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世界永远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阴冷跟诡异。

一扇巨大的石门屹立在路的尽头,硕大的钢铁门环镶嵌其上,不断的往外淌着好似永远流不完的血。那些血液流到地上,形成了一个恒定的血水洼,不管有多少血液流进去,都不见它变大半点。

大门是八字开着,里面的景色却十分模糊,只能看到一些诡异难明的氤氲雾气,仿佛有有种无形的东西挡在开着的大门上。

石门前丢着几具尸体,死相很难看,有几具是爆碎而亡一样,断臂残肢散落了一地,殷红的鲜血稀稀落落铺开洒在地上,单从痕迹上看,已经分不清楚哪里的血是哪一具尸体洒出的。

一张兽皮地图正从空中打着旋儿落下,正好盖在一具尸体的脸上。地图上标注着一条条通道,交汇在一起的复杂路线,勾勒除了这个位于地下的庞大迷宫。而地图上几条路交汇的尽头,就是这扇突兀屹立在这里的石门的位置。

满身尸气的粽子在大门前徘徊良久,然后嘶嘶着跑了进去。面目狰狞的鬼魂拖着白衣,踟躇了很长时间,也做出了一样的选择,呜咽着飘进了那一扇大门里。

后面还有稀稀落落的各种脏东西赶来,僵尸,鬼魂,腐烂的碎肉,很多东西让人看一眼都至于作呕。而那一扇大门,却一直就这样开着,不管来的是什么,只要它愿意进去,就全部接纳。

门里此刻却是另一种景象,色彩极其抽象,让人根本看不清楚周围究竟是什么。

一个青年男子拼了命的想往身旁不远的地方爬,在那里躺着一个姿容美丽的女子,她侧着头,看着朝她爬来的她的男人,用尽全身的力量伸手,却抓不到那一只手,眼里含着绝望地摇头。

“不该是这样!不能这样……”男子不停念叨,他感觉自己的精神越来越模糊了,眼前不停划过他们所经历的一幕幕。他想爬过去抓着这个等了他很久的女人的手,身体的虚弱,魂魄的虚弱,意志的逐渐崩溃让他终于无法忍受的闭上了眼睛,两只手之间,剩下的那短短几厘米的距离,却仿佛变成了一道永生不可逾越的鸿沟。

“我是郑莫,来自阴阳世家,却寻找的是一场无解的轮回,真讽刺……”最后一个念头烟消云散,这片门后的世界似乎也被他的不甘渲染成了一种逐渐趋于单一的颜色。

一双绣花鞋停在了郑莫面前,轻轻叹息。这是一个死去多年的女人,肉身终于在这时候开始腐烂了,最终烟消云散,只有一双小脚绣花鞋安然无恙,其余的一切都在变化。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菠萝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

隐隐的有诵经声想起,不知道来自于何处。然而经文诵到一半,却被一声突如其来的巨响打断。紧跟着声音波动越来越大,巨门之外爆发了很恐怖的打斗。

叮!一根降魔杵突然从门外丢进了门里,原本门里这个抽象色彩不停流转的空间顿时出现了停滞,然后一团团灰色的东西从四面八方朝门口汇聚,悉数钻入了郑莫的身体中,而门外的打斗仍在继续。

大山深不知几千里的地方,仿佛与世隔绝。一个又一个或大或小的寨子,形成了一个不似人间的世界。或者说这片世界仿佛是一切还停留在古时的某个时期,山民们着装皆为汉服,男耕女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切的一切,都好像是时间在这个地方发生了扭曲,空间产生了错乱一般。

一个巨大寨子的入口处,青年男子穿着一身素白的长袍,坐在巨石上看着头顶的天空发呆,他的脸色看上去有些不太正常,透着一种让人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的灰败,而在高鼻梁上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也会时不时的闪过一丝灰芒。

“孩子,你在想什么?”衣着朴素的老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巨石旁边,他站在那里打量了青年男子一会儿,出声问道。

“老族长……没想什么,就是坐在这里透透气……您怎么来了?”扭头看了一眼站在巨石旁的老人,青年男子微微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诧异。

“静极思动,出来走走,就看到你坐在这里发愣呢,呵呵。”老族长笑着,他的牙齿已经脱落得没有几颗,饱经岁月的眼睛中充满了睿智。“关昊啊,年轻人时间还长着呢,要有什么想不通的事情,以后还有大把的时间能让你慢慢琢磨,暂时想不通透的就先不去想它,把它搁在一边,看看别处的风景,说不定什么时候啊,就能融会贯通了。”

青年男子正是郑莫,不过他给自己重新起了个名字,叫关昊。他点头应道:“老族长,我知道的,您不用担心我,我没事儿。”

“没事就好,没事就是好事!你被糯丫头带回来并且在这里醒了,这便是缘分,就把寨子当成你的家吧,别有什么太大的心理负担。我知道你心中藏着事情,我也不问你是什么,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再说给我老头子听听。”老族长笑呵呵的对关昊说道:“你身体中残存的那些尸气,我已经让你生叔去银家寨子问情况了,你也不用太担心,总是能够找到解决办法的。”

“劳大家伙费心了。”关昊感激的对老族长点了点头,他醒来后的这些天,在楚家寨子过得很好,这里的每个人都十分友善,那一切的善意他都能感觉来,是一种人们骨子里就透着的淳朴,绝对没有半点做作的感觉。“对了老族长,小糯呢?今天好像一天都没有见她。”

“这丫头!大清早的时候就拽着大白满山遍野的疯去了,不用管她,她玩够了自己就回来了。”老族长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丫头越大越不好管,行了,你在这里坐吧,我再去四处转转,活动活动筋骨。”

老族长背着手走了。关昊看着老族长远去的背影,自嘲的笑了笑,真的可以把这个寨子当成自己的家吗?可是谁沾上他,都是没有好下场的,这是一种命运的诅咒,他并不想把厄运带给这个给了他新生的地方。

关昊在巨石上躺了下来,双手垫在头下面认真打量着头顶的这片天空,天空干净的一尘不染,根本就不像是他熟悉的那个世界,或者,这本身就不是那个世界吧。

那条路上的一切,与他而言就如同一场永远都挥之不去的噩梦,结果太过惨烈了。

一群不知来自何处的阴兵义无反顾的冲进了那扇大门,跟他一起上路的一群人死的死伤的伤,最后以为那扇大门是通达命运彼岸的桥梁,谁知藏在后面的却是一个可悲又可笑的无解轮回。

这也算是轮回中的一种吗?死亡与新生。关昊看着天空怔怔地想着。一切的经历都是如此的离奇,莫名其妙的探索命运,如同玩笑一样的死亡,又莫名其妙的苏醒在这个不知处于何方的山寨中。

“到乡翻似烂柯人!还真是恍然如梦啊,多希望那一切都是做了一场梦,多希望那一切都不是真的!贼老天,如果你有妹妹的话,我是真想给你当几天便宜妹夫!”关昊很生气的开始咒骂,他伸出两手的中指指着天空,好像很享受这样肆无忌惮带来的那种畅快感。

远方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凌乱的脚步声从楚家寨子唯一入口的这条路上传了过来。喧闹声打破了关昊的思索跟感叹,他疑惑的坐起来朝着前面看去,四个男人抬着另外两个人正匆忙的朝着寨子这边跑,几个人,都是楚家寨子里的汉子,关昊恰好认识,因为其中一个被抬着的男人,正是老族长说的那个去银家寨子帮他问处理身上尸气办法的生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