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暖阳刚好。

采月端了青铜面盆迈步进来时,就见嘉歆坐在红漆小方案前灌着冷茶,连忙将手上的面盆放置在一旁的架子上,上前阻止道:“小姐,您才刚醒,少喝些凉茶吧。”

嘉歆随意的应了声,便换了托腮的姿势望着屋外发呆。

采月伸手接过嘉歆手上的瓷杯,用眼角余光悄悄打量着她。

昨日世子身死的消息定是打击到小姐了,也不知昨晚有没有睡着,眼圈旁都肿了,一脸憔悴,眼神黯淡。

采月担忧道:“小姐,昨晚可是一夜未睡?切莫伤心了。若是和世子知道,想来也是不希望如此的。”

嘉歆听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晨起时照了铜镜,自然知道采月为何这样问,饶是她初看时也被自己一脸憔悴的模样惊着了。

嘉歆托腮长叹,安抚采月道:“安心啦,你家小姐可不是因为这个才一夜未睡的。”

“那是?”采月更纳闷了,且不说小姐从未一夜未睡过,此时竟还说不是因为和世子身死之事伤心。

那是因为什么呢?

嘉歆眼神飘忽,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心道自然是因为想和峤想的激动的睡不着啦。

昨晚她睡的很浅,和峤将她轻轻抱起时,她便模模糊糊有了意识。

他替她盖了被,理了碎发。他走之后嘉歆便醒了,之后便怎么也睡不着啦。

满脑子都是和峤,不曾想他竟真的生的这般俊美,好看的不似凡人,温柔又有礼,让嘉歆心动如小鹿乱撞,如此自然是睡不着啦。

嘉歆捂了下脸,对着采月做了个鬼脸,坐到梳妆镜前,“一会儿我要出门,快快替我上妆,若是不好看,就不告诉你啦。”

今日她与谢芙约好要一道往赵家钱庄去取前段时间下注得的银钱利息。

采月依言上前拿了檀木梳替嘉歆挽发,一边道:“对了,小姐。有一事还未来得及告诉您。”

嘉歆漫不经心的敲了敲桌面,好奇问道:“何事?我也恰有一事未来得及问你,昨日是谁替我操办的十六宴?”

说实话,自上次文试再到昨日武考,嘉歆虽说不抱期待,但不得不说昨日乍一见府前为她用心准备的流水席,心里不是不欢喜的。

“奴婢要说的也是此事呢。昨日先是上回那位秦云先生说是与大公子是旧识,受了他的托付,送了好几车的食材来说是给小姐操办十六宴的。夫人虽没有过问此事,但那位先生既是说受了大公子的嘱咐,也算是有个主事人发了令,府上便依言操办了。”

采月一边替嘉歆挽了个漂亮的飞仙髻,拿了画眉石接着说道,“谁知后来夫人得知,不仅没有大发雷霆,竟还又命人添了八个席面,是以昨日小姐宴席才那样盛大的。”

嘉歆闻言,手上把玩着步摇的动作停了下来。

采月知道小姐这会儿可能心里不好受,是以也不再说话,静静的替她描眉。

嘉歆顿了很久才又扬起了笑容,眼睛亮晶晶的,说道:“这么说来,一会儿我倒该顺道给秦先生府上去道个谢了。”

采月默默的看着嘉歆兴奋的神色,小姐,您只是去道个谢罢了,怎么看上去这么兴高采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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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高采烈的嘉歆拿了自己的宝刀便出门了,才出将军府,犹豫了一瞬,脚步一拐就往旁边的街巷里走去。

秦府并不在巷子很深处,是以嘉歆没走几步路便看见了两个隽逸的大字,府门紧闭,也没有守卫在此。

她左右环顾了一下,确认四下无人后,提气轻点地便翻上了秦府的围墙上。

嘉歆没有急着跳下去,墙体很厚,可以落脚的地方也很宽阔,她就着蹲了下来,放眼去望那秦府的布局。

整个院子不是很大,却布置的很是清幽雅致,两进两出的地方,有流水,亭榭,小桥,假山。

嘉歆微蹙了眉,总觉得此地似有些不平常,不敢轻举妄动。她粗通奇门遁甲,自然看的出来整个秦府布了用来防御的阵法,来障人眼目。

她的心微沉,不知道这些天以来和峤过的是怎么样提心掉胆的日子,即使换了身份,搬了府邸,使计障了众人耳目,恐怕仍是没有逃得过有心人的追踪,才不得不费了心思用奇门遁甲之术来布置院落。

正出神间,便察觉到有视线落在她身上,她有所察觉,低头一看,便看见和峤穿了一身粉金边的白衣,手中拿了一竹篮子草药,仰了头疑惑的看她,“嘉歆,蹲在墙上做什么?”

