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伍氏霍然站起,脸色先是一白,再又一红,最后便变成了青紫之色,她呼哧呼哧的看了胡四奶奶,稍倾猛的往前一步,拽了胡四奶奶的胳膊便往外推,“走,走,你以后再别上我的门。”

“阿庆……阿庆……”胡四奶奶挥着手,一边躲着伍氏的推搡,一边辩解道:“阿庆,你听我把话说完。”

“说什么说!”伍氏气急道:“枉你我相交一场,你便是这样上门来打我的脸,我谢家堂堂嫡长女,你给说个庶长子!你……”

“阿庆。”胡四奶奶好不容易躲过一旁,双手扒了大红雕花博古架,可怜兮兮的看了伍氏道:“你听我把话说完,也听听大姑娘的意思,再赶我好不好?”

“听什么听!”伍氏这回是气得狠了,她自问对若兰虽不能像谢文珠那般,但却也从没害她之心,甚至还有些许怜惜,可自己的手帕交却上赶着来说这样一门亲事,她真是连再看若兰一眼的脸都没了。“你作贱我,还要作贱她不成!”

眼见得伍氏又追了上来,去瓣胡四奶奶的手,胡四奶奶情急之下,只得对若兰道:“大姑娘,杜公子说你必不会拒绝的,你到是说句话啊!”

她一嗓子喊出,屋里的两个人都怔住了。

半响,伍氏方怔怔的看了若兰,犹疑的道:“你见过那杜公子?”

若兰连连摇头,语无伦次的道:“没,没,没有的事。”

“方晴柔!”

伍氏气得连胡四奶奶的闺名都喊出来了,脸白红赤的瞪了同样一脸惊愕的胡四奶奶,抬手指了她,却是因着气急太过,连话都说不出来,只剩瞪着眼,吭哧吭哧的出粗气。

“这……这……”

胡四奶奶急得就快哭出来了,心里把胡四爷给骂了个够呛,这都是什么事啊!

“你还不走!”伍氏喝道:“要我喊人请你出去是不是?”

胡四奶奶眼眶都红了,做不成媒是小事,这朋友都没了是大事。她一脸惶急的看了伍氏,急声道:“阿庆你听我说,我家爷说,瀚阳亲口跟他说的,大姑娘与杜公子见过,而且两人还……”

“你……”

伍氏气得就差发狂时,若兰适时的开口了。

“胡婶子,是越国公府的胡瀚阳,胡公子么?”

胡四奶奶连连点头,“对,对,就是他,他找到我们家爷,亲口说的。”

若兰有刹那的了然。

“前头夫人原是内阁首辅江元明的孙女,江氏……”

她想起了方婉蓉的话,也想起了那个名字,江惟清!

江惟清!是他!一定是的。

许是在知晓父亲有意巴结杜大人结亲之时,他便去了平榆,目的便是看看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也难怪,他会那样出手相助!却原来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若兰勾了勾唇角,眸中闪过一抹凄凄之色。

“若兰,你当真见过那个杜公子?”伍氏犹疑的看了若兰。

若兰想了想,稍倾点了点头,轻声道:“只那时候不知道他是杜公子。”

伍氏看了看长吁一口气的胡四奶奶,又看向若兰,沉声道:“是个怎样的公子?”

是个怎样的公子?

若兰到是被伍氏给问住了。

见若兰没有回答,伍氏想了想,转头对胡四奶奶道:“你说是你家胡四与你说的?”

胡四奶奶连忙点头。

伍氏想了想又道:“那是杜公子拖了胡四与你说的?”

胡四奶奶这回没点头了,她犹疑的道:“是越国公府的六弟与我家爷说的。”

“怎么又扯上了越国公府?”伍氏不满的看了胡四奶奶。

“我……我……”胡四奶奶一脸涨红,半响垂头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六弟说,你家姑娘与其嫁给那些不知根底的,还不如嫁给杜家的大公子。”

“我呸……”伍氏难得粗俗了一回,没好气的道:“他说,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啊?还有你……”

若兰却在这时打断了伍氏的话,她抬头看了胡四奶奶,轻声道:“劳烦婶子问清楚,这是胡公子的意思,还是杜公子本人的意思。”

送走胡四奶奶,伍氏将若兰留在了竹涛阁,让贴身大丫鬟四喜守了门口,她则与若兰坐在内室里小声的说说话。

若兰将当日在平榆如何与江惟清相识的经过告诉了伍氏,但也不是全盘托出,该保留的她还是保留了下来,比如那晚临别前发生的事情。

伍氏听完默然许久无语。

若兰也不打扰她,任由伍氏独自沉思。

良久……

“从前的杜夫人我幼时也曾见过一面,是个端庄貌美的大家闺秀。”伍氏叹了口气与若兰道:“只自从十几年前杜宜贬妻为妾迎娶丰氏为妻后,江氏便淡出了京都社交圈,虽说后来杜大人沧州赴任,江氏被留在京都,因着身份不同,她也是闭门不出,一年到头连去寺庙烧个香都难得。”

若兰默了默,暗道:这事换任何人身上只怕都接受不了,说来这江小姐还算是个性坚强的,寻常人家的妇人遇到这种事还不三尺白绫了了事!她却咬牙忍辱而生,这其间所受的委屈和羞辱又岂是为人道的?

想起江惟清霜雪般孤清的面容,若兰不由便生心淡淡怜惜,人常说母凭了贵,其实子何曾不是凭母荣?江氏的这番遭遇不所谓不让人叹世事难料人心不古,那么原本应为嫡长子的江惟清呢?他从原本荣宠一身的嫡长子转眼便成变尴尬万分的庶长子,面对强势的继母,他这十几年又是如何挣扎求生的!

伍氏看着若兰脸上的几番色变,她虽是不喜言词之人,但却不是木讷之人,一转眼便猜到若兰的那份感同身受,心底一瞬间复杂万分。

“若兰。”伍氏看了若兰,轻声说道:“以江氏的门弟出身及人品端性,我相信她膝下的杜公子必也是个品性高端的人,只……”伍氏话声一顿,满目怜惜的看了若兰,继续说道:“你虽是谢家的嫡长女,可是你父亲汲汲营营终无建树,你又没有外族可以庇护,谢家势微,如何与正当荣宠的丰氏可比肩?”

若兰闻言,垂了头,眸色间闪过一抹浓浓的感动。

也只有真心疼爱她的人,才会替她分析这些利弊,而不是想着与杜家攀上亲,会给谢家带来怎样的利益!

“三婶,谢谢你。”若兰哽了嗓子,轻轻往伍氏身上偎了过去,“谢谢你跟我说这些话。”

伍氏成亲多年只得一子,又因生谢景辉的时候伤了身子,大夫说再难怀有身孕。她一直很想有个女儿的,女儿才是母亲的贴身小棉袄,可以跟她说贴心话,可以跟她亲亲热热撒娇卖欢。若兰乍一靠上的时候,她身子僵了僵,但很快她放松了身子,将若兰揽在了怀里。

“傻孩子,我是你婶娘啊!”伍氏疼惜的摸了摸若兰的脸,柔声道:“这门亲事回掉吧,三婶与你姑母好生商议一回,一定能替你找到一门合适的亲事的!”

若兰伏在伍氏怀里眼角便有了一抹涩笑,她一个丧母嫡长女,又无嫡亲兄弟在世,谢家门楣又不高,若是挑得了门弟就挑不了人,便算是她愿意荆衣布钗过活一世,可是别人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