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令见天命军的士兵发动攻击,便立下方形阵,刀盾兵在前,用盾牌在四面结成盾墙,随后是长枪兵,出击的时候,只要将盾墙拉开一条缝,就可以刺杀靠近的敌兵,在他们的身后,靠近中心的位置,却是弓箭兵,他们根本看不清外面的敌情,但刀盾兵就是他们的眼睛,一旦得到敌兵的讯息,可以向空中抛射,进行远程打击。

他原先还有八门火炮,打击的距离更远,可惜,炮手几乎都被流寇射杀了。

尽管方形阵有着三层保障,又是攻守兼备,但张令还是有些担心,对面的流寇,根本不是往日见到的流寇,他们的火炮,比明军还要犀利,炮弹落地后,还会进行爆炸,他的炮兵,就是死在这种不知名的跑弹下。

王维章求援的时候,为何没有说到流寇的火炮?难怪侯良柱会战死……成都现在怎么样了?王维章此时在哪?

张令有些后悔,自己不该冒失去救援成都,万一重庆府有失……那可是他的驻地,如果不去救援成都,依靠龙洞、二郎、佛图三关,重庆完全可以自保,可如今……

他决定先打过一仗再说,如果不能取胜,便立即返回重庆,利用地形优势,固守待援。

天命军逼近明军,顿时傻眼了,明军被盾墙包裹起来,步枪的子弹根本打不透,多次的战斗,让天命军的士兵意识到,盾牌几乎就是西宁步枪的克星!

宋文也是双目紧锁,如果不能破除明军的盾牌,再优秀的枪手,也是无可奈何。

李自成在后方督战,从望远镜中,他早就看到了明军的盾牌,一直在思索对策,按照以前的方法,就是用火炮,先将明军的盾牌打翻了,再让步兵射杀。

可是这会,战场在璧山与长江之间的狭窄地带,步兵涌上去了,山地炮根本无处架设,否则从步兵的头顶越过,很可能误伤了自己人,在步兵出击的时候,炮兵早就停火了。

怎么办?

天命军的步兵,自从列装步枪之后,为了节约生铁,早就脱下铠甲了,基本上没有防护设施,如果太过靠近明军,反而容易成为靶子。

如果不是战场太过狭窄,这该死的璧山……嗯?

李自成灵机一动,既然璧山就在左近,何不如此如此……

璧山限制了战场的宽度,当然他增加了左侧的高度,如果让一个千户的士兵抢占左侧的璧山,然后从山上向下射击……

明军的盾牌可以防守正面,却不能守护头顶,为了给弓箭兵留出射箭的空间,盾墙只是护卫在四周,头顶的方向却是空荡荡的。

李自成从望远镜中可以看到,明军正面的盾墙,不过一人半高,如果宋文部的士兵占据璧山,甚至爬上树顶,完全可以从上向下射击,西宁步枪的最大射程,能达到六百步!

虽然不能全部射杀明军,但只要明军出现伤亡,盾墙出现漏洞,另外四个千户的士兵,完全可以歼灭明军。

李自成立即给宋文传令,让他抢占璧山,宋文接到命令,侧目看了眼璧山,“大都督真是神人也!”他立即分出一个千户的士兵,先行抢占璧山。

张令不以为意,他的方形阵,距离璧山至少有四百步,流寇即便占领山上的高地,也无法威胁自己,如果切断后路,威胁反而更大。

宋文亲率四个千户的枪手,缓缓向前进发,在明军前方二百步的地方停下来,士兵们没有铠甲,不能进入弓箭的射程。

张令有些奇怪,流寇在二百步的地方停下,究竟要干什么?进攻,他们只能找死,自己这方,弓箭兵、长枪兵连番打击后,刀盾兵恐怕只能捡些残羹冷炙了。

如果流寇不打算进攻,又为何逼近自己的大阵?是流寇不懂战法,还是故意麻痹自己?他们还有什么后手吗?

“砰、砰砰……”

就在张令沉思的时候,天命军的步枪响了,随即便是明军的惨叫声,张令身前不到十步的地方,便有一名亲卫左肩中弹,却是没有死绝,在张令的面前翻身打滚,惨叫连连!

像亲卫这样受伤惨叫的士兵,不一会便达到数十名,还有一些士兵已经死绝,一声不响地摊到在地。

张令吃了一惊,流寇什么时间逼近大阵了?这是什么样的火#抢?

射击还在继续,明军的伤亡不断扩大。

张令顺着枪声一看,居然是从璧山上来的,顿时吃惊不小,这么远的距离,少说也有四百步,流寇霎时有了如此犀利的火器……

“将军,快躲到盾墙后面……”亲卫也是看准了射击的方向,忙将张令推到在右侧的盾牌之后。

“你们看清了,流寇是从璧山射击的吗?”张令还是不太相信自己的双目,四百步,除了火炮,这个世界上,还有有如此射程的火器吗?

