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加神奇的是,两个女孩决定,既然遇到了,不如去酒吧喝一杯。

因为是圣诞夜,酒吧里的气氛非常热闹,四处装扮着圣诞树,还循环播放着欢快的圣诞歌曲。

服务员们也打扮得很应景,穿着红色小短裙,戴着圣诞帽,可爱又性感。

没有空桌了,她们两人只能坐在靠窗的吧台上,面对着透明的大玻璃窗,欣赏着外面闪烁的霓虹。

“没想到,你竟然在南城。”梁昀率先打破了沉默。

梁时点头:“来南城快两年了。你呢?过来出差?”

“算是吧。”梁昀没客气,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才觑着她道:“你变化挺大的。”

梁时笑了笑:“你也是。”

两个人都和初见时截然相反——梁时穿着羽绒服和牛仔裤,头发简单地挽成一个揪,脚上一双运动鞋,是满大街随处可见的女孩打扮。而梁昀,身着长款驼绒大衣,脚上一双羊皮底小高跟,头发卷着精致的弧度,妆容完美到可以直接走红毯。

梁昀举着空杯子,一边招手叫来服务员,一边没什么表情地问:“怎么样,穷人好当吗?”

梁时摇头:“有点难。”

“后悔吗?当初离开梁家。”

“没什么后不后悔的,不得不走而已。”梁时看着窗外,有些怅惘地道:“走了才发现,天地虽然广阔,却可能连一处容身之地也没有。”

“留在梁家就好了?你是不知道我所受的苦。”梁昀苦笑了一下,似乎终于能无所顾忌地说出一些话。

“我有时候,真的挺恨你的。”

梁时惊讶地转过脸看着她。

“我是梁家正宗的大小姐,本应该拥有美好的童年和父母的疼爱。和陈琛的关系也应该很好,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成年以后顺理成章地结婚。”

梁昀的眼眸微垂,神情有些悲伤。

“可是呢,被这么一换,我去那穷乡僻壤待了十七年不说,回到梁家,还要适应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那些我本该拥有的东西,竟然需要我用尽全力去争取,你说,可不可笑?”

这时候,服务员端来了第二杯酒。梁昀拿起来,“咕咚”灌下一大口,“砰”的一声将杯子重重放在楠木桌上。

“为了获得我亲妈的爱,我要压抑自己,努力迎合她对我的所有要求。为了挽回那个劳什子的婚约,我还要和别的男人利益交换,拐着弯地讨好所有人!”

她似乎有些醉了,支着脑袋,声音低哑而哀伤:“……还因此被臭男人骗,你说,我该不该恨你?”

梁时安静地听完,深深吐出一口气:“那你就恨我好了,反正我们也从来没有彼此喜欢过。”

她也端起自己的酒杯,仰头焖下一大口,颓然地说:“你拿走了我的人生,我拿走了你的。虽然又换回来了,可我们都不再是我们了。”

她转头看向梁昀:“不过,两jsg相比较的话,起码你还可以努力去争取你在乎的人,有资本做你想做的事,不必被身份束缚,不必自我怀疑。从这个角度上讲,你赢面很大啊。”

梁昀的瞳孔已经有些涣散:“我在乎的人?我在乎的人根本就不在乎我,他就是个骗子!混账!我不要在乎他!我要狠狠地报复他!”

梁时看她真的有些醉了,也懒得再说什么。她拿出纸笔,写下一个地址,塞进了梁昀的口袋:“有时间的话,去这个地方看看,这里有你在乎的人。”

梁昀还是不管不顾地说着:“我不要男人了,也不要恋爱,我要搞事业!对!事业!陈琛就是我的事业!”

梁时顿时愣住:“你说什么?”

梁昀的脸上这才浮现起满足的笑容,她拉着梁时的袖子道:“你知道吗,陈琛在他爷爷的病床前发誓,会遵守和梁家的婚约。陈琛要娶我了!”

*

梁昀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回到了酒店的房间。

窗外已然天光大亮,光线通过遮光窗帘的缝隙挤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条银色的直线。

她起身下床,将窗帘一把拉开。

天空一碧如洗,整个南城在冬日里依旧绿意盎然,不似帝都那般光秃秃的。

助理打电话过来,询问今天的安排。梁昀让她订最近一个航班的机票,立刻启程回帝都。

她去洗手间洗了个澡,收拾利落,然后化妆、收拾行李,穿大衣的时候,忽然在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上面写了一个地址。

梁昀这才恍惚地记起昨天在酒吧,梁时似乎想让她去一个什么地方。

助理又打来电话,忐忑地说,只有晚上的航班了,今天是圣诞节,出行的人比较多。

行叭,梁昀捏着纸条,默默地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去一趟这个地方,当作观光好了。

助理包下了一辆车,梁昀在车上睡了一路。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下车才知道,这里竟然是一个疗养院。

这疗养院还不小,弯弯绕绕的,怎么也找不到纸条上的房间。梁昀的耐心快要耗光了——不会被梁时那小妞耍了吧?

助理拿着纸条去问路,梁昀哪儿也不去了,坐在疗养院的大厅里歇脚,小羊皮高跟鞋真的不适合走路。

“你是昀昀?”

