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叔回过身,见到她捂着腰、皱起小脸呲牙咧嘴,挑眉笑了。

还把包有牛肉片的油纸、递来给她,“呦,小侄女儿挺恋叔啊?你不是撒欢儿去了吗?咋又找来了?”

他这一颦一笑、简直跟易容他那个妖怪,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九幽从前都没发现,他平时状态这么轻佻呢,难怪易容他的人,学的那么艳气诡异。

她推回了他的油纸包,大着胆子问一嘴,“六叔,你马呢?”

“马在外头拴着呢,怎么了?”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一皱眉,“那是南方话母亲的意思吗?你六叔的母亲你也认识,在长乐宫当太后呢。”

“哦,那六叔,你会马背上玩游戏吗?”

“什么游戏?马来马去的,你这孩子撞见鬼啦?”

“六叔如此说来……就没事儿了,那我出去溜达溜达,你要出发了叫我。”

九幽只觉脸颊发烫,连忙跑开了,身后的六叔还喊呢:“臭孩子你别走太远啊!!”

——彼时。

小侯爷正在茶馆中吃茶,听心心念念的、会悬丝傀儡的老先生,演绎传记志异。

她瞧着那木偶雕出的、活灵活现的女将花木兰,目光透过那个木偶战铠,仿佛在眼前有黄沙和千军万马,有兵戈抢攘,

唱着:“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那白胡子老先生面若敷粉,娇嫩的跟婴儿似的,老先生的满头白发梳个小道揪,可是一开嗓子、却是跌宕遒丽,忽然让她想起舞媚娘那个,会学人说话的妓子。

她听了花木兰的戏,又见到了女帝力挽狂澜、七母分疆,正沉醉入迷。

忽然就听旁边有人拿胳膊肘怼她,“哎哎哎,姑娘,要书吗?”

九幽一股脑火,听得这人掐尖了嗓音,更气的不行,“什么书啊,我这不是听书呢吗?”

旁边大姐压低了嗓音,颇显粗糙:“就是官家不让卖,书肆不让买的那种。”

九幽一愣,侧头一看,旁边儿蹲着个粉面红光、满头华发的老叟!这人瞧着足有花甲之年了,却连一根儿胡子都没有,露的五官皮肉怂拉,尤其是大双眼皮,快把眼睛都盖住了。但也瞧得出,年轻时候的风韵。

这老大爷浑身捯饬的干干净净,挎一麻料的黑布包袱,包袱里有棱有角,鼓鼓囊塞的。

“哟嚯,您今年高寿啊?嗓子怎么了?”

“天生的你别管,爷们儿我还小呢,才六十六。”

“嚯!您可太高寿了。您这模仿大娘说话…是个人趣味儿啊?”

“这里没大娘的事,小子,你买书不买啊?”

也亏得听书的人多,喝茶唠嗑嗑瓜子,他们这小声叨叨,旁人听不见。

“老大爷,你有话说明白行吗……你看我像念书人吗?”

“像!你看我这,都好书。”

九幽由他把麻布包袱一打开,里面还真都是好书,《论语》,《孟子》,《庄子》,《山海经》,《春秋》,《战国策》,《搜神记》,《竹林诗集》,《史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