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嫣吃了疼,仿佛被毒蛇攥进手心。

“荣颖,闭嘴。”

荣颖松开手,慢悠悠道,“那就是真的。”

荣颖的面目忽而凶恶起来。

俊俏的五官扭曲,带着一股病态的苍白。

灯火下的影子在墙壁间被拉长。

“赵长宁,你可真是好本事,人人都说内阁首辅爬了先帝的床,没想到老的小的来者不拒,传出去可真是旷世奇闻啊。”

赵嫣脸色青白,无力的手拢进衣袖中。

柔软的缎带勒住他的胳膊,却像是勒住了他的心脏。

赵嫣知道一定是刘燕卿来过,甚至对荣颖透露些难以启齿的事。

刘燕卿在他最憎恶的人面前撕下他的遮羞布,使他在他荣颖面前赤身裸体无处遁形。

赵嫣尽力忽略心脏处几欲窒息的痛楚,抬起苍白的面颊道,“荣颖,你若还想活就放了我。”

荣颖冷笑,手落在赵嫣的腰身上,目光暗沉,声音嘶哑,“你猜我会不会放了你?”

赵嫣震惊地看向荣颖,“荣颖,你疯了?”

荣颖笑一声,眼瞳竟有些凄惨,“我的确疯了。”

他借着缎带的力道将赵嫣从榻上拉下。

赵嫣四肢软在荣颖的膝头,满头青丝垂柳般散落,间或几缕银丝。

荣颖伸手掐住赵嫣的下巴,一截绣着牡丹花的衣摆垂坠而下,带着幽微馥郁的清香。

荣颖在赵嫣那双冰冷的眼中看到自己扭曲的像鬼一样的脸孔。

曾经的荣三已经死了。

现在的荣三只是被困在方寸木椅间的一团腐烂的肉。

荣颖神情癫狂不定,俯身朝着赵嫣撕咬上去,赵嫣身体将有动作,案前袅袅的香雾遁入鼻尖,遂每一根筋骨皆软了下来,只有纤薄的胸膛在剧烈地一起一伏。

荣颖的舌尖在赵嫣口中纠缠,赵嫣软倒在荣颖怀中,眼皮软软垂落,由着荣颖的动作而漆黑的睫毛微微颤动,裸露的一侧肩上落满啃吻的痕迹。

吱呀一声,暗门响动。

绮玉端着玉盘走进来。

荣颖伸手接过玉盘中的酒道,“你退下吧。”

绮玉看了眼荣颖,忽然跪了下来,“公子,要不咱们放了他吧。”

荣颖扬手甩了绮玉一巴掌,“你偷听我与刘燕卿的交谈?”

绮玉摔在地上,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公子,趁着陛下未寻过来……”

荣颖道,“滚出去,再多言半句,我现在就杀了你。”

绮玉瑟瑟从暗门退下。

荣颖伸手将绮玉端来的酒尝一口并对赵嫣哺过去,迫使他一滴不剩地饮尽,“赵长宁,你还记得这味道吗?”

赵嫣脸色煞白,想到荣颖在牢狱中的折辱。

荣颖在赵嫣耳边轻轻呢喃道,“赵长宁,夜还长着呢。”

木椅上的年轻男人手指转动扳指,牙齿咬在赵嫣纤细的脖颈上,仿佛穿透青色的筋。

刘燕卿立在刘府院落。

院落中有一方棋盘。

赵嫣平日最喜在此处下棋,他的棋风行云流水,即便是刘燕卿也未必是其对手。

刘燕卿执一白子,仿佛能从白子上嗅到赵嫣残留的气息。

远处传来鸡鸣。

刘燕卿抬眼看着将明的日色,心知已到进宫面圣的时候。

彻夜的宫灯熄灭。

第一缕晨光透过镂空的轩窗洒落。

后殿簪花宫侍垂首来来往往,绿袍下的步履匆匆忙忙。

前殿的钟声敲响,人影幢幢,已到早朝的时候。

百官等候,却始终不见天子。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身边的大监朱旻盛来到金銮殿下宣旨,“陛下有旨,今日不朝。”

百官议论纷纷。

刘燕卿跪于后殿,隔一道绣着金龙的帷帘,耳边听到金杯落地之声。

宫人战战兢兢跪下,脸贴于冰冷的青砖。

空荡的殿内响起天子愤怒的声音。

“你说什么?”

