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在黎凝身边的人总是很多,每回生辰她都能收到许多生辰礼。

十岁这日的生辰也不例外。

黎凝在学堂年纪尚算小,多数学生都比她大上两岁。

如今的她可称得上亭亭玉立,样貌上已可窥见往后绝色。

生辰这日,学堂的许多学生都来长公主府给黎凝送礼。

其中有一名小郎君,还写了封信给她。

黎凝好奇,兴致勃勃地打开,待发现是一封表露情意的信时,眉头蹙起。

小郎君磕磕绊绊地对她说些好话,诸如待她及笄后能否嫁给他。

十二岁的年纪或许不懂何为情爱,但也明白什么样的人自己见之欢喜。

黎凝拒绝了他。

“待我及笄后的事谁也说不准。”黎凝说得委婉,“我无法答应你,也请你不要难过。”

小郎君脸一阵红一阵白,仓惶跑了。

婢女笑着问黎凝,问她懂不懂那小郎君说的什么意思。

无论是信的内容,还是小郎君说的话,都那般直白,黎凝怎么可能不懂。

待小郎君彻底不见影,黎凝又自顾说道:“往后可得离他远一些。”

婢女听得好笑,问为何。

黎凝一本正经道:“我娘说了,要跟不喜欢的小郎君保持距离,不能让他们觉得有机会。

婢女很讶异,在她看来黎凝还小,却说得很有道理。

婢女又笑着问道,“那往后再有郎君与郡主表露心意,郡主是不是都会远离他们。”

黎凝认真想了想:“会。我若知晓有人属意我,不得不与他待一块时,我会很为难的。”

她从不缺朋友,不必为此担心手边少个人与她聊天。

那小郎君跑掉的时候裴濯就来了,听到了她们说的话,黎凝忙着拆生辰礼,并未发现他。

是婢女先看见他,示意黎凝朝门口看来。

黎凝停下手上动作,语气难掩欢喜,问他:“你要给我什么生辰礼?”

他们关系已有所缓和,今日她生辰,裴濯合该送礼,可以此让她们关系更加亲近。

十四岁的少年郎身量已经很高,模样清隽,一手负在背后,显得几分老成。

裴濯是鲜少会笑的,此刻却慢慢弯起那双眼,对黎凝伸出一只手,理直气壮道:“今日郡主生辰,郡主收到这么多礼,合该分我一份。”

她从不缺旁人的喜爱,甚至对此时的她来说是一种烦恼。

那么,只要能的她多一眼注视,用什么方法都可以。

黎凝瞪大眼,难以置信,她生辰,裴濯居然跟她讨礼?

亏她还以为二人关系有所缓和,可冰释前嫌,眼下情况看来,简直痴人说梦!

“好你个裴濯。”黎凝咬牙,“你想得美!”

裴濯仍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丝毫不认为自己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到后来黎凝受不了,又不能赶客,只能自己离开,免得更加生气。

黎凝带着婢女离开后,裴濯才将负在身后那只手放下,手中捏着一个小木盒。

木盒里边是一小枝木头雕刻的梅花枝,黎凝住的院子有很多梅花树,裴濯很清楚。

木头的颜色单调,他寻来一些新鲜又艳丽的花瓣,让花汁浸染梅花枝上小巧的梅花。

这是原本要给黎凝的生辰礼,如今看来已经没用。

其实这枝花枝算不得好看,裴濯想,不送出去或许是对的,如何能配得上她。

第104章 裴濯视角2

番外二

原本共患难才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因着裴濯这回跟黎凝讨礼,两人关系更加恶劣。

学堂的人都知道,小郡主与裴小公子二人关系不合。

是以,若是要外出游玩,他们都只会叫其中一人。

有回春日,日头明媚灿烂,几个人相约好要一起去赏春景,不料未先商量好,有人约了裴濯,有人约了黎凝。

没道理让其中一人回去,只能一同行动。

远处有重峦叠嶂,也有湖泊川流。

这样的暖天,山上兴许还有梅花。

裴濯提议众人去登山,一行人才往东走没两步,突然听得一道声音:“既如此,你们去看山峦,本郡主就去看河流。”

河流在西边,是完全相反的方向。

这主意是裴濯提出来的,明眼人都能瞧出来黎凝是在跟他作对,均默默不语,恐惹火烧身。

明知黎凝是故意跟他反着来,裴濯并未与她争执,而是中肯她的想法。

“那我们便去看河流。”

一行人刚抬步要往西走,黎凝又不乐意了。

“本郡主现在又想去看山峦了。”

眼见着其余人又要改步子,黎凝不善地看向裴濯,道:“你要去哪?”

