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迈巴赫刚刚启动,李霆琛的电话响了。

看到上面的号码,李大老板稍微迟疑一下接听起来。

“霆琛,现在方便吗?我想……和你聊聊。”

电话里面,是曹思靓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请求的语气,李大老板侧头看看小妻子,“方便,你说。”

那边,迟疑了一会儿,然后好像是在努力斟酌什么,花了很大的勇气才道,“可以见一面吗?我回国了,就在你们公司附近……”

附近?

半个小时后,李霆琛开车带着一颜和曹思靓一起到达了西餐厅,曹思靓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起来好像已经好几天没好好休息了,眉眼之间的细碎皱纹已经露出来,尽管她化了妆,却无法掩饰苍白和憔悴。

关于曹思靓,一颜多少也知道一些,她曾经是名震一时的大明星,小时候还在电视上看到过她主演的电视剧,那时候,商店的大门外贴着她的照片,是个让无数人羡慕的绝世美人。

如今居然可以对坐在一起吃饭,有种穿越时空的感觉,同时也看到了什么是美人迟暮,真令人心碎,令人难过。

一颜倒了水递给曹思靓,笑着询问,“白开水,可以吗?”

曹思靓点点头,“可以,谢谢夫人。”

一颜看看李霆琛,他并没有什么情绪变化,这一顿饭,气氛有点不对劲,总觉得有什么要发生。

西餐厅的雅座,悠扬的钢琴曲在四周环绕,餐桌中央的玻璃花瓶内插着一支红色玫瑰,花开馥郁,香味清雅。

曹思靓惴惴不安的捧着茶杯,迟疑好几次都没敢说话。

李霆琛道,“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需要有任何顾忌,颜颜和苏小子,关系很不错,无妨。”

他这么一解释,颜颜同学才意识到,看来,曹美人要说的话,是在顾忌她。

颜颜笑了笑,“是和小苏子有关吗?他去了美国,你们见过面了吗?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居然也不打电话了,这个臭小子。”

曹思靓嘴角溢出酸楚又幸福的笑容,一颜这么说,看起来真的和苏执的关心很不错,提着的心稍微放松了一些,“见过了,他现在……挺好的。”

李霆琛意识到,这样下去曹思靓是无法开口切入正题的,正好餐点已经上桌,李霆琛道,“是不是他对你态度还很恶劣?”

曹思靓点头,“他很排斥我以前和苏擎的关系……看起来想让他对我……对我改变看法,不容易。”

一颜切了几片牛排放在曹思靓的盘子里,冲她笑了笑,示意她先吃着,曹思靓微笑点头道谢。

李霆琛切了一小块牛排,放在口中,“苏小子是个很懂得知恩图报的人,但他同时也嫉恶如仇,他心里一直都有个结,对女人,很排斥,尤其是苏擎接触过的女人,所以,如果你想得到他的谅解,必须说出实话。”

一颜表示,她完全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曹思靓和小苏子?曹思靓和苏擎?这其中有什么猫腻?

她察言观色,细细的咀嚼牛排,侧目看她的表情,她始终都苦着一张脸,好像心里有太多的愁苦装不下,全部溢出了眉角。

一定是,经历过很多事吧?

曹思靓终于还是放下了刀叉,她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霆琛,如果我……我跟他说实话,他……他能接受我吗?毕竟,这二十多年,我……”

她说着说着,声音开始哽咽,眼角的泪水簌簌飞落,一颜忙抽了纸巾给她,“不管什么事,都会有解决的办法,你别心急,慢慢说,小苏子是个很懂事的孩子。”

曹思靓擦拭眼泪,“当年我生下他,就知道以后会面临很多压力,可是我死也不会想到,会发生那种事。”

一颜……愣了!呆了!傻了!

什么?什么什么?曹思靓该不会是小苏子的母亲吧?!

不是……不对吧?天,这个圈子绕的也太惊恐了!

曹思靓继续说,“当年我虽然看起来风光,其实,并不是外人看到的那样……”

接下来,从她抽泣的诉说中,一颜终于明白了整件事。

她也彻底被吓傻了。

当年,名震一时的曹思靓是飞碟影视公司的签约艺人,红极一时的她却遇到了明星艺人难以避免的灰色地带潜规则。

曹思靓被一个制片人看上,扬言如果她不肯就范,将永远封杀她。

她事业正在飞速上升,但是不愿意屈服,于是她决定离开飞碟,宁愿不再演戏也不要成为别人的奴隶。

就在她决定离开的当晚,被制片人强行施暴。

她拿到了那部戏的主角,电影杀青的时候她才知道,她已经怀了孩子,她想为了事业把孩子打掉。

刚刚二十出头的女明星,如果生下个父亲都无法透露的孩子,则意味着她的事业走到了尽头。

但是看着b超里面的孩子,她心软了。

经纪人告诉她,想偷偷生下孩子最好先息影一两年,出国,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孩子出生以后交给别人照顾。

她暂别演艺事业,远渡重洋去了纽约。

可她怎么都想不到,孩子刚出生三天就被人抱走了!