好像有什么人在叫她?梁昀蹙眉,回头看过去,整个人都呆住了。

竟然是外婆,坐在轮椅里,被一个护士模样的人推着往前走。

护士还伸手拦了拦:“别乱叫,认错人了。”

“昀昀!”外婆看着她,整个人因为激动而嘶吼起来。

梁昀猛地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走过去,在几步之外停下。外婆正在轮椅里挣扎,护士有些摁不住她了,正在叫人。

接着,医生带着几个护士跑了过来,着急忙慌地把外婆往病房里送。

梁昀跟着走过去,站在病房外面,看着医生迅速给外婆打了一针。外婆激荡的双眸又逐渐变得浑浊,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直到医生走出来,问她:“你是病人亲属?”

梁昀点点头,又摇头。

医生叹了口气,对梁昀简单说明了一下外婆的病情,然后嘱咐她,如果是亲属,可以经常过来,会对外婆的治疗有帮助。

梁昀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了。

她离开那年,外婆看着还很年轻,一头黑发。虽然时常板着脸,但也是水宁镇上公认的美人。可眼下,这个女人面目浑浊,满头白发,尽显苍老。

梁昀在病房前站了很久,想到很多儿时和外婆的回忆。

她跟着外婆去集市上摆摊,差点走丢,外婆骑着自行车找了她一整天。

她在学校被同学编打油诗笑话,外婆跑去学校把那些孩子一顿骂。

她升高中的时候成绩不好,外婆带着酱鸭熏鱼,在招生办主任回家的路上守着,苦苦哀求。

她也曾哭着质问外婆,别人都有爸爸妈妈,为什么自己没有?被外婆一顿臭骂,让她滚回屋子写作业。

她高一那年和班上男生早恋,被外婆拽进教师办公室,甩了一记响亮的耳光,还让她当场写保证书,对着所有老师念。

她离开水宁镇的时候,心里只感到奔向新生活的快慰和激动。现在都记不清,到底有没有好好的跟外婆道别。

梁昀把助理叫过来:“你去问问,这床的病人还缺不缺医药费,全部缴齐。”

她最终也没有等到外婆醒来,就带着助理去了机场。

下飞机后,梁昀竟然在接机口看到了一身黑衣的梁秋声和吴薇。

“你可算回来了!”吴薇着急地过来牵起她的手,“陈老爷子刚刚去了,你现在是准孙媳妇,态度要拿出来。咱们必须立刻赶过去,衣服给你带来了,车上换吧。”

第59章

陈老爷子最终还是没能撑到新的一年。

陈氏创始人去世的消息迅速登上各大头版。媒体纷纷评论, 不知新的掌舵人会将陈氏财团这艘巨轮驶向何方。

追悼会的现场,默哀者众。

而后山空寂无人的停车场里,此刻, 一男一女正在车里热情拥吻。

一场云雨毕, 梁昀迅速地整理好裙摆,对着镜子仔细补了补妆。

陈嘉涵靠在后座上,坏笑着道:“这回真的要叫弟妹了。”

梁昀把粉饼一扣, 转头看过来,眼睛里弥漫着冷漠的餍足。

“陈嘉涵, 我们到此结束吧。”

陈嘉涵笑笑, 执起她的一只手放在嘴边亲吻:“用完就扔?”

梁昀把手抽回来, 眼睛看向远处的天空,“陈琛既然当着那么多人表态,这个婚约就一定作数。以后我嫁给了他,你如果还是这个样子,我会为难。”

陈嘉涵的笑容逐渐消失:“脸也变得太快了吧, 梁昀,你还没嫁呢。”

梁昀的面上还是维持着死水般的平静,她伸手抚上他的肩膀:“我也是为了我们两个人好, 这种关系如果被陈家人发现, 岂不是功亏一篑。”

陈嘉涵冷哼了一声,挣开了她的手。

梁昀也不恼, 她深吸一口气, 软着声音道:“是你说喜欢我的, 也是你说要帮我。你看, 我如今成功了,你不为我感到开心吗?”

她笑着看向他:“我不会忘记你的好, 等我嫁进陈家,也会帮你争取利益啊。爷爷留给你的那几个公司,你不想发扬光大了?万一以后陈琛对付你,我也可以帮你转圜的。”

陈嘉涵的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

梁昀笑得毫无瑕疵:“你再好好想想,别因小失大。我得回去了,免得我妈起疑心。”

说完,她提起自己的包,优雅地开门下车。

梁昀一边走,一边在心中对自己说,你做得很好,你是梁家的大小姐,身份高贵,犯不着跟杨晓梅那种货色争风吃醋。就当是你甩了陈嘉涵吧,大家和平分手,以后再见面就是亲戚了。

车内,陈嘉涵脸上的纠结犹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面色冰冷地看着梁昀走远。

他勾起嘴角,眼睛里闪过一抹阴狠:“利用完老子就想脱身,没那么容易。”

*

张雨绮走出地铁站,沿着一条低调静谧的林荫路前行。

走了大约二十分钟,隐隐能看到一片绿意中矗立的小区大门。

她忐忑地走上前,对保安说:“你好,我来找一个朋友,她说她住在a栋。”

保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摇头道:“不好意思,请您提供明确的业主信息。”

张雨绮着急地原地转了几圈,忽然想到了什么,从包里翻出一张名片,按着上面的号码打了过去。

几秒钟后,林秘书在那边接起:“张小姐,你好。”

张雨绮开心得都快哭了,抱着电话说:“不好意思啊,我来和樾看望梁时,可是保安不让我进,能不能麻烦你帮我通融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