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名衡确认城下来的是陈永福,一面让士兵用弓箭封住城外的天命军,不让天命军靠近护城河,一面着人打开水城,接应陈永福入城。

刘见义眼睁睁地看着明军要入城,自己却无法向他们靠近,气得大发雷霆,顶着箭矢不要命地往前冲,亲兵不敢让他冒险,便用盾牌护卫在周围。

这样一耽搁,陈永福的数百人,已经入了水城,城门一闭,从外面再难打开。

刘见义暴跳如雷,他一向就是暴脾气,一怒之下,便要趁夜攻城,最终被亲兵劝住,“大人,我们并没有携带攻城的器械,就算过了护城河,还是无法攀上城头。”

刘见义看着月色下的箭影,知道意气用事,不但攻不上城头,还会白白丢了士兵们的性命,这才勒住战马,缓缓退出弓箭的射程。

就这样回到西关的军营,刘见义实在不甘心,好不容易有了杀敌的机会,还是让陈永福入了城,他立即放出游骑,寻找明军的另一部,终于在西关以北找到明军,这些明军被天命军两波打击,已经如惊弓之鸟。

刘见义对这些明军没有任何同情心,在他的眼中,明军就是他的战功,开封城内的明军,他实在没办法,野外的明军,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天命军一番冲杀,明军或被杀或投降,只有极少量士兵得以逃生。

天明之后,李自成着人打扫战场,死亡和重伤被杀的明军,接近三千,轻伤和被俘的士兵,接近两千,逃入开封城和下落不明者,不过千余人。

明军的尸体被集中起来,一把火烧了,轻伤兵得到救治,他们将和战俘一道,加入天命军。

陈永福部的明军被聚歼,不仅削弱了明军的力量,天命军还得到大量的铠甲、兵器、盾牌等,河南新募的天命军,与天命军的主力不同,不但没有装备步枪、山地炮,连刀枪、铠甲这样的冷兵器,也是十分匮乏,这次的缴获,能大大改善新兵的装备。

李自成召集各营团的主将,商量退兵的事,刘见义不干了,“大都督,陈永福不过带回数百士兵入城,难道就因为营数百士兵而退兵?”

众人虽然没有说话,却都是看着李自成,显然不太同意退兵,搬来云梯的时候,不过攻城两日,而且只有西城门是强攻,其它各城门进攻的规模都不大,主要是牵制城内的守军,难道就这样放弃开封?

李自成扫了众人一眼,将众人的表情记在心中,含笑道:“你们是什么意见?也和刘将军一样吗?”

李信一愣,心中有了一丝悸动,总觉得脑中有模糊的念想,却是无法清晰地整理出来,便低下头,竭力思索着什么。

李自成见众人都没有说话的意思,淡淡一笑,道:“即便打下来开封,又能如何?我们能守得住吗?即便能守得住,天命军的主力,岂不被牵制在开封?”

李信的脑中忽地现出一丝灵光,从杞县过来,一路之上,大都督没少说过天命军在河南的战略,现在放弃开封,难道是为了这个战略?

天命军来到河南游移,最初是为了牵制明军,为甘肃、四川赢得恢复和发展的时间,不过,天命军已经在洛阳立稳脚跟,不用再和明军“躲猫猫”了吧?

如果拿下开封呢?

如果天命军不能集中主力,肯定守不住,即便派遣主力在此驻守,也会被明军的优势兵力包围,能不能守住开封不说,至少失去了发展的机遇。

朝廷最希望与天命军决战,一劳永逸解决天命军!

“大都督,天命军的战略,是否发生了变化?”

“李公子说得不错,”李自成冲着李信点点头,“天命军还是以游移为主,不过,与以前不同,现在的天命军,以洛阳为基地,在洛阳的外围游移,寻机歼灭敌军!”

牛金星也是若有所悟,“大都督是说,就像对待陈永福部那样,寻机各个击破?”

“先生所言甚是,”李自成心中暗喜,有了李信、牛金星这个双子星座,自己就轻松多了,以后具体的俗务,可以交给他们,“河南巡抚李仙凤即将渡过黄河,从北面而来;总督杨文岳、总兵左良玉分别从保定、湖广的方向,还有陕西的军队,既是增援开封,也是要包围开封城外的天命军,在当前的形势下,我们不宜与明军硬拼!”

