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断一个木石前盟

在红楼梦的创作中，无论是贾宝玉还是甄宝玉，其实皆是曹雪芹的化身，只是甄宝玉代表的形象，是曹雪芹真的一面，被抄家，从原本的荒唐成为了不荒唐，皆因为“世道人情略略的知道了些。”

甄宝玉随在林动背后，飘飘乎如同进入梦中，和贾宝玉所在的太虚幻境不同，甄宝玉随着林动而来，则是在一破庙之中。

警幻仙姑曾将太虚幻境之中的书册给予林动，而在这破庙之中，林动便展示给了甄宝玉。

在这书卷之中，甄宝玉看到了甄家即将到来的沦没，看到了他的好姐姐，好妹妹皆因命运作祟，身不由己，看到了甄家食尽鸟投林的悲哀现状。

富贵荣华，一梦黄粱。

将这些展露给甄宝玉看后，甄宝玉自是能够体悟其中真意，今后想要认命也好，想要奋起直上也好，全皆由他。

甄宝玉将这破庙之中的书卷合上，转过头来，正要和林动言语，却突然感觉天旋地转，整个人依旧是在衙门之外，外面凛冬的寒风吹着，甄宝玉一身是汗，如梦初醒。

扬州，林府。

林动手在棋盘上面补上一着，结束了和晴雯在棋盘上的焦灼。

这样的棋局，对晴雯来说是斗智斗力，对林动来说，不过就是哄骗小孩子玩闹而已。

“真是一场好杀。”

黛玉，紫鹃，雪雁皆在一边，看棋局收场，黛玉不由说道。

“棋是好杀，只是林真人可是曾说，要在今日这时刻点化甄家宝玉，此时已经是这光景，不知道这真人是否也贵人忘事呢？”

紫鹃轻笑问道。

她随在林黛玉身边时间长了，和林动也是熟了，知道林动性情，故才敢开口说笑。

“已经点完了。”

林动平静说道：“这甄宝玉终究是可堪造就之人，一点就通。”

自这一点之后，甄宝玉收起往日荒唐，读书荣身，终究是走上这古代的正路，就算是将来被抄家，家族败落，读书荣身之路行之不通，甄宝玉有这奋发图强的心，也能够谋出路来。

“可堪造就之人？佛家常说：无不可度化之人，真人你倒是说说，什么人是度化不了的？”

紫鹃又问道。

“有。”

不等林动回答，晴雯便在一边说道：“就是贾府里面的贾宝玉，枉费宁荣二公之灵跪在还真面前苦苦求情，只愿点化宝玉，警明感情，让他能一改往日陋习，挽贾家大厦将倾，还真点了宝玉，只是此人愚昧不通，明知未来而沉溺现在，终究只能等到贾家被抄，万境归空，才知悔恨。”

提起贾宝玉，晴雯就恨的牙痒。

“贾家被抄……”

林黛玉，紫鹃，雪雁三个人捂着小嘴，听着从晴雯口中听到的天机，只感不可思议。

“你这么轻易的将天机泄露出来，不怕未来有变？”

林黛玉轻声说道，一双柳眉颦起，盈盈美目中似在倒映贾府中的一切。

“别想了，想改天机，凭你们绝办不到。”

晴雯说话毫不客气。

林黛玉一听此言，顿觉受了轻贱，拂袖而起，刚欲争辩，心头便有千般想法：这晴雯是芙蓉女仙，所看所知，自是超过自己百倍，此时既如此说，自有她的道理，而若要争辩，自己却又是没道理的。

贾家也是望族，身在贾府，一切自是不同，只是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传到这一代，是否也该应此言？

贾家的贾宝玉是第四代，贾蓉是第五代。

黛玉这样一想，心中千转百念，却不知一时该如何来说。

“此时贾家，便已经开始艰难了。”

林动起出话题，说道：“贾家上下千口人，安于享乐的多，运筹谋划的无，日日亏空，却又不能减了排场，失了面子，所以这金钱用度，是越发的难以支撑了，眼下的贾家，其一便是向人求助，这人不是他人，只能是扬州巡盐御史，若是这位不肯帮助，那么贾家接下来要走的路，就是卖人了。”

贾府里面有四个女儿，分别是元春，迎春，探春，惜春。

元春卖入到了皇家，只是现在还不曾得宠，不曾封妃，暂时无力。

迎春在未来因为五千两银子，被孙绍祖娶了过去，日夜虐待，一年便死去。

探春在将来被卖和亲，嫁的远，身份高，却也不曾给贾府任何力量，只是探春也有手腕，相信和亲到了那边，当是能够稳住脚步的。

惜春出家，躲过了被卖女儿这一劫。

黛玉在贾府里面居住过，自是知道这里面的事情，丫鬟婆子在下面比这比那，所花的钱无一不是从贾府里面扣出的，还有各般事情，都是在挑着油水捞，而没有油水的行当也能扣出来一些。

