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江和洪涛面面相觑,甚为惊奇,自家大将军很少笑,没想到乍然一笑,竟是对着云非公子,一看就是真心的。

这一笑,他大而亮的眼睛光芒流转,如雨后初晴,比平日里凶悍强势的眼神不知顺眼多少。

只是,在别人眼中好看的笑,在叶明非眼中却成了调笑。

这人干嘛对他笑得这么灿烂?是在勾引他吗?眼睛本来就长得好看,这一笑更好看,哎呀,谁能顶得住?

叶明非只能强迫自己收回视线,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问道:“你也要救林尚书?”

“顺路罢了。”柳大郎突然收起笑容,眸中刀光闪烁,极为锐利,以能让厅内所有人听到的声音说道:“有人来了。”

“是敌人吗?”林尚书如临大敌,勉强支撑着身体看向门口。

其他人握紧武器,随时准备战斗。

叶明非侧耳倾听,摇头道:“不是敌人,放他们进来。”

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闯进来的是两个男子,一青衣,一绿衣。

两人进门后,一人从左向右看,一人从右向左看,待看清厅中的形势和人员,确定无危险后,这才放心进入。

这一切动作不过是在眨眼间,但让厅里众人都明白了一点:这两人一定是经验丰富的江湖中人,只是不知为何,会这般狼狈?

青衣男子年约二十五六岁,五官立体而端正,阳刚威武,清贵冷傲,一身青衫乍看很朴素,但用料讲究,轻薄舒适,应该出生在富贵之家。

只是此刻,他一脸寒霜,嘴唇紧闭,呼吸稍显粗重,额头的汗水几乎流进眼睛里,胸前还紧紧系着一个包裹。

他手里拎着一把出鞘的宝剑,剑光在灯光下闪烁。这把剑很古怪,剑刃为银白色,剑身却是黑色,黑白两色相会,并未给人违和感,反而更加凸显此剑的名贵独特。

绿衣男子看上去很年轻,最多不超过二十五岁,温润高洁,翩然若仙,一身碧绿衣衫,几乎与门外的苍翠绿树融为一体,如诗如画,如琢如磨,看见他,仿佛看见了春天时嫩芽初发百花含苞的美景,赏心悦目,舒服得让人移不开眼。

他腰间挂着一把碧绿色长剑,剑未出鞘,裹在碧绿色的剑鞘中,露出的剑柄碧光莹莹,看上去像是碧玉做成的。

他似乎身体不适,一进门,便软软靠在青衣男子怀里,显然没了力气。

“风哥,你怎么样?”青衣男子一把搂住他,焦急询问。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绿衣男子比青衣男子的年龄还要大,仅看容貌,完全看不出来。

青衣男子将胸前包裹解下,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包裹敞开,露出一个一岁左右的婴儿,双眼紧闭,不知是死是活。

青衣男子顾不得查看婴儿情况,将绿衣男子扶稳,急忙输送内力,英俊的面容满是担忧。

看他那架势,内力好像不要钱似的,源源不断地输入绿衣男子体内,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死活,只想让绿衣男子好好地活着。

输完内力,青衣男子扶绿衣男子靠在墙上,然后四处寻找能休息的地方,见地上连个木板都没有,便飞身而起,轻轻一扯,把屋顶上的雕花装饰板扯下来,铺在地上。

他脱下自己的外衫铺好,又将包裹里其他衣服也统统铺上,这才扶绿衣男子躺上去,然后握着绿衣男子的手,不舍放开。

自从两人一进门,厅里所有人的视线便集中在他们身上,见青衣男子这般对绿衣男子,有些人的目光变得不自然起来。

这怎么看也不像是对待好兄弟,反而更像对待情□□子。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难不成......有些人的视线滴溜溜转到叶明非和柳大郎身上,心里暗暗做着比较,总觉得这四人的感情不一般,令人羡慕动容的同时又有那么一些别扭。

看到绿衣男子的第一眼,叶明非突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心中升起一种迅速而奇特的感情,只觉得这绿衣男子很亲和,很想去亲近。

他起身走上前,却被青衣男子侧身挡住。

江湖人一贯警惕,叶明非倒也不恼,温声道:“我会医术,可以帮他看看。”

青衣男子:“不必了,他没事。”

叶明非不解,问道:“人都晕了还没事?你不敢让我碰他,是想掩饰什么?还是在警惕什么?”

青衣男子硬邦邦回道:“什么都不是。他没事,无需诊治,多谢。”

绿衣男子缓缓睁开眼,看了叶明非两眼,弱声道:“小白,让他过来。”

青衣男子低头看他,表情变得柔和而欣喜,“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再给你输些内力?”

绿衣男子缓缓摇头,拍了拍青衣男子的手,以示安抚,抬头对叶明非笑了笑,伸出一只手,“多谢公子好意,麻烦你了。”

他这一笑,当真如千树万树梨花开,如花一般的脸,再加上如绿树一般的衣衫,害得叶明非都有几分恍惚,满心满脑都是这人的笑颜。

“咳......”青衣男子怒视发呆中的叶明非,最后还恼羞成怒地重重咳了一声,这才换回叶明非的神志。

在诊治绿衣男子之前,叶明非先抱起地上的婴儿检查了一番,发现他只是睡着了,并无大碍后,这才在它眉心点了一点,随手向后一抛,丢向不远处的柳大郎。

见孩子在半空中划了个弧,所有人吓得目瞪口呆。守在门口的洪涛心生不忍,伸手便要去接,被柳江拦住了,直到孩子平安落入柳啸禹手里,他才松了口气。

众人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罗庸哭笑不得,这位云公子长得倾城绝色,怎的行事这般粗鲁?这么小的婴儿也敢抛来丢去,吓死个人好吧。

柳大郎似乎从未抱过孩子,接过婴儿后,姿势僵硬,一动不动,不像抱孩子,更像托着什么易碎之物。

见他这般,叶明非颇觉好笑,威胁似的指了指他,笑道:“把孩子照顾好了。”

这人表情总是这么冷,眼神总是那么凶,不知道又软又萌的小孩子能不能让他变得柔和一些?

