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抹晨曦挂上天际的时候,钱不离已经收拾妥当,命令鼓手敲起了点将鼓,时间不长,毒龙旅第一四团的各级将官都聚集到了钱不离的帅帐中,众将脸色肃穆,等待着钱不离的命令。

钱不离环视了一圈,目光落在粱健生身上:“粱健生,你对宜州的情况最了解,由你来给大家介绍一下现在的情势吧。”

粱健生施了个礼,刚想站出来,另一边的任帅突然抢先迈出了一步,朗声说道:“大人,我有紧急军情要禀报。”

“哦?”钱不离的目光转到了任帅身上:“什么紧急军情?”

“永乐城的统领余楚杰不敢和我军做战,正在四处收刮民财,企图逃出宜州去,南星城的统领胡文新已经得到了消息,他联合了双丰城的统领黄立平,要去阻止余楚杰不战而逃的计划。”任帅大步走上前在地图上指点了两下:“大家看这里,此山名叫银盏坳,不管是从南星城到永乐城,还是从双丰城到永乐城,银盏坳都是他们的必经之地!据可靠消息,胡文新和黄立平都留下了一部分士兵守城,他们两部的兵力加在一起也不会超过三千人,如果我们能在银盏坳设下埋伏,可以一战击溃他们的主力!到时候余楚杰心无战志,只剩下一个陈华根本无法和我们对抗了,宜州大势已定!”

“你……”浮梁在下面咬牙切齿的叫了一声,他不能不气愤,任帅说的,正是他昨天想说的。

粱健生的面色也不好看,不过他比浮梁冷静多了,悄悄的拉了一下浮梁的胳膊,示意浮梁不要冲动。

“我还有一个计划。”任帅对着浮梁冷冷一笑:“如果不打埋伏的话,我军可以跟在胡文新部和黄立平部的后翼向永乐城进军,胡文新和黄立平是想逼迫余楚杰和他们一起对抗我军,实在不行,胡文新可以借用自己代总兵官的身份夺去余楚杰的军权,不过余楚杰是不会坐以待毙的,我军就要趁着他们内讧的时候,出其不意攻打永乐城!这个计划能成功的话,比打埋伏要强得多,不过太冒险了。胡文新和黄立平都是极有战阵经验的统领,如果我军被对方的斥候发现,那就只能和他们硬拼了,而且攻城的时机一旦没有掌握好,我军必然会闹个伤亡惨重的结果,所以我个人还是倾向于在银盏坳打埋伏。”

钱不离沉默了一会:“消息确切么?”

“末将愿意用性命担保!”任帅朗声说道。

钱不离看着地图苦思起来,统帅的烦恼就在于此。在通往胜利之门的路上,会捡到很多钥匙,这些钥匙有的古色古香,有的金光闪闪,有的却又不引人注意,但只有一把才能打开那扇门,胜利的大门。在进行决策时,会有很多人在统帅的耳边提出他们自己的意见,将他们手中的钥匙交给统帅,让统帅去选择,但这个游戏最残酷的地方在于,只有一次尝试的机会,如果失败了,就会失去一切。

“大人,我有话要说。”粱健生无奈的站到了前面,他心里也恨极了任帅,本来这些话都是应该由他和浮梁来说的,可是没想到却被任帅说了出来,看样子任帅昨天晚上拷打自己的人还是大有收获的!不过恨归恨,粱健生心中再没有一点怀疑了,他明白任帅和浮梁之间有着很深的矛盾,所以才受到了牵连,但……这些话由任帅说一定比自己说更有说服力吧?粱健生一边思索着一边注意打量钱不离的神色,从钱不离凝重的神色上他能看出来,钱不离是真的被计划打动了。

“哦?你想说什么?”钱不离抬起头看向了粱健生。

“任将军的消息是真的,和小人掌握的消息一样。”粱健生明白肯定是自己那两个同伴把消息告诉了任帅,但任帅的计划却搅乱了他的方案,所以他一定要尽力阻止:“不过任将军不是宜州人,有很多东西是他不知道的。胡文新做战勇猛性格急躁,他一定会催促士兵加快行军;而黄立平则性格沉稳,从双丰城到永乐城,要经过非常难走的落马坡,所以纵使胡文新和黄立平一起出发,他们也不会一起赶到银盏坳的,时间上……据我估计最少也要差两天,如果我们先击溃了胡文新,得到消息的黄立平肯定会撤回双丰城,到那时,他们据险而守,我们打下双丰城就很吃力了。”

“哼!”任帅冷哼一声:“只要我们全歼胡文新部,消息又怎么能传出去呢?”

