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周军士气愤慨、本王理亏,士气低落,更兼本王如今兵力不能跟对面周军硬刚,粮草还供应不上,军心必乱。所以本王,还真不能杀宇文邕。”末了,他竟苦笑道:“为将者最大的不得已,就是不能想杀谁杀谁,得按规矩受人摆布!”

“你不是说傀儡皇帝没什么用吗?”

“但是他得民心,就算是做作,也是民心所向,况且了,这就跟养孩子一样,自己家的孩子再差劲儿,天天打架斗殴不学好不听话,也不能扔了把邻居的抱回来养啊,但是要别人打自个儿的娃,咱不还得去评理打架么。”

“道理我都懂,你看你,一口一个娃的,这是明示还是暗示啊,我还打算找华胥男子给我生娃呢……”

高长恭凤眼一眯,森森道,“不许找!本王都打算和你成亲了,容不下第三个人,但是可以不要娃。”

九幽都直心突突,觉得恐怖,“你这是吃定我了啊……”

高长恭沉默了。

他只是目视远方,日当正午,天色尽白芒,头顶还有山鹰在盘旋啸唳。

这四野,野草低,土质软,分明曾是沟陇地。

如今却放了荒,搁置不耕种。

九幽顺口问了句:“为什么这么大块的田地都没人种啊?每年还闹灾荒。”

高长恭道:“因为战乱啊。这荒山野岭百里,又没有驿站,前两年还有些村庄的,这两年因为战乱时,抛尸在野,时疫泛滥,人都死绝了……而今这里不总是打仗了,还好些,去年本王率大军经过时,差点被腐臭味熏死……”

“……”九幽看着一地荒田,仿佛眼前是郑家村的和乐安稳,男耕女织,依山傍水,时无荒年……

可是如今她再怎么眨眼看,也都是满目疮痍。

高长恭忽然来了句:“本王估摸今夜,大军便可到达谷水南畔,依旧是依水下帐……其后再仅一日,便可到边境,与周军南境主力、隔城相望。”

“哎?这么快!那粮草不是还没被姓斛律的拢到吗……”

高长恭悠悠道“一会儿就叫他过来,命他去催促粮草!”

九幽当即拍手叫好:“好好好!姓斛律的走了,你就安全了!也没人对你心怀不轨了!……”

高长恭目光幽幽的看了她一眼,呵呵笑着:“……话说回来阿蛟啊,你是不是也该冲锋陷阵一回了?反正你也没什么任务,不如今夜和本王去玩吧?”

他这笑声太阴森恐怖,着实吓到她了…

九幽愕然:“玩什么?”

他淡然的说了句:“劫粮草,抢的就是周军的!”

“……哎?周军也押运粮草的事,你怎么又知道?”

“押运粮草动静太大。更兼周军那边,明明有好几员大将在守着,却还是按兵不动,一定是粮草不足了……所以,周军知道我们运粮草的事,我们就也能知道他们的……”

高长恭蓦地停顿了下,狂妄的笑了:“没有了粮草,本王就不信周军不乱!!”

九幽这边一合计,顿觉神奇的诡诈!

“高长恭,你既要保护好自己的粮草,又能圈禁了敌国的大将……这已经够诡诈的了,你还要劫了敌国的粮草、让敌军自乱阵脚?!”

高长恭点头,笑道:“这还只是初步形势,日后大战之时也要多出奇兵,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可是,周军粮草就那么好劫吗?”

“自然不会好劫!本王故意让恒珈放出亲去保护粮草的风声,又说本王时疫未愈,召了安德王在旁侍奉、统领着三军。想必周军定是半信半疑。”

“说到劫粮草,怎么又说到这些个了?!”

“你听本王说完的!……本王已令军师领两万轻骑精兵在前方,预计今夜可到前线,便可先落住脚,明日一早开始骚扰周军,运用疲军之术!安德王明日入夜前,将会带领大军至边关、支援军师。”

“怎么还是没提到你?”

“本王即刻去引兵劫粮!入夜便可找到周军押运粮草的队伍,随后……如果能把粮草劫来自然好,劫不到就烧了!!”

说罢,他还不尽兴的、又补了句:“明日本王亲自抢粮之事,便会传去周国边境,适时军师已经和周军开了战,安德王也差不多到了前线,本王也正好和你加入大战……这般,如何?”

九幽目瞪口呆:“你说的这些……是整场大战的套路?恕我还没听懂,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么的,就完了?”

高长恭挑眼,默然道:“本王没说清楚?……本王不着急,就在这陪你顺一顺!从开头,斛律恒珈去催粮开始……”

“斛律恒珈以催促之名,不仅要守好粮草,还要把来劫粮草的人给逮住,对吧?”

“对。然后,就是本王……”

“你和我,一会儿去抢人家的粮玩,是不?”

“嗯,还有明日大战提前,怎么来着?”

“你又说让牧歌提前的,又让五哥打着你旗号的,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本王让五弟假托我在他身边,是为了今晚劫粮的神不知鬼不觉!简而言之,统而言之就是:军师先将周军打烦了,五弟就来换班、兵力上支援军师;这时候,早被军师骚扰的、疲惫了的周军,又被五弟给重创了一下……就算五弟还不能打的周军仓皇失措,也还有本王呢!”

“就是说……你们分三流、轮番打周军,周军还以为每次都是兰陵王督战,每次都全力以赴了……结果却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高长恭笑道:“精辟!”

“辟你妹!你在这吐沫横飞半天了,一点都不口干舌燥?老子都渴了!!”

“……”

高长恭默默的、解下了腰间悬挂的水袋,打开了瓶塞,递给了自家王妃。

她突然想到这是高长恭喝过的,突然有点嫌弃。

又一寻思,他的嘴都亲了好多回了,喝点水又怎么了?!

她对着瓶嘴猛灌了好几口!

结果喝的着急,还呛着了!

“咳咳!咳咳……你这水、咳,有点热……”

高长恭拍着她的背、顺着气,诚恳道:“可能是本王的体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