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5章 悲恸

“司马家主，这就是我那侄儿张阿宝，这孩子自幼喜爱习武，恳请家主收他为徒。”

张姓商人备上厚礼，带着霍玄一起前来拜师。此刻的霍玄，化名张阿宝，一个八九岁大的男孩，老老实实跪在司马德身前，磕头行礼拜见。

司马德瞅了这孩子一眼，见他根骨尚可，外加张家跟自己家族生意关系密切，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好吧，阿宝，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司马德的弟子，记住了，要不畏艰苦，勤修习练，方能成就武道！”

司马德宽慰了几句，欣然收下了霍玄为徒。在其身旁，一冰雪可爱的小女孩站在那里，乌黑的眼眸盯着面前这个小男孩，一脸感兴趣的模样。

“嘿！哈！”

习武场，霍玄跟许多年长的师兄师姐妹一样，站在木桩前，扎起腰身，一掌一掌拍击在木桩上，正在锻炼司马家基本功法《劈挂掌》。

这门人阶初级武技，对于霍玄来说，实在不堪入目，但是他现在谨守自己的身份，练习起来十分刻苦，认真。

“阿宝！”

一个穿着白裙的小女孩来到，双手掐着腰，稚气的小脸蛋上带着说不出的傲气，开始教训霍玄起来，“劈挂掌讲究腰马合一，以脚掌扭曲之力，带动整个身子前冲之势，一掌击出，劈石裂碑……”

小女孩一边老气横秋的教训，一边示范，莫看其年纪不大，架势摆出，颇有些高手风范。其嫩白的小手贴在木桩上，骤然发力，右脚一跺，整个身子前倾，一掌直劈过去，半人粗的木桩竟然应声被击断。

“师姐，好功夫！”

霍玄表现出八九岁大的孩子应有的所有反应，一脸崇拜，看向小女孩，眼眸中不禁流露出温柔之意。

“好好学着！”

小女孩拍了拍手，傲娇地扭过头，转身离去。

这小女孩就是司马家的天之骄女司马青燕，也是琴珂转生投胎第二世。

这一世，琴珂展现出其强大的修行天赋，出生便是先天之体，在司马家大力培养下，六岁便进阶淬骨境，被视为司马家的天之骄女，得到全族上下老幼喜爱。

岁月匆匆流逝，十来年后，在琴珂转世之身司马青烟十七岁的时候，她已经成功突破，进阶炼罡境，成为司马家除了家主司马德之外，唯一的炼罡武者。

这一世专修武道，琴珂妖孽般的天赋，修行进度比起前世在凤鸣阁还要快得多，哪怕司马家只是一个小型武道家族，也难以掩饰其惊才绝艳的耀眼光芒。

而霍玄，他化名的张阿宝，天赋平平，十多年过去，修为仍旧跟绝大部分司马家弟子一眼，停滞在先天巅峰境。对此，其师司马德已经将他视为可放弃培养的弟子之列。

这一切，霍玄都不关心。他只是默默守在爱人身边，不同于前一世，这辈子他将心中爱念收起，谨守‘师弟’的本本分，不敢有半点逾越。

对于他，就如同众多师兄弟的一员，司马青燕也没有过多关注，少女沉迷武道，每日勤修苦练，心中立誓要超越自己的父亲，终有一日，修为达到传说中的最高境界。

这就是她最大的梦想！

“有敌袭！”

这一日，司马家接到一桩大买卖，替灞州地域某一大商家护送一批价值连城的修行物品。却不知，此乃司马家几个对头联手布下的局，意在将司马家连根拔出。

三名炼罡武者，一名凝神玄师，外加大批好手埋伏在山林间，突然发动袭击。在司马德父女带领下的队伍，虽然聚集了司马家全族之力，仍旧无法抵挡敌人攻势。司马德被三名炼罡武者围攻，而司马青烟则是被一名达到凝神后期的玄师缠住，二人拼命反击，却仍旧处在下风，情况岌岌可危，

霍玄，也恰好是护送队伍的一员。目视敌人强悍来袭，身边那些朝夕相处的师兄师姐们一个个受伤倒下，还有心爱的女人此刻也是岌岌可危，他轻叹一声，这么多年来隐藏身份……到了最后，终于还是要出手。

“定！”

一声轻喝。却见来袭所有敌人，包括正在跟司马德父女激斗的四名高手，在这一刻，全部被一股神秘力量束缚，身体难以动弹分毫。

而司马家队伍，却不受半点影响。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诡异景象，直让司马家众人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给我杀！”