刘燕卿面不改色道,“刘府失踪之人正是赵嫣。”

前段时日朝廷演兵紧需人手,楚钰暂时撤回监视刘府的人。

熟料就这短短的几日便出了事。

楚钰盯着刘燕卿,“刘燕卿,你好大的本事!连个人都看不住,朕要你来做什么?”

刘燕卿道,“陛下,人在明月楼,只是臣去搜过,没有找到人。”

楚钰一脚将刘燕卿踹翻,刘燕卿伏跪于地,将明月楼一事与皇帝详细道明,末道,“请陛下铲除明月楼,问罪荣颖。”

一个明月楼并不难办,难办的是明月楼手握权贵密事,背后的官员们若是抱作一团保这明月楼,单凭刘燕卿一人难以撼动。

楚钰明白刘燕卿的意思,眼中杀气渐浓,红意尽褪,拂开衣摆吩咐道,“更衣。”

第一百九十七章

崔嘉随文武百官下朝后,东门处见一辆马车行出。

那马车形貌普通,途经禁卫处时并未停歇,红衣禁卫对着马车离去的方向遥行军礼。

能担禁卫一礼的只有陛下。

听闻刘燕卿晨时入宫,至今未出。

陛下带着刘燕卿不上早朝,晨时出宫是为何事?

崔嘉遂想到了前日沸沸扬扬的刘府妾室失踪一事。

出事的地点正是赵嫣当时所在附近。

崔嘉早觉此事诡谲,却想不通缘由。

如今终于明白,什么刘府妾室。

失踪的人分明是赵嫣!

他应当逮住福宝再多问几句。

难怪当时总觉得心神不宁。

刘燕卿能让陛下出宫一一莫非是有了赵嫣的下落?

崔嘉盯着马车离去的方向,咬牙唤了东门处崔府的马车,远远跟行而去。

明月楼似乎摊上大事。

据周围百姓流传,那一日明月楼被京中禁卫围的滴水不透,朱红的铠甲重叠一层又一层,明亮刀锋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人群远远围观,只看到徐徐行来一辆雕花马车,马蹄撞击地面,发出达达的声音。

于是身着朱红窄袖的禁卫军从两侧分开,马车上下来一位玄衣公子,袍摆上绣着金色的云彩,腰间系水蓝色的宫绦。

像是权贵人家的子弟,又比权贵人家的子弟多了凛凛威仪的气度。连本便出色的容貌都被这似乎与生俱来的威仪所覆压。

玄衣公子下了马车。

身后跟着一身着月白长袍的书生,这书生生一双细长眼睛,面白如玉,神情罕见严肃端正。

有眼尖的百姓认出来,这位是户部的刘大人,能让刘大人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的,或许这玄衣公子是哪位亲王贵族也说不定。

便有人联想到前几日刘府妾室失踪一事,人群窃窃私语。

“莫非刘大人这是找到自己失踪的妾室了?”

“那官府都没查出来什么名堂,最后不了了之。”

“依我看这事另有隐情。”

“你倒是说说有什么隐情?总不能刘大人家的妾室是个男人吧。”

人群嘻嘻笑起。

明月楼内纸醉金迷的场景因为禁卫军的出现而静止。

楚钰在明月楼内见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

兵部的王侍郎,吏部尚书家的五公子,杨太傅家的孙子,以及远嫁西北的明氏女一母同胞的兄长。

都是在朝中有官职的人。

楚钰心中冷笑,难怪这明月楼刚入京城便能如此嚣张。

有这么些人保驾护航,这生意好做的很。

楚钰当时有惜才之心,不忍断了荣昇的生路, 由此荣家覆灭,荣家二子并未负罪。

荣颖回京开了这明月楼,他无论是否隐瞒身份,旁人都说不得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