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目视李过、宋两人,含笑道:“看看,洪承畴果然派人来了!”

“洪承畴的使者?”宋更加惊疑了,“大都督和洪承畴联络过吗?”

“没有,”李自成摇着头轻笑,“洪承畴是我的故人,知道我在汉,他即便要打,也得先谈谈不是?今晚让你们二人过来,是让你们帮着参详参详,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

他随即一摆手,让何小米将使者领进来。

使者跟在何小米的身后,入了大厅,先是给李自成行了参拜大礼,用目光在李过与宋的脸一扫,却是一言不发。

“这两位都是本都督属下的将军,不是外人,你不必担心!”李自成笑道:“洪督军让你带来了什么话?”

使者愣了片刻,重新给李自成见过礼,方才从怀掏出一封书信,“我家督军大人要说的话,都在这封信。”

何小米接过书信,双手递给李自成。

李自成撕开封口,展开书信一看,随即递给李过,待李过、宋二人看过,在灯烛引燃,烧成灰烬,方对使者道:“洪督军的问题,本都督一一作答,你可要记好了!”

“小人会谨记大都督的话……”

“首先,洪督军责问本都督,为何违反约定,南下四川,现在连朝廷都惊动了,着他前来攻打天命军,”李自成道:“本都督明确告诉他,本都督从来没有向他承诺,将来不会南下,所以,这违反约定的事,算不到本都督头。”

“可是,天命军占据汉,岂不是出陇山之东?”使者小心道。

“天命军越过陇山了吗?天命军是绕过秦岭好吧?”李自成正色道:“若说违反约定,请贵使给本都督带个话,当日洪督军违反约定,擅自派戴君恩西出陇山,欲要攻打兰州,本都督尚未找他算账呢!”

“这……”

李自成打断了使者的话,“你是使者,只要回去传话好,洪督军不是傻子,自会斟酌!”

“是,小人明白……”

“至于朝廷的责问,那与本都督无关,本都督与朝廷并没有协议!”

使者道:“可是天命军南下四川,如今又占据汉,随时威胁西安……督军大人又不忍与天命军作战,但心委实不安……”

不忍?是不敢吧?李自成心暗笑,面却还保持着威严,“贵使回去转告洪督军,本都督并没有进取西安的打算,本都督只要一个完整的汉府而已。”

“大都督,天命军占据汉,迫死瑞王,督军大人实在无法向朝廷交代,”使者道:“据小人所知,瑞王是当今皇的亲叔叔,皇一旦知晓,恐怕有很多人要人头落地,如果天命军不撤出汉府……”

“瑞王已经死了,难道天命军撤出汉,他还能活过来?”李自成以目示意李过。

李过一边拔刀而起,一边厉声道:“大都督不进取西安,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再要啰嗦,休怪本将军无情!”

“这……”

李自成淡淡一笑,道:“双喜休要如此,使者只是传言,一切贪心与他无干!”

使者见李过还刀入鞘,遂道:“如果天命军不能撤出汉,督军大人实在无法向朝廷交代……”

“这要看洪督军的手段了,湖广那么多流寇,难道不能栽到他们的头?”李自成道:“一命抵一命,只要洪督军能去湖广多杀几个流寇,朝廷和皇的怒火,没准消了!”

“这……”

“第二个问题,”李自成打断使者的话,天命军已经占据了四川和汉,再要吐出来,那是不可能的,除非军事不利,“洪督军问本都督,天命军将欲何往,本都督也可以明确告诉他,天命军不会再破坏他的好事,暂时只会在汉与四川活动。”

“四川?”使者顿时哭丧着脸,“大都督,如果天命军不能撤出四川,那督军大人实在没日子过了,皇为了蜀王的事,已经将兵部尚书杨大人骂个狗血喷头……”

“这是杨嗣昌的事,与洪督军何干?”李自成板着脸道:“本都督只是与洪督军有约定,他人的生死,难道也要本都督负责?”

“不是这样说,”使者苦着脸道:“督军大人与大都督有过约定,大都督无论如何,都要给督军大人一些脸面,四川必须让出来……”

“贵使只要将本都督的话,带给洪督军,洪督军自然明白本都督的一番苦心,!”李自成勃然道:“本都督给洪督军三日的时间,三日之后,如果洪督军还不退兵,本都督将视为对天命军的挑战。”

“大都督,这……小人回去,恐怕无法向督军大人交差……”

李自成瞪了使者一眼,道:“凡是威胁到天命军的,本都督一律视他为敌人,曹总兵兵临城下,威胁了汉府的安全,兄弟们气不过……本都督不希望洪督军再犯这样的错误。”

洪承畴的使者走后,李过道:“大都督,洪承畴会主动撤军吗?”