“将军,流寇的确是从璧山射击的,好些流寇还爬上了树梢……”

张令想起来了,他刚才亲眼看到,有些流寇如猴子般攀上树木,原来是为了登高射击……

璧山在天命军的左侧,也就是明军的右侧,天命军的士兵在射击的时候,子弹是从上方进入明军大阵的,右侧的明军躲在盾墙后面,还是射不到,但中间的弓箭兵,还有左侧的明军,一个个成了靶子。

谁让张令部署的是方形阵?大阵右侧的士兵,正对着璧山,恰好在天命军的枪口下。

一枪毙命就不用说了,受伤的士兵,在大阵中惨叫连连,号呼不绝。

李自成大笑:“这些士兵,比宋文还要机灵,竟然爬到树顶上!”

“大都督,兄弟们上了树,装弹的速度会不会慢些?”何小米有些担心,“一旦明军向璧山移动……”

“无妨,”李自成摇头,“只要明军的阵型不散,移动速度就不会太快,兄弟们完全有足够的时间逃生。”

与李自成相比,张令的心情烦躁道极点,但流寇至少在二百步之外,就是让弓箭兵放箭,也是白费力气,白白浪费箭矢。

更让他气愤的是,明军完全被动挨打,一点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在流寇面前,明军啥时如此狼狈了?

生气归生气,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弟送死,万般无奈,只得让中间的弓箭兵和左侧的士兵,先进入右边的蹲墙后面躲一躲,就像他自己一样。

但这样一来,明军的方形阵就肢解了,左边出现一个巨大的缺口,连盾墙也不见了。

宋文就像一个狡猾的猎人,他一直在观测着明军的大阵,遇上这样的机会,岂肯白白放过?

“射击!”

这样的两个字,宋文已经等了很久了,只要明军的阵型出现缺口,他毫不犹豫地将士兵放出去,隔着两百步的距离,反正明军的弓箭又射不到己方的士兵。

这一次,天命军的士兵是齐射,他们早就做好了一切准备,军令一下,超过一个千户的士兵,立即扣动扳机,让子弹出膛,然后蹲下身子,将空间让给的后面的同伴。

明军猝不及防,伤亡惨重,大阵中满是呼叫滚爬的士兵,还有许多尸体,一动不动,却是看着省身前的张令。

张令大惊,临场变阵,本就是兵家大忌,他情非得已,方才让士兵进入右侧的盾牌之下,没想到伤亡更加惨重。

这些士兵的死,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天命军不会给他思考的时间,射击还在继续,伤亡正一步步加剧,他每迟疑一刻,士兵的伤亡就会增添不少。

怎么办?

张论的大脑飞快地旋转着,到了此时,他根本没有进攻的心思了,能保住这些士兵的生命,就是最大的成功。

天命军已经从两个方向进攻,除了东面的长江,如果明军龟缩在大阵中,他们完全可能来到第三个方向,切断自己的归路。

大雁阵不行、方形阵不行、圆形阵还是不行,只要有缺口,流寇的子弹便会射进来,除非在头顶盖上一面巨大的盾墙……

张令忽地一悟,只要将阵型变小……

他立即传令,士兵们十人一组,组成一个个微型圆阵,四面用盾牌结成盾墙。

虽然头顶的方向依然的空的,但这个空间很小,子弹很难命中。

折腾了小半个时辰,在付出大量的伤亡之后,明军终于换成微型圆阵,将长枪兵、弓箭兵裹在核心。

但这样一来,弓箭兵就失去作用了,上方的空间太小,如果要射箭,只能向着头顶,不但没有射程,箭矢在下落的时候,还有可能射伤自己或是同伴,对流寇倒是没有威胁。

张令让士兵们保持阵型,然后缓缓撤向大营,只要入了大营,就有更多的防护器械了。

“哒哒哒……”

外面忽地传来一阵马蹄声,一名身着明军铠甲的士兵,从西北方疾驶而入,“将军……有骑兵……”

那游骑话未说完,已是一个侧摔,从马背上倒栽下来,再没了讯息,战马晃悠了两步,也是摔倒在地,口吐白沫……

张令大惊,人马显然是过度疲劳而死!

难道流寇的骑兵绕过了璧山?

他侧耳倾听,大地上果然传来了沉闷的声音,“哒哒哒……”

无数的骑兵,正沿着璧山西麓,呼啸而至,张令的心脏,比大地还要颤动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