故此，有上代的人已经失了势，下代的人不争气，贾府里面的仆人又在坐吃山空，这多方面累积下来，贾府已经是富贵在外，内里中空了。

“若要改这天机，确实是我们办不到的。”

黛玉幽幽一叹，倍感心酸，泪珠儿一下就掉了下来。

紫鹃，雪雁连忙在一边劝，便是晴雯也在一边劝导，只是这黛玉哭起来，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让她哭吧。”

林动止住三人劝，说道：“等她哭完了，这泪水儿也就还完了。”

还泪。

这个词出现在黛玉心中，倒是让黛玉一惊，不觉早年梦中情景再次回想起来：你到不是去还泪的，你是去攀高枝的……

此念一起，让黛玉不知怎就扭捏起来，也不顾脸上的泪水儿，起身就走。

紫鹃，雪雁两人忙跟在后。

值得一说，这紫鹃也是一个心眼实在的丫头，就算是贾府出身，待在黛玉的身边，却也一心的对待黛玉，在红楼之中，黛玉临死之前，说是早把紫鹃看做自己姐妹，这份感情，在大观园中比其她女的都重。

而紫鹃听贾家将要灭亡，心中所想贾家不多，心中还在黛玉这边挂念着。

林动起身，心知现在的贾琏终究是要对林如海开口，说明贾家之事，而此时的林如海正听林动的话，行清正之事，终究是不会给他半分钱财，贾琏能够带回家的，不过就是存放在甄家的钱财，贾家在金陵老宅的一点家私，而这一点钱，根本不够贾家的挥霍。

对贾家的眼光不能仅看在大观园中，还有私塾，庄园，贾珍，贾政，贾琏这些人出门在外的开销，家宴聚会，京城之中的人情往来，贾家为了混在京城圈中所耗费的钱财。

这些钱无一不是大头，均是必要开销，如果不然，则会平白被人看不起，而在京城中，官场中，面子自然是第一位的。

林动前往林如海的书房之中，等待着林如海见了贾琏之后，便准备重返京城。

在扬州的这段日子，翠环山的修建已经完工大半，待到回到翠环山后，也是那元贞帝要摆驾翠环山的时候。

林动也想和元贞帝谈谈，断一份情，少一分孽，添一把火，烧一家人。

贾琏拱一拱手，从林如海的房间里面退出。

他在扬州这段日子，多次试图和林如海开口说起此事，林如海均是岔开话题，今日终究是将这说明，却遭到了林如海的断然拒绝。

一如林动曾说：黛玉是还泪的，不是还钱的。

花了人家的钱，坑了人家姑娘一生，这等贾家，不过如此。

贾琏走了不久，林如海便来到了书房里面，谈论此事，林动也是时的说出要离开扬州，回返京城翠环山的想法。

“这一去，便让黛玉在翠环山了。”

林动对林如海说道：“待到了断了黛玉的因果，自是将黛玉也引向仙途，今后自有升仙之期。”

林如海叹息一声，说道：“本来我那正妻走后，便不曾想要娶亲，而黛玉在我身边，又怕照料不到，且黛玉一人在侧，无亲兄妹，难免孤单，倒是到了贾府，也少了我的顾虑之苦，现在她要随你学仙，倒是更让我无甚顾虑了。”

黛玉年幼的时候，便有茫茫大士前来度化，此事甚奇，便是黛玉也时常提起，那和尚说黛玉不能面见外人，而黛玉面对林动，却算是本家人了。

且林动不比其它道士，林动是真有本事，在林动的身边，倒是比起官场之上更要显达。

“如此就好。”

林动笑道：“断一个木石前盟，成一段无上仙缘。”

神瑛侍者下界，绛珠仙子要将曾经受过恩惠的露水化作泪水，尽数还给他，这算是木石前盟，只是这等事情，有林动插手之后，因果自然就有变，木石前盟不再，黛玉必然要随林动修行，而贾宝玉，林动已经点化了他，他既然不醒悟，那便随着贾府，再经过一次沦亡罢了。

只是这一次的沦亡，比起他记忆中如同齿轮，一点一点到来，一点一点攆过有很大差别。

这一次贾府的灭亡，会比起“重生”记忆中的更让他绝望，更让他无力，就是不知道这一次，贾宝玉如何能够扛过去。

“小女一切凭你做主了。”

林如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