“那要看他面临多大的压力了,如果崇祯与杨嗣昌给他的压力太大,或许他不会撤军的,”李自成笑道:“所以,你和宋将军,还是要做好战斗的准备。”

“是,大都督!”李过又道:“大都督,天命军不再扩张地盘了?朝廷还有那么多的好地方……”

“饭要一口一口吃,”李自成用手指着李过的鼻子,“天命军南下,占据了四川和汉,这么大的地盘,要想完全成为天命军的地盘,需要时间消化……”

使者回去后,将李自成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洪承畴。

虽然夜色已深,但洪承畴与曹变蛟一点睡意都没有,李自成的态度异常强硬,让他们一时无措。

如果按照李自成的要求,此撤军,朝廷和皇,绝对不会放过他们;攻城吧,既然李自成在汉城内,天命军的人数不会太少,一时之间,绝难破城。

洪承畴想到了当日的固关,数万大军,如果不是李自成有意放他走,恐怕一个都不剩……

怎么办?

洪承畴急得头冒汗,但手脚却是冰凉,打又打不得,撤又撤不得,像被鱼刺卡在喉管……

曹变蛟小声道:“督军大人,我们难道没有一战之力吗?”

洪承畴微闭双目,缓缓摇头,“曹总兵,昨夜难道没见过天命军的战斗力?只有一个小小的错误,五千士兵被全歼了……战场哪能没有一丝错误?这样的折腾,我们能经受几次?再说了,如果入了天命军的圈套,士兵的人数再多,恐怕也是难逃厄运……”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让天命军完全撤出四川、汉,恐怕不太现实,”洪承畴道:“可是,蜀王的事,还有汉的瑞王……朝廷早晚会知道……”

曹变蛟也是没法,他从军以来,从未遇今日这般情形,既不能打,又不能撤,思索片刻,他似乎明白了一件事。

每次鞑子破关攻入京师,朝廷虽然集大量的军队勤王,但在鞑子的骑兵面前,和今日的境地差不多。

出击吧,唯一的结果,是兵败身死,朝廷会抚恤家人;不出击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鞑子在京师四面劫掠,朝廷是要追究起责任的……

难道天命军这样一股流寇,战斗力堪鞑子吗?连督军大人都不敢望其项背!

曹变蛟实在不明白,同样是流寇,为何天命军在西宁、兰州养成了气候,难道是督军大人养寇自重?也不像呀,连督军大人都不敢触碰天命军的胡须……

如果连督军大人都是如此,那天命军……

他迟疑片刻,终于还是鼓起勇气道:“督军大人,似这般下去,天命军会不会……”

“慎言,慎言……”洪承畴摆摆手,他也不知道如何收场,他能瞒得皇和朝廷一时,也能瞒得某人一世,但是,天命军南下四川的事,他能永远瞒下去吗?再说,天命军会安心待在四川吗?

考虑这些已经没有了意义,流寇已经满天飞,不差天命军这一支,问题是,怎样将包袱推给别人?

幸好还有三日时间!

这三日,洪承畴数次派出使者,面见李自成,但每次会谈的结果都是一样,李自成不但不肯撤出四川、汉,反而要求洪承畴属下的明军,立即离开汉府,否则,时间一到,天命军便会将他们视为敌人,随时可能采取军事行动。

洪承畴绞尽脑汁,李自成软硬不吃……

到第三日晚间,洪承畴还是没有办法,已经没有时间, 他必须豁出去,如果李自成再不让步,他将以助阵湖广为由,暂时离开汉,拼着受到皇和朝廷的责罚,也绝不与天命军为敌。

他是五省总督,即便皇责罚,也只是丢官罢爵,性命或许无忧……

洪承畴准备最后一次向李自成派出使者,宁可得罪朝廷,断然不可得罪惹不起的流寇!

天色将晚,洪承畴站在大帐门口,远远眺望着南面的汉府,眼着却是充满着阴霾,李自成和他的天命军,究竟要走向何方?

大帐外忽地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亲卫道:“督军大人,兵部急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