裴濯听出来她这是不想与他一道走的意思。

他默了默,而后识趣道:“郡主做主。”

或许是他说对了话,黎凝蹙起的眉心松开,大发慈悲地愿意让他跟她走同一条路。

尽管两家时常有往来,但两人关系依旧没能和好如初,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势。

再后来,裴濯不再与黎凝一个学堂,他去了陆骁所在的学堂,据闻新学堂对男子的要求会更加严格,也要学习更多东西。

从这之后,裴濯便无法每日都见到黎凝,不过黎凝有时会跟着陆芷瑜来找陆骁,他有时能见上一面,有时不能。

有日考骑射,黎凝与几名女郎在谈论何模样的男子受女郎欣赏。

十二岁的年纪,已经开始对情爱存了满满的好奇。

裴濯走到楼梯拐角处,正好听见黎凝说话。

她说她欣赏才识过人、身强体健的男子。

才识过人、身强体健……

裴濯在听到这些话时心中难以抑制地感到欣喜。

可是接下来的话又如同兜头一盆冷水泼下来。

有人问她心中是否指代陆骁,她只是轻轻哼了一声,并不否认。

陆骁未及弱冠便为自己闯出一番名头,而他如今无论走到哪,虽会被人尊称一句“裴小公子”,但多数人只会将他成就归功相府,认为他是凭借相府才有今日风光。

好似他若不是相府公子,他便无法做到这些。

练功场的木桩都是裴濯亲手做的,更加适合他的训练。

他曾考虑过是否从军,博一番名堂。不说裴相裴夫人不同意,此间不确定的事情太多,一去不知要多少年,战场凶险,也不知能否健全地回来……

但在这日之后,他已有决定。

*

无论是黎凝去相府,还是裴濯去长公主府,黎凝都不大理会他。

只在有长辈时装装样儿,以至于裴夫人与长公主,一直认为黎凝与他关系颇好,情意深至有结亲的可能。

每每长公主在裴夫人面前打趣二人婚事,黎凝都会暗中朝裴濯瞪去一眼,咬牙切齿,认为他在占她便宜。

或者有时也会暗示裴濯解释一番,莫要让两家长辈误会越来越深,到时把玩笑话当真,该如何是好。

但裴濯对她的暗示视而不见,反应比她冷静许多,既不会去附和,更不会去反驳。

到只剩二人,黎凝对他便是全然的冷漠。不过裴濯清楚如何能让她理他,只是那些法子时常惹得她恼怒。

他一直都明白黎凝暗中与他较量,有时她窥看的视线会被他抓到。

这或许是值得庆幸的地方,黎凝因此会放些注意力在他身上。

是以他要更加不遗余力,倘若有日黎凝胜过他,说不定就会将那些注视都收回去,此后他在她眼中便与旁的男子无差别。

黎凝无论做什么都做得很好,即使是遇到不会的,也会尽全力去学,以便早日掌握。

然而即使如此,她仍是有短处。

这个短处鲜少人知晓,而裴濯恰好知晓。

两学堂的夫子关系交好,有时会安排两边学生一同出行。

有回黎凝这边的学生被带去湖中水榭,由擅女红的绣娘教授女郎们针绣,余下的郎君便同裴濯那边的学生们一起,或打马球或骑射。

绣娘告诉她们,会绣静物并不稀奇,难的是绣活物,要将其栩栩如生复刻出来。

黎凝第一回 拿针线,对她来说陌生又新奇,但她开始绣之后,才发觉有多难。

湖面上戏水的鸳鸯,在她手中变成两团斑斓的线团。

绣娘届时还要检查她们绣的如何,其余女郎在去用午膳时便一道把手帕带上,而黎凝将手帕留在位置上,若是带在身上被他人看见,她也是会觉有些没面子。

水榭人空之后,裴濯来到此处,站在黎凝的位置边上。

黎凝今日一直坐在此处,他瞧见了。

只是默了片刻,裴濯就将矮案上的手帕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