁来了,发现是天命军,他都得自行离开,否则,就等着让人替他收尸吧!”

“口出狂言……”

“你是天命军的战俘,本都督有必要在你面前嘚瑟吗?”

“天命军?”赵光远忽地一愣,“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攻打汉中府?”

“天命军是一支完全替老百姓做事的军队,算了,说多了你也不懂,你们心中,不会装着百姓,”李自成目测之下,觉得赵光远似乎不足三十岁,“说说你吧,汉中是陕西、四川、湖广的交汇之地,战略位置极为重要,你年纪轻轻的,就当了汉中总兵,该不会是将门之后吧?”

“在下兵败,有辱先人名讳……”

“你错了,胜败乃兵家常事,没有常胜将军,”李自成道:“败给天命军,并不是什么羞人的事。”

“你……”

正在这时,有亲兵来报:“大都督,明军来了,已经到达褒城,离此不过数十里……”

“来的是谁?”

“看旗号,应该是三边总督洪承畴的兵马,属下赶着回报大都督,并没有打探是何人统兵,后面的兄弟回城,应该还有更为详尽的讯息……”

李自成抬头看看外面的天色,道:“明军即便立刻从褒城动身,今晚也不会攻城了,小米,传令下去,尽快将城内的战场打扫结束,着人看守各座城门。”

赵光远听说洪承畴的大军来了,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李自成早已看在眼中,笑道:“不知道洪承畴这次带来了多少士兵!”

赵光远一愣,嘴角的冷笑急速褪去……

日落之后,曹变蛟的五千明军,已经赶到汉中,为了监视城中的流寇,他将大营立在城外三里的地方。

李自成听得亲兵的回报,不禁冷笑,“洪承畴的属下,怎会有如此糊涂的将军?竟敢直逼城下立营,明着欺负天命军不敢出城?”

何小米立即双目放光,“大都督,今晚要不要偷营?”

李自成道:“先别急,着人去打探,统兵的将领是谁,城外有多少士兵,有没有后续援军,援军距此多远……”

“是,大都督!”

入夜,有关明军的详细讯息,逐渐汇聚到李自成的身边,他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这个曹变蛟,据说的曹文诏之侄,怎的如此冒失?”

李自成一面派出游骑再行打探明军的中军,一面给李过、宋文传令,让他们做好准备,亥时出城,子时开始进攻。

其实也不是何小米所说的偷营,天命军只要能靠近明军,哪怕被明军发现了,也可以凭借火器在射程上的优势,强行向明军发起进攻。

天命军增加大量的游骑,拼命绞杀明军的游骑,特别是几座城门附近,明军的游骑被清理一空。

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远程骑兵返回,将洪承畴部的情形带回来,游骑并不入城,只是将讯息绑在箭矢上,然后射上城头,交给守城的天命军,再送达李自成。

亥时,西城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宋文将四个千户的枪手,y-i次忄全部带出城,还有四十门火炮。

大都督交代了,要么不打,要么就将敌人打痛,让敌人听到天命军的名声,就吓得屁滚尿流!

只要天命军在洪承畴面前出现,就会唤醒他心中的那团阴影,如果曹变蛟部伤亡惨重,没准就能吓着洪承畴,天命军从此在汉中高枕无忧。

枪手们小心地出了西城门,借助夜色的掩护,悄悄向明军的营帐逼近,炮兵在前,步兵护卫在步兵的两侧。

接近子时,士兵们全部部署到位,宋文看了眼一片漆黑的明军大营,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他嘴角微动,右手向下一挥,“放烟火!”

“是,将军!”亲兵们答应着。

稍顷,一支红色的焰火,在炮兵前方大约数百步的地方,像一只燃烧的信鸽,突然冲天而起,在天空炸出一朵绚丽的火花……

天命军的游骑看到焰火,来不及欣赏,慌忙拨转马首,各归本阵,炮兵也是借着片刻的火光,初步判断明军大营的确切位置,然后重新调试火炮,做好发射前的一切准备。

明军的哨兵也是看到了火光,片刻愣神之后,很快就明白,不觉惊叫道:“敌袭,不好,敌袭……”

大部分明军都在睡梦中,被叫唤声惊醒,幸好都是和衣而睡,不用在漆黑马乌的营帐中寻找铠甲衣物,他们随手抓起床头的兵器,茫然地随着人流出了各自的营帐。

“轰……隆……”

就在明军士兵还在擦眼屎驱赶睡意的时候,天命军的炮手,已经让一枚枚开花弹离了炮管,带着丝丝火光,扑向明军的大营。

开花弹坠地,新一轮爆炸,将明军大营搅得天翻地覆,士兵受伤,帐篷着火,惨叫声与爆炸声彼此呼应着……

因为天黑,宋文并没有要求炮手们齐射,哪位炮手先准备好了,就将开花弹射出去,这样效果更佳,明军的大营里,开花弹不间断坠地,爆炸声连绵不绝,连说话声都很难听得清。

在东西城门的方向,李过部的骑兵,借助爆炸声的掩护,大摇大摆出了城门,消失了夜色中。

曹变蛟听到“敌袭”的讯息,翻身坐在行军床上,顿时呆若木鸡,他实在没想到,流寇一向都是回避明军的主力,躲避唯恐不及,何曾敢趁夜偷营?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天命军的火炮响了,巨大的爆炸声让他如坐针毡,但夜黑看不清形式,连流寇有没有靠近大营都不知道。

曹变蛟知道,在士兵六神无主的时刻,主将切不可乱,他急匆匆出了自己的中军大帐,对着士兵们大喝道:“不要慌,不要乱,火炮而已……”

但天命军开花弹爆炸的声音太响,曹变蛟的声音很难传出去,还是亲卫们帮着咋呼,终于将可能的**弹压下去。

开花弹还在营中爆炸,曹变蛟眼睁睁看着士兵一个倒下去,惨叫之声响彻大营,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面对毫无还手之力的伤亡,士兵们能淡定多久?

曹变蛟忽地觉得不对,现在是半夜三更,怎么可能看到士兵们残肢乱蹿、热血飞舞……咦,原来是好些营帐着火了……不对呀,流寇的火炮,怎的在大营中爆炸,难道他们使用的不是实心弹,还是将hu0ya0包直接扔过来了?

他的脑子,一连转了无数个想法,每一个想法,都对明军不利,对面的流寇,究竟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