经过短暂的失神，司马德反应过来，一声狂吼，挥起手中九环大刀，便将围在身旁的三个死对头，一刀解决。另一边，司马青燕也及时反应，手中长剑划过，血花飞溅，那名倒霉的凝神玄师当即毙命。

一众司马家弟子，此刻也回过神来，纷纷出手，展开一边倒的屠戮，不多时便将敌人诛杀干净。

“哈哈……”

终于获胜，成功铲除死敌，年过花甲的司马德手持沾满鲜血的大刀，放声狂笑起来。而司马青烟，收起长剑，美眸在人群中搜索，当其目光落在霍玄化名的张阿宝身上的时候，眉头轻轻一蹙。

如果没听错，刚才突如其来的一声轻喝，很像是这名不起眼的师弟张阿宝的声音。

“阿宝，你过来！”

少女招了招手。霍玄苦笑一声，踱步走了过去。他就知道，自己出手能瞒过任何人，也瞒不了她，或许是冥冥之间的奇妙感应，她对关于自己的所有一切，都是那么敏感！

“刚才是你出手的么？”

少女深深看了霍玄一眼，突然问道。此话一出，不仅是司马德，在场所有司马家弟子的目光，全都带着难以置信之意，投向了霍玄。

霍玄一笑，不置可否。他心里却在挣扎纠结，今天……好像又是她十八岁的生日，十八年的守护，心里有千言万语，却不敢道明……自己应该趁着这个机会，将一切告诉她么？

可是，万一……她又觉醒前世记忆，该怎么办，怎么办？

霍玄陷入两难，看向少女的眼眸，却充满了柔情蜜意。

就是这双充满爱意的眼眸，似乎触动少女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情弦，在她的眼眸中，面前这沉默寡言的师弟，容貌开始变化，变成一个英俊的男子，他的面容，仿佛铭刻在神魂深处已久，那么熟悉，刻骨铭深，永世不忘……

“是你……又是你……”

少女喃喃自语，泪水竟然抑制不住从眼眶涌出，顺着精致绝美的脸庞，滑落。

“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为什么？”

这一刻，少女记起了所有一切，前世今生，那魔神般的男子双手血腥，残忍屠戮自己的亲人，还有……海边渔村，那柔情深种的少年，悲伤欲绝的脸庞，对着自己发出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呼唤。

“是我，珂，我求求你，忘记以前所有的一切……我们在一起，永远也不要分离，好么？”

霍玄已经恢复原貌，蓝发披肩，泪流满面，苦苦哀求。

“我忘不了，忘不了……”

少女痛苦地摇头，慢慢闭上双眼……就在这一刻，一点白光从其心口绽现，那熟悉的力量，令霍玄痛不欲生的一幕，又要再次上演。

“不要！”

他疯狂大喊，随手之间，九绝塔祭出，塔身旋转，散出一股股庞大威能将少女身子笼罩，欲要压制住少女体内的人神秘力量爆发。

与此同时，霍玄抽取这么多年积攒下的所有源晶结晶，化成缕缕乳白色气流，打入少女体内。

可是！

这一切仍旧徒劳无功。在一声轰响中，炽白光柱冲天而起，瞬息将少女的身子吞没……

什么是悲伤？

哀大莫过于心死。

霍玄的心虽然没有死去，但是他的神魂却仿佛被撕裂，那种痛苦难以形容，仿佛天塌了，大地崩溃沦陷，整个天地只剩下自己一人，孤零零的，活着也只是行尸走肉。

“女儿！”

耳畔，传来悲泣的呼喊声。霍玄呆滞的目光看去，却见司马德趴在灰烬碎片飘零的地面上，大声嚎哭。

“你的女儿是我前世爱人，这辈子……她跟你父女缘分已尽，好好保重……这些，是我给你的补偿！”

成堆的灵晶丹药，道兵法器，一个大家族门派都梦寐以求的修行资源，突兀出现在司马德面前。之后，霍玄转身离去，充满悲伤的背影瞬息隐没在虚空，消失不见。

司马德痛失爱女，痴痴望着面前这堆价值无算的修行物品，良久，方才发出一声悲恸呼喊，“女儿！”

…………

十八年。

当兰芷见到十八年之后，回返毒宗山门的霍玄，他那悲寂若死的眼神，如槁木般苍白没有生气的脸庞，已经知晓了一切。

“大哥哥，别灰心，一甲子之后，你还有机会跟琴珂姐姐相会……”

兰芷心中莫名一痛，柔声安慰。

霍玄木然点点头，“谢谢。”说出这句话之后，他迈着踉跄的脚步，走向自己的洞府，背影是那么落寞孤寂，充满了浓浓的悲伤，让人看之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