众人似乎明白了李自成的心思,不能太过在意一城一地的得失,而是在游移的同时,寻机歼灭明军,同时壮大自己的力量,李绩道:“大都督,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这个嘛,就要问问李公子和牛先生了,”李自成笑道:“河南成立了临时都督府,兵事司的人,总不能只拿钱不干活吧?”

李信心道,牛金星才是只拿钱不干活,我可是领着独立营游击将军的粮饷,兵事使只是虚名而已,牛金星看了李信一眼,似乎明白了他的心思,淡淡地道:“各路明军虽然都是冲着开封而来,但路程远近、行军速度各不相同,将领的心思也是不同,所以,他们到达开封的时间,也会有先后之分,正好给了我们各个击破的机会。”

刘宗敏、刘见义二人,可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他们只是喜欢战争本身,无论是为了军功,还是战斗本身所带来的快感,都是他们最期望的,“依牛先生看,哪一路明军最先抵达开封?”

“李仙凤部,”牛金星眯起双目,一副深思的样子,“他是河南巡抚,河南被流寇肆虐,他的身上,担着莫大的干系,所以北面这一路明军,将是下一支到达开封的援军!”

李信道:“那其余的各路援军呢?如果我们从开封退兵,他们还会过来吗?”

“湖广是流寇的重灾区,左良玉一定不会继续前进,陕西的明军,压根儿尚未动身,”牛金星忽地睁开双目,不住点头道:“依在下看,保定总督杨文岳,距离开封已经很近,应该会来看一看,如果局势对他们有利,或是朝廷的压力过大,很可能还有一场大规模的战斗!”

李信点点头,道:“那我们先伏击李仙凤,回头再打杨文岳!”

李自成笑道:“别忘了,陈永福虽是入了开封城,但陈部还有一部分后军,挡在我们西进的道路上!”

刘见义忙拱手道:“大都督,陈部剩余的士兵,一个不会太多,就交给属下吧!”

李自成点点头,道:“陈部所余的士兵,至少还有近万,刘将军不可大意,尽量伏击,不要滥杀无辜,奥,李公子亲自去一趟吧,带上独立营第一团!”

“是,大都督!”李信虽是答应着,却是目视李自成。

“李公子是担心这边的人手不够?”李自成笑道:“这边还有五个团,两万五千多人,而且,李公子如果能快速解决了陈部的余孽,到时候可以回头给予李仙凤致命的一击!”

“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寻找陈部的余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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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仙凤果然是最早赶到开封的人,但此时已经是正月十九,天命军已经西去两日了,他来到北城门,要求入城,驻守北城的管河同知桑开第不敢做主,便着人通知巡按高名衡。

高名衡已经弹劾了李仙凤,将洛阳失陷、福王被杀的罪名,完全推到李仙凤的头上,开封被围的时候,李仙凤就在卫辉剿匪,只隔着黄河,却是等到天命军西去之后,才赶到开封,显然一路上走走停停。

他没有让桑开第开城,而是求见了周王朱恭枵,将李仙凤的小心思告诉了他。

朱恭枵大怒,下令关闭城门,不让李仙凤入城,让他去追击流寇,将功折罪,李仙凤没法,只得率领本部士兵,向天命军尾随而去。

李仙凤在京水沿岸的白沙,遭到天命军的伏击,士兵折损大半,退回郑州。

因为朱恭枵、高名衡再次联名弹劾李仙凤,加上高名衡守城有功,朱由检决定逮捕李仙凤,押回京师治罪。

李仙凤接到圣旨之前,已经知道了圣旨的内容。

每次明军大败,朱由检必定诛杀大臣,将大臣当做替罪羊,这次虽然保住了开封,但洛阳城破,福王朱常洵被杀,依朱由检的性子,必定要杀大臣。

李仙凤是河南巡抚,河南最高的文官,他自知难逃一死,在圣旨到达之前,便在郑州z-i'sa身亡!

圣旨上说,以襄阳兵备副使张克俭代替李仙凤,出任河南巡抚,但张克俭已经在湖广战死,随即朱由检重新拟旨,任命高名衡为右佥都御史、巡抚河南;陈永福为总兵官、都督佥事。

高名衡、陈永福一文一武,受命镇守河南,他们首先招募壮丁,修缮破损的开封城墙,随即将城内的士兵,集中整编一番。

此时左良玉已经退回湖广,但保定总督杨文岳一路急行,来到开封后,并没有入城,只是从城内索要部分军粮,他一心要建立军功,不顾总兵虎大威的警告,执意向西追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