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强压抑住胸口郁痛、眼前昏黑,咬着牙,扭头来看身边的男子。

扶摇跪坐在席边,垂在身侧袖中的手指颤冷,目光落在她空空玉碟上,颦着柳月眉,分明是郁结了一股浓浓愁绪。

眉梢却飞扬上挑,忧郁又不失骄傲。

九幽登时心一软。擒了他一只冰凉汗湿的手攥入掌心,她莫名有了些许安慰与自傲。

“他也是男宠。”

西夜侯目露微光,难得惊讶。

“哦?哪里的人呐?底细可清楚?”

“名唤扶摇,江南人,英雄救美捡来的。”

“呵,你这男宠倒果真生是,一副江南柔美呢。”

“过奖了。”

俩人这旁若无人,唠的起劲,那边儿窃窃私语之声也渐高。

只听主位上一声沉冷的咳!

“——咳哼!”

众宾顿静。

循声望去,帝王的玄色袖口滑出了玉白的指头,捏着雕花金杯,举一盏醇香贡酒。

凤目微睁,漆黑又凌厉。

“两国王侯本是南北相望,如今竟能老友重逢,惺惺相惜,如此阔达随性,实在是令人起敬。来,朕敬陈国使臣一杯,算作接风开宴酒!”

说罢,宇文邕抬袖掩面,抿了口后又放回席上。

西夜侯豪情万丈,只笑着道了句“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惯了,喝干为敬!”

她也不遮脸,仰头就干。

喝完了后,还将酒杯底朝天倒过来给人看,又目光直勾勾的瞧着宇文邕,抹了把嘴上酒渍,砸吧砸吧道,“夜某多谢天和陛下盛情敬酒,别说…这中原北国还真有模样儿漂亮的男人,这美貌君王喝起酒来的模样,实在是让人神往啊!”

众宾险些喷了酒。

私语阔论声又炸起来了,只听人道,

“还真没见过…这么豪放的女子!”

“当众言语挑逗君王,实在大胆!”

也有愤怒的老臣看不惯,“陈国是不是无男人了!怎么派这么个当世山阴公主前来!”

夜梅忽然嗤笑出声!“荒谬!自古以来哪个国家离开女人了?我们西域嬮妲诸国,还是女人为尊男人生娃呢!”

席上也不知哪个老臣,满嗓子沧桑惊慌,“我中原几千年文明,从未见过那种骇人听闻的世界!你这女侯在外都大放厥词,陈国委派你也不怕狐媚惑主,牝鸡司晨?”

这么针锋相对的话,要搁九幽都得撂挑子打起来,可夜侯是真镇定。

她一抬紫红丝绸的衣袖,露出的手臂肌肉,让九幽瞬间自惭形秽……夜失柳手拿金玉杯,她浓眉挑着:“你们中原男人不就是这样吗?只会压制女人的作用!呵,做你们附庸的女人,自古赌赢了是妲己,赌输了是甄姬,盛世需要美人点缀,乱世却需要美人顶罪。”

此时此刻,刚才还义愤填膺的老臣不说话了,倒是白胡子庾老头挺欣赏她,抬起满眼亮光,捋着胡子道“门前书肆灯火枯,只因未藏先生书!”

夜侯浓烈的眉头一挑,“哦?此言何意?”

“家门口的书肆没买到您的著作,老夫要把书肆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