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墨颜将茹小囡抱进祠堂后便放了手,长袖垂下,遮掩住他紧攥着她的小手。

茹小囡满脑子里都被他刚才的那句话塞满了。

丑……丑媳妇要见婆婆……

青墨颜,是认真的么?

众人进到祠堂,内侍看向青墨颜,“少卿,时候不早了,快些行了礼,咱家也好回去向皇上交差。”

青墨颜站着没动,目光扫过祠堂供桌上的那些牌位,冒出句:“这里没有我母亲的牌位。”

这话声音不大,但被众人听在耳朵里却比天上的惊雷还要令人心惊。

青墨颜母亲的牌位居然没有被供奉在祠堂里,这岂不是表明了她根本就不是被青侯府认同的正室夫人?

内侍转向老侯爷,脸色冷了下来,“青侯爷,您总要给咱家个解释吧?”

老侯爷鬓角滴下几滴冷汗,目光悄然看向府里管事。

管事把牙一咬,扑通一下跪了下去,“都是老奴的错,前阵打扫祠堂,老奴不慎打翻了供桌,陆夫人的牌位掉进火盆里去了……”

没待青墨颜开口,老侯爷怒声喝道:“看看你干的好事,出了这样的事为何不早些说出来!”

“老奴该死,老奴该死。”管事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不多时,前额已经磕出血来。

老侯爷偷眼去看青墨颜,青墨颜跟内侍谁也不发话,管事便只能一直磕下去。

脑袋撞击地面的声音在夜里听来尤为渗人。

老侯爷终于忍不住了,哑着声音道:“墨颜,你看……”

“办事不精心的奴才还留着做甚。”青墨颜冷冷道,“来人,把他拖出去杖毙,免得让他在这里磕死了脏了地面。”

管事一哆嗦,他出来顶罪也是万般无奈,本以为就算吃些个苦头,老侯爷总会看他为府上操劳这么多年的份上保下他这条命,不想青墨颜一句话就定了他的死罪。

“侯爷!侯爷!”玄玉带人进来拖管事出去,管事两腿乱蹬,勾住门槛不肯松开,“侯爷救救老奴吧,老奴在府里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就放老奴一条生路吧!”

青墨颜不耐烦的瞥了眼玄玉,“还愣在这做甚,这个奴才误了公公的皇差,难道还以为自己能有命活着?”

玄玉手上用力,只听“咔吧”一声,管事的下颌骨就被卸掉了,任他张着嘴只能呜呜出声却再也喊不出半句,让人像拖死狗一般的拖出去了。

老侯爷脸上肌肉一跳一跳,茹小囡觉得他的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

内侍道,“就算陆氏牌位已被损坏,咱家总不能就这么回去向皇上交差。”

老侯爷只得硬着头皮连连称是,忙着让人现去写了个新的牌位供奉在供桌上。

有人放了张蒲团在供桌前。

青墨颜提步上前,然而他的手还拽着茹小囡,所以稀里糊涂的,茹小囡就被他一起拉到供桌前了。

青墨颜将手一带,茹小囡便站到了蒲团前。

“囡囡,同我跪拜下我的生母。”青墨颜低头看向她。

囡囡……

这个称呼,她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听到有人这么叫她了。

除了那个老神棍的祖父,从来不曾有人把她放在心上,祖父离世后,她就像野草般的生长,找不到方向,族中叔父又处处逼她,想从她手中夺取祖父的家产。

本以为这辈子不会再有依靠了。

翡翠般的猫眼里缀满细碎的水光,茹小囡眨巴着大眼睛,不想让水气遮挡了视线。

青墨颜直接跪在了地上,茹小囡乖乖的陪他跪在蒲团上面,这一次,她没有偷懒,而是实心实意的跪拜。

看着供桌前一大一小虔诚跪拜的两个身影,老侯爷呼吸越发沉重。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分明看到青墨颜的嘴角带着一抹舒缓的笑意,带着身着大红锦衣的丫头一起向陆氏的牌位行了三个大礼。

起身时青墨颜直接将茹小囡抱了起来,动作熟练而亲昵。

老侯爷觉得自己再也支持不下去了,他好不容易支撑到内侍离去,这才被仆从搀扶着回去了。

仆从放下幔帐,吹熄了蜡烛。

老侯爷陷入到无边的黑暗中。

可是,只要他一闭上眼睛,眼前便会浮现出那个眸光清澈如湖水般的妇人。

没有身份,没有地位,听说还是远从齐国逃难来夜夏国的。

本以为他捡到块宝,不想她却早就怀了野种。

死后还成了一品夫人。

只要一想到日后她的牌位要光明正大的供奉在祠堂里,老侯爷就浑身难受。

野种!

老侯爷深深喘息,辗转难眠。

不过就算他心里再恨、再怒,却清楚的知道现在的侯府是靠着谁来撑门面的。

茹小囡第二天去白鹤书院时,仍是由青墨颜送上山的。

一路上,她困的小脑袋一点一点。

昨晚被青墨颜牵着回去后,她本以为他会情绪低落,不想他却饶有兴致的拉了她陪同去泡热水浴。

然后又命令她帮自己擦干湿发,结果等到他们就寝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青墨颜常年办差,就算黑白颠倒也不会觉得困,可是她就不行了,张着小嘴不停的打哈欠,一双猫眼里眼泪汪汪的。

于静祺坐下的时候,认真的盯着她看了一会。

“谁欺负你了?”

“……除了青墨颜,还能有谁……”半醒半睡的状态中,茹小囡含糊的应了句。

“他怎么欺负你了?”于静祺表情有些严肃。

茹小囡根本就没注意到她的话会带给别人多大的误导,“还能怎么样,三陪嘞。”

“什么是三陪?”

“陪洗陪睡陪……啊……好困。”她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她咽了回去。

于静祺脸色有些发白,“你不是青墨颜的养女吗?”

“谁说的?”

“他不是收养了你吗?”于静祺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以前他从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问东问西,可是看着这个迷糊的小丫头,他总忍不住想要知道更多有关她的事,却又不想表现的太过明显。

“是啊,但是他并不是要我做他的义女……反正我也活不了多少年……”话说到后面,就连她自己都不知她说了些什么,脑袋抵在桌面上,呼呼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