还有,他想顺便试试柳大郎喜不喜欢小孩子,喜欢的话一定会认真找个女子生孩子,而不是跟他一个大男人纠缠不休,不喜欢的话......小孩子这么可爱,会有人不喜欢吗?

叮嘱完柳大郎,叶明非上前几步,蹲下身,本想接过绿衣男子修长白皙的手把脉,结果,青衣男子从怀里摸出一块帕子,搭在绿衣男子的手腕上,然后以眼神示意叶明非安分些,不要有非分之想。

叶明非无奈地瞥了青衣男子一眼,黑线连连,心想:绿衣男子是男人,他也是男人,都是男人,碰一下怎么了?这青衣男子的醋意也太大了吧?

叶明非发现这绿衣男子的脉象很奇怪,既不像重伤,也不像中毒,更不是劳累所致,反倒是......

叶明非迟疑不定,换了一只手再次把脉。

青衣男子似乎有些紧张,低声在绿衣男子耳语,还时不时看向叶明非,好像在劝绿衣男子拒绝叶明非诊脉。

绿衣男子摇了摇头,示意青衣男子稍安勿躁,之后,便一直盯着叶明非看,目光亲切而专注。

“你叫什么名字?”绿衣男子的声音温润而柔和,如微风一般吹进人的耳朵里,格外动听,而且余音袅袅,久久不散。

叶明非正专心诊脉,被他一打岔,调整了一下手的姿势,这才答道:“在下云非。”

“云非?”绿衣男子呢喃着这两个字,轻轻笑了,又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叶明非:“十八。”

“家住哪里?”

“......”

叶明非抬眼瞪他,心想:身为病人,乖乖等着大夫救治就好,问这么多干什么?还有,现在这种情况,即便要问话,也应该是他这个医者来问吧?

叶明非开口:“感觉哪里不舒服?”

绿衣男子想了想,回答道:“恶心,干呕,头晕,乏力。”

叶明非:“你是否服用过什么奇怪的药物,或者吃过什么奇怪的食物?”

绿衣男子乖巧摇头,“没有。”

叶明非瞄向他的喉结和胸口,“你是不是女扮男装?”

绿衣男子“噗嗤”笑了,挺了挺胸口,“你摸摸看?”

还没等叶明非拒绝,青衣男子已经扑过来挡住了绿衣男子的身体,眼神凌厉地瞪向叶明非,警告意味十足。

叶明非无语,心想,他让我摸我还不摸呢,男人有什么好摸的?没必要跟他吃醋好不好。

真想摸的话,去摸柳大郎的就好,他的胸肌可比这绿衣男子的结实多了。

青衣男子不再理会叶明非,而是凑到绿衣男子面前,嘟着嘴,用一种稍显委屈的声调叫了声,“风哥,不可以。”

绿衣男子咯咯笑了,拍了拍青衣男子的手,凑近他耳边说了句什么,青衣男子这才开心起来。

叶明非的额头布满黑线,眼角直抽搐,心想:这青衣男子明明是二十五六岁的成年人,在外人眼中看上去那么高傲矜贵,竟然会这般孩子气地跟绿衣男子撒娇?

叶明非看了看厅里的其他人,凑到绿衣男子身边,非常小声地问道:“你怀有身孕?”

男子怀孕,太过匪夷所思,叶明非问得很犹豫,很迟疑,也做好了被一拳打飞的准备。

但恶心干呕头晕乏力这些症状确实是大多数怀孕者会有的反应。

没想到绿衣男子竟从容淡定地点点头,毫无隐瞒地答道:“是啊。”

叶明非倒抽一口气,男子竟然可以怀孕?他从来没听说过。

而且,看这绿衣男子的肚子没有一丝一毫怀孕的迹象,难道是刚怀孕不久?但看脉象,总觉得跟快要生的孕妇脉象相似。

“你为何会......”叶明非实在想不通男子为何会怀孕,忍不住问道。

绿衣男子轻笑,“你从未听说过这种事?看来,他们把你保护得很好。”

他们?谁?

青衣男子见叶明非已经看出怀孕之事,知道无法隐瞒,小声道:“这件事非同小可,还请公子代为保密,我与枫哥感激不尽。”

叶明非差点一屁股坐倒在地,天啊,这两人原来是一对儿。难怪会吃醋,难怪会这般亲密,难怪会怀孕......虽然,他还是非常好奇,生为男子,到底为何会怀孕。

“两位放心,我什么都不知道。”叶明非笑道。管别人为什么能生孩子呢,反正人家就是能生就对了。

绿衣男子笑了,“傻瓜,你还是知道一些比较好。其实,男子也是可以怀孕的,前提是,遇到想要为他生孩子的那个人。”

说着,他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柳大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