她几乎发疯,几乎崩溃,好几次想过自杀。

她和儿子的缘分总算没有彻底隔断,一次偶然,她重逢了三岁多的小苏子,几乎是第一面她就盯上了这个孩子。

但她不敢确定这就是自己的儿子。

为了验证,她几经周折,认识了苏擎,不惜忍下屈辱接近他,dna验证结果,苏执的确是她的孩子。

她跪求苏擎放过他,却被苏擎以此为要挟,让她成为了他永远的情人。

一颜听着听着,两只眼睛瞪得浑圆,眼泪从红涨的瞳孔滑出

所以,当年被外界传的神乎其神并演说了各种版本的曹思靓,退出演艺事业的真正目的,是为了苏执。

她为了儿子,不光放弃了事业,还忍气吞声给苏擎那个混蛋当了情人,一忍就是多年。

三岁多的苏执,也就是刚刚被放出智力测试中心不久后,如此说来,她与苏执的母子亲情,真的是天在帮助。

一颜抓着她的手,同是母亲,她知道母亲可以为儿子牺牲一切的心,“苏小子一定会接受您的,您为了他受了这么多委屈,也必须让他知道,不然,以后他若是知道了,一定会自责一辈子。”

曹思靓摇头,两行眼泪夺眶而出,“我怎么和他说?他现在是super国际的董事长,是万人瞩目的天才……可是一旦相认,他必然要问我,他的父亲是谁,让我怎么跟他解释?”

一颜哑然了。

是啊,怎么解释?难道告诉他,当年她是被强暴怀了孕?还是直接告诉他,他的父亲多年前已经去世?

李霆琛也早已放下了刀叉,这个故事,他当初第一次听到曹思靓讲述的时候,心情比一颜还要复杂,但现在,时间过去了那么久,他早已消化了,也接受了。

“苏小子是成年人,他有权利知道自己的身世,现在他刚刚坐上董事长的位置,还无暇寻找亲生父母的下落,一旦他开始寻找,就算是翻遍整个世界,也必然要找到,你的身份,瞒不过他。”

曹思靓两只手死死的揪在一起,惴惴不安望着他,“现在怎么办?我怎么跟他说……我……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说,有我这样的母亲,是他的屈辱,是他人生的污点,我不敢。”

一颜情难自禁,走过去抱住了曹思靓,“不会的,我相信小苏子不会的,你是个好母亲,有你这样的母亲是他最大的幸福,告诉他吧,找个机会,解释清楚一切,他会接受。”

李霆琛突然道,“他敢不认你,我一枪毙了他。”

“啊,不,不……不能那样。”曹思靓顿时神色大变,以为李霆琛说的是真的。

一颜擦了擦眼泪,笑了,“你看,你这么关心他,在乎他,他怎么能不接受呢?”

曹思靓艰难的呼吸一口气,“我……我,我想想吧。”

李霆琛抹了抹嘴角,这顿饭三个人几乎都没怎么吃。

“不用了,他现在已经听到了,剩下的事,他或许需要一点时间去好好想想。”

李大老板一语既出,满座皆惊,曹思靓放大眼睛,颤抖着声音问,“已经听到了?什么……什么意思?”

李霆琛将手机拿到桌面上,高清屏幕上,显示着通话中,二闪烁的名字,正是她心心念念的儿子!

随着一片寂静,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了苏执的声音。

像是被狠狠掐着喉咙,像是干旱到几乎崩裂,那嗓音,令人心疼。

“你……”

一个字,便是又一阵的沉默。

“少爷,我……我不奢望你认我,只要你……你好好的,就够了。”

曹思靓捧起手机,急促的接了下来,她很怕苏执会因为不认她,连现在的关系都无法维持。

听筒放在曹思靓的耳边,世界静悄悄的,只剩下了呼吸和心跳。

“你……没错。”

几经踟蹰,几经挣扎,苏执的声音又传来,他现在终于明白,这一切早已经被安排。

他以为她是陷入泥淖的腐朽花木,到头来才知道,她是出淤泥的白莲。

他以为他是火眼金睛的侦探,可以从蛛丝马迹中发现事情的真相,现在他才知道,自己不过就是个连自己亲生母亲都认不出来的混蛋!

她没错,错的是他。

这些人,竟然忽略了这个女人对自己的百般照顾,还曾经……那么厌恶她的接近,以为她想从他身上捞到好处。

他竟然连真心和虚情都分不清!

“少爷……”

“不要这样叫我。”

这个称呼,他听了二十年,二十年啊!他竟然一直都没察觉到,这温柔的称呼里,包裹的是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