“任将军,您也是久经战阵的人,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粱健生一笑:“胡文新和黄立平既然是同时出动,双方的信使必然每天都在互相联络,如果超过一天还没有遇到对方的信使,您以为黄立平还会继续行军么?再说任将军真的就敢保证能一个不漏的全歼?万一逃走了几个怎么办?而且只有银盏坳是打埋伏的好地方,任将军总不会期望胡文新一箭不发就投降吧?按照胡文新的性格,纵使落入陷阱,他也会死战到底的,任将军莫非以为一天半的时间……不,除去晚上,您只有大半天的时间,大半天就能把战场打扫得干干净净么?”

“不错!”浮梁哪里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他大声说道:“粱健生说的有道理!”说完,浮梁还用示威性的目光瞪了任帅一眼,接着又向粱健生点了点头,鼓励粱健生继续说下去。

“就算任将军真的做到了,把残兵破甲都清理干净,零落的箭矢也都收了起来,地面上的血迹也盖上了浮土,但是任将军不要忘了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破绽!”粱健生笑了笑:“气味!!象任将军这样久经战阵的将军应该知道,战场上总会漂浮着一种腥气的,这种腥气在第二天会转成腥臭的味道,驱之不散的味道,虽然这种气味很轻,但您以为能瞒过黄立平的斥候么?如果没有风雨的洗礼,这种气味最少也要在银盏坳飘荡七天,莫非……任将军还有别的好办法么?”

“任将军可有神算的本事啊!”浮梁笑了起来:“说不定,我们刚刚打完,天上就下起了大雨,把所有的痕迹都冲得干干净净呢?”

“你……”任帅大怒,不过对方说的有道理,他找不出理由来辩驳。

钱不离沉吟了片刻:“粱健生,既然你这么说,看样子你有更好的办法了?说说看。”

粱健生缓缓的说道:“埋伏是一定要打的!不过,我们可以兵分两路,一路赶到银盏坳去打埋伏,另一路趁虚攻打双丰城和南星城!”粱健生用手指点着地图:“那里……”

“你上来说吧。”钱不离笑了起来。

“谢大人。”粱健生走上几步,走到地图前:“如果我们要攻打南星城,一定会经过转龙县,转龙县只有不到三百的城防军,他们根本不敢和我们做战,等我们打下转龙县的时候,可以从军库中缴获宜州军的旗帜和铠甲,从县府中缴获公文和大印,我们就能冒充溃军,诈开南星城的大门。”

钱不离连连点头:“继续说下去。”

“占领了南星城,我们就可以继续北上,依然用老办法,诈开双丰城的大门,到时候两城都归我们所有,黄立平又能逃到什么地方去?北上?他要经过双丰城,往西面去和陈华汇合吗?那他还要进攻银针坳,更是一条死路!”

“异想天开!”任帅冷笑道:“我军兵力不足,又怎么能分手守南星城和双丰城?”

“任将军,我们为什么要守南星城?”粱健生看似很惊讶的问向任帅。

钱不离一愣:“你的意思是……”

“大人,我们打下南星城之后,只需让二百个士兵脱掉铠甲,化妆成平民潜伏起来就可以了,黄立平知道南星城没有守军,很可能南下据守南星城,到时候我们两面包抄,围住南星城,黄立平部兵不过千五,我们里应外合应该很容易就打下南星城的。”

钱不离沉吟了一会,眼中突然露出了凶光:“粱健生,你往日不过混迹在警备队中,现在看起来你对行军做战倒是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你到底是什么人?”钱不离本来一直在故意忽略粱健生的破绽,此刻粱健生却时时显露自己的才干,再继续装糊涂就有些不智了,钱不离相信粱健生如此做作,必然已经想好了应对的托词。

“大人真是目光如炬!”粱健生苦笑一声,伸手缓缓解开了胸前的衣服,露出了胸膛,在正中,有一个大大的‘罪’字,看起来是用烙铁烙上去的:“大人,小的原来是铁浪军团的人,后来失手打死了一个公子哥,幸好桂明大人出面替我说话,我才保住了性命,但铁浪军团是混不下去了,只好到永乐城混碗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