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身处山水旷野,感受秋风过耳,她在奋力呼吸间、却不是本该有的清冽。

宇文直带她绕远,来到一条大河边。

打老远就听到了惊涛拍岸、大浪相撞声,简直跟在耳边打雷一样。

河岸边草长过膝,那涛涛奔涌的河水、稀里哗啦!简直震得人脑瓜子嗡嗡的,九幽几乎要一时想不开、奔着那岸沿,想一头栽倒河里去。

卫国公换下了平日里的轻甲软铠,穿了一身赤色交领短袍,举手投足间仍旧大将之风、臂弯收展间,将小侄女牢牢护在羽翼之内。

穿着交领黑衣短袍、细腿长靴的男装小侄女,那张俊艳精致的小脸儿,迎着阳光更显英气逼人,忽然与咆哮河水一同怒吼:“你带我来哪儿了啊!”

“你瞅下面这条河。”

她本就怕水,但此时为了不在六叔面前丢脸,便硬着头皮往下瞄了一眼,却见到了、好一个奇特景象!

——面前这条大河里,居然同时流淌着,来自两种方向、两种质地的水!一半是昏黄的沙石浊水,一半是清澈的暗色;两道异色河水相互冲击、相互拍打,却并不相融,遂有了这一奇景。

“这条河怎么清浊同流,又黑白分明啊?”

“此为泾河与渭河交界处,即是所谓的泾渭分明。《诗经·邶风·谷风》有一句‘泾以渭浊,湜湜其沚’。便如同你与天子之间,鱼鸟之恋不可相守。说句多有冒犯的话,甚至你能和我成婚的概率,都比与皇兄的概率大。”

今天的宇文直,只在其鬓角编了几条小辫儿,但都总揽到了束起的马尾里。配以他天生的浓艳五官、张扬皮相,英气又邪异。

更值得一提的是,他那小辫儿都是他自己编的,手艺又快又精巧;他早晨还想给她编来着,九幽嫌不合规矩,便拒绝了。

泾渭分明之意,她一见就明悟了。

“六叔又在劝我?可我已经和他划清界限,分道扬镳了,还真要他昭告天下才算?”

“我只是说这件事,我看你可怜才说的,天子之爱,顶多封你个嫔妃,你就算做妖妃也要看臣民允不允许。而今你义父扶持你,为你向群臣天子、在求‘丹书铁券’庇佑,他希望你拥有自己的势力,自己就是名门望族,不必攀附贵婿。甚至想为你做女侯爷而铺路……做山阴公主不比做痴情弃妃来的痛快?”

“我懂六叔所言,我不是正在做么。”

“可皇兄怕不这么想,男人嘛,我也能理解皇兄,就是担心你这小可怜儿啊。但愿在他始乱终弃,自食其言时,你能别太悲惨,安心过你的日子便罢。”

“我知道了,多谢六叔。”

天和五年秋。

今年的八月,临近仲秋,居然仍旧多雨。这段时日,不止京畿雨气弥漫,乃至全国各地的大型河流沿段,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溃坝。

而渭河大水的溃坝,相较一路走来所见的其他地方,冲毁程度并不大,但宇文直见状,很义愤填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