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若兰还小,便说她还是个没议亲的姑娘,这名声一旦传了出去,谁还敢跟她议亲啊!

身边侍候的锦儿急得几番想要张嘴,可在深知,自己若是开口,只怕越发没的善了。只得求助的看向大太太和三太太,想求她们谁上前替自家姑娘说道几句。

谢弘文有心想替若兰求句情,可在抬头对上钱氏刀子似的目光时,到了嘴边的话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他身侧谢景明目光淡淡的撩向自己身前的青石砖面,唇角嚼着抹似笑非笑,大有“谢若兰,你也有今天”的一番意思。

足足过了一刻钟,钱氏才住了嘴,看着满屋子僵住的人,由不得便叹了口气,摆手道:“我老了,没几日好活了!知道你们都不喜欢,看在我没多少日子的份上,少气些我吧。”

于是一场欢欢喜喜的团圆会,便因着钱氏的神经质变成了眼下的这副光景。

大太太上前讨好的笑道:“母亲,您快变这么说,您一定长命百岁。”

大太太的话一落,谢景皓和谢若琳等人,立刻便上前大声道:“是啊,祖母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钱氏的脸上便重新浮上一抹笑容,可在眼角的余光瞄到正被三太太搀起退到一侧的若兰时,目光一历,沉声道:“兰丫头,你太太即是病了,你做长为长姐,怎的不在身前侍疾?”

若兰便站在原地,屈膝一福,轻声道:“回老太太的话,若兰是想留下的,只被拒了。”

她这话说得直接,这些年她与司氏间的不和其实多多少少京都这边也了解一些。端看,各人怎么看罢了!聪明的人会往深里想一想,不聪明的也只跟着说几句闲话。而聪明却故作不聪明的,却是难说了。

“被拒了?”钱氏挑眼看向谢弘文,淡淡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谁拒了她?”

这到不是司氏想替若兰作主,实则上,她只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

果然,下一句,她便又紧接着道:“说起来,也奇怪,我抱琴和艳春在我这都是能打虎的身子,怎的到了你那里便个个都恶疾不治而终?眼下,便连司氏也发作的这样历害。我看,明日还是请了黄大姑进府来看看。”

黄大姑是京都城里青峰道观的道姑,据说神得连太后都被惊动,悄悄请进宫过!

“是,母亲。”

谢弘文自不会驳了钱氏,眼下自是钱氏说什么,便是什么。

客人又坐了会子,钱氏累了,便让众人退了下去。

大太太领着众人退了出来,对谢弘文道:“二弟,芜青院早就便收拾好了,下人也都安排过去候着,缺什么便打发人来跟我说一声。”

“是,一切有劳大嫂。”谢弘文抱拳行礼。

大太太又看了若兰,眉眼间到是有了几分怜惜,叹了口气,轻声道:“兰丫头,你累了一路,主下人侍候好生歇歇吧,空了,来找琳丫头和晴丫头说说话。”

“是,大伯母。”

三太太是个不爱说话,正待要牵了谢景辉走,不想谢景辉却忽的挣了她的手,跑上前对若兰道:“大姐姐,你什么时候来找我玩?”

若兰到想不到这小子虽记仇,忘性却也大,她低头捏了捏谢景辉的脸,轻声道:“大姐姐收拾好了,得空就过来看你,好不好?”

“那你别忘了?”谢景辉大眼睛眨啊眨的看着若兰。

若兰看着这可爱的如同冬日里跑到花厅里捡花生吃的松鼠似的小堂弟,心头一软,便柔了声音道:“我当然不会忘的,你要不信,我们拉钩。”

“好,拉钩!”谢景辉,当真伸出了胖胖的小肉的,眼光锃亮的盯着若兰。

若兰笑眯了眼,微微屈身,伸了手指与谢景辉的小手指拉在一起,谢景辉却忽的抬头在她耳边极轻声的说一句:“大姐姐,你别伤心,我和我娘都极喜欢你的。”

若兰脸上的笑便怔了怔,感觉到手里突然一空时,才发现谢景辉已经松了她的手,跟在三太太身侧,离开。见她一脸疑惑的看过来,两眼又笑成了弯弯的月牙儿!

“姑娘!”耳边响起锦儿的声音。

若兰朝锦儿看去,眼见谢弘文正一脸复杂的朝自己看了过来,她垂了眉眼,轻声道:“走吧。”

话落,率先走了出去。

芜青院在谢府西南角,从前丁薇还在世时,他们住的便是这个院子。

也只有回到这里,若兰才找到点自己还是谢家人的感觉。

除却锦儿和黄婵,大太太又给若兰指了两个粗使丫头过来侍候。

若兰少不得做势,去了趟谢弘文和谢景明院里,检查了番丫头们收拾的如何。至于是好是坏,她自是不发表任何看法的。

“大姐姐。”谢景明站在小院里的常青树下,迎着若兰笑了笑,“你怎的来了?”

“太太不在,我来看看你有什么缺的没有。”

谢景明扯了扯嘴角,眼见四周无人,他轻不可闻的对若兰道:“大姐姐处心积虑,结果又如何?”

处心积虑,结果又如何?!

此时,若兰已经在锦儿的服侍下换了身柔软的半旧衣裳,将原先的发髻打散,编了个辫子,换了双粉色坠珠绣金莲花软底鞋,站在窗门前目光芜青院里那几株又长得粗壮了几分的桂花树上。

不只是谢景明,便是若芳也猜到司氏突然发病是她作的手脚。只,若芳是没头没脑的大吵大闹,而谢景明却是追究她这样做的意义!

若兰抿嘴一笑,结果?所谓的结果还早着很呢!这些年来,她已经深深明白,对于敌人,不是她打你一拳便还她一脚这样,而是,一旦还手,便要断了她所有后期可能会有的报复!如同司氏,她出手,一半是为丁妈妈报仇,还有一半,则是断了她在她婚事上可操作性。

现如今,司氏中风了,别说是插手她的婚事,便是说几句明白的话都难!

“姑娘。”锦儿同样换了身衣裳自外面走了进来,见若兰单薄立在窗前的身影,连忙随手拿了件厚实的外衫披在了若兰的身上,轻声道:“怎的就站在这吹起风来,万一冻着了可如何是好。”

若兰笑了笑,回头离了窗,朝屋里走,边走边轻声道:“丁妈妈那边都安排好了?”

“都安排好了,黄婵那丫头在那侍候着呢,姑娘您便放心吧。”

若兰点了点头,有黄婵这么个老实又一根筋的丫头在丁妈妈身边,她确实可以放心大半。

锦儿眼见屋里没有外人,起身走到墙角,将靠墙放着的炭盆拢了拢里面的火,眼见若半靠在了层里的大炕上,便起身走了过去,搬了个绣墩在若兰身侧坐了,替若兰捏起腿来。

“赶了这几天的路,姑娘这脚夜里可要拿热水好好泡泡。”

若兰笑了笑,掩嘴打了个哈哈,轻声道:“怎样父亲和三弟屋里都安置好了?都是些什么人在那侍候?”

“老爷屋里,老太太说不放心怕下人粗手粗脚侍候不好,便将她屋里的银珠打发了来侍候老爷。三公子屋里,除了茜草和雨菊外,大太太又添了两个丫头,一个叫品红,一个叫月红。”

若兰点了点头,这原就是她意料之中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