而嘉歆此时的姿势着实不雅,幸而有裙裾稍微遮挡一下才不致过于难看。

嘉歆镇静的笑笑,站起身随意的理了理微乱的下摆,微扬了声嘻笑道:“先生,您还看不出来吗?自然是上来容易下去难,我正进退维谷之间呢,您便来了。快快将我抱下去吧!这墙太高啦,我害怕的紧呢。”

说罢,便将双臂张的大大的,一脸期待的等着他来抱她下去。

骗谁呢。

一直隐在暗中的墨台暗暗腹诽,嘉歆小姐你知不知道看我家公子的眼神,都冒光了。

和峤默了默,无奈的看向她,只见她一脸笃定的盯着他,看这架势是不会自己下来了。

竹篮落下,白衣飞起。

和峤飞身而上,轻搂了嘉歆的腰,便将她往地面上带。突然间腰上一沉,又一紧,是嘉歆紧紧的搂上了他的腰,正心中感叹精瘦有劲时,就见到他看向她,立马一脸无辜道:“太高了,我害怕。”

和峤耳朵都红了,垂在身侧的手打了个手势示意隐在暗中的墨台退下,再轻轻推她,“已经下来了。”

他一推她,嘉歆就不高兴了,鼓了脸面上一本正经道:“我知道已经下来了。可是我恐高,这会儿腿软着呢。你若再推我,恐怕我便跌倒在地了。”

和峤不说话了,睫毛颤啊颤,粉红的唇抿紧了些。

在和峤面前,嘉歆永远不懂适可而止这四个字,此时又不依不饶道:“想不到,一别多年,你对我竟这般狠心了。和郎,我命好苦啊!”

她和郎二字甫一出口,便被和峤迅速的捂了嘴,耳根都红透了,声音有些羞恼道:“嘉歆!不要胡言。”

嘉歆的唇感受到和峤带了点药草香的指尖带来微凉的触感,后知后觉的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偏了偏头挪开,面上不露分毫,又老生常谈起来,理直气壮极了:“是您欠了我的!”

说罢,又紧了紧搂着和峤腰的手,示威般看他,“便是钱庄借银子,我也该收些利息呢。”

她话说的没头没脑,和峤却一下子明白她是怎么想的了。

然而这样一直让她抱着,实在不合礼法,她……也不是遵礼法的性子。

和峤看了眼自觉得委屈极了的嘉歆,轻声道:“墨台也在呢。”

果不其然,嘉歆一听立马松了手,一跳老远,假装理了理碎发,大眼睛四处瞟啊瞟。

和峤看了一阵好笑,俯身捡起地上的竹篮子,才解释道:“方才便让他离开了。正好有一物要给你,随我来,嘉歆。”

嘉歆跟上,想起方才看到的,随意问道:“先生,这儿布了奇门遁甲吗?”

和峤偏头看她一眼,发现她好像格外喜欢先生这个称呼,即使是已经得知了他的身份,也不曾改口,他没有深究,回答她的问题,“府上的前主人,很是精通,只稍动了府内布局,有些障目的效用。”

他一边细细与她解释着,一边指着假山流水与她说着其中原理与门道。

“嗯,嗯。”嘉歆看上去听得认真极了,身侧的小手却慢慢靠近和峤垂在身侧的手,一点一点靠近,勾上了他的小指。

“此处乃是阳遁九局中的……”和峤微顿,任由她勾着,继续方才的话题。

然而若细听,便能听出他声音里的一点心不在焉。

嘉歆偷笑看他,见他不反对,便大了胆子将自己的小手挤进他温热的大掌中。

感受到手心的细腻触感,和峤止了话,带着她到了院中,让她在原地静候片刻,便转身进了药房拿了盒药膏出来。

“用这个涂抹在眼周,不日便能消肿。”和峤将药膏递给她,知她不喜用粘腻的药膏,解释道:“我在这里面加了些紫苏叶,会清爽许多的。”

“是专门为我做的吗?因为我昨夜哭肿了眼。”嘉歆伸手接过,笑盈盈的盯着他。

“阿兄他向来粗心。昨日其实是你假托阿兄的名义替我准备的十六宴对吗?”

“你送我的状元符,是你亲自请了青松大师开光吧?”

“特意写了经卷注释送来予我。”

“我武考那日,你是特意在茶楼那儿等我的对吗?你相信我会得榜首。”

“因为怕我担心,所以提前丢了那个小纸卷儿予我,放心不下昨夜那么晚又来寻我坦白。”

她一步步靠近,一个又一个问题与陈述砸下来,和峤只初时微犹豫了一下,便都一一点头默认。

“肯定还有许多我不知道的事吧?我知道的,不知道的,你为我做了这么多。”

“那,你是否同我心悦你一样心悦我呢?和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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