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最近一直都在做梦。

梦里面的一切对于皇帝而言, 都像是噩梦。

不, 应该是完完全全的噩梦。

他最后一次梦到噩梦是在宫殿里, 热热闹闹的宫殿里, 他却昏昏欲睡, 打不起精神。

迷迷糊糊的, 他似乎漂浮在寝殿的上方, 看着下方与自己有着同样一张脸却憔悴苍老,生无可恋的男人。

皇帝觉得那应该是另一个自己。

可是与他如今每天都精神抖擞,唯一的烦恼不过是贵妃总是对他敬而远之, 他却心虚不知该如何讨好巴结不同。

病榻上的皇帝与他差不多的年纪,可是却一脸的心如死灰,完全没有了求生的意思。

他对面坐着的依旧是正襟危坐的楚王。

那个皇帝在对楚王露出绝望的笑容。

“王叔, 朕没有想到贵妃这样狠心。”他绝望地看着脸色冷淡的楚王喃喃地说道, “她明明知道朕的心意,可是却用死来叫朕痛苦。朕知道她在想什么。”

可似乎正是完全明白, 因此他才会露出这样绝望的样子, 对脸色肃然的楚王轻声说道, “这些年, 朕以为对她足够好,她也对朕是有真心的。可是当她死了朕才明白, 自从

皇后薨逝, 她就没有一天不在怨恨朕。她在宫里对朕微笑, 都不过是为了保护太子。”

他惨然地笑着,咳嗽了两声, 咳嗽出一口鲜血,低声说道,“所以太子死了,她就用她的死叫朕怨恨那些皇子,叫朕明白,这些皇子之中的一个,不知是哪一个,害死

了太子,也逼死了她。”

“陛下好生安养,不要胡思乱想。”楚王缓缓地说道。

然而满面病容的皇帝已经满脸都是绝望。

“朕好不了了。太子,贵妃……王叔,她真是明白朕的心。就算如今九皇子伏法,可是朕也不能再信任其他的皇子。她说得很对。先皇后用她的死叫朕庇护太子,如今

,她用她的命叫朕再也放不下皇孙。”

那四个孩子是她用性命来维护,也破釜沉舟,再也没有给他退路,叫他知道,当唯一能够庇护疼爱皇孙们的她也死了,那皇孙们未来的命运就全都牵挂在他的身上。

他们是他的责任,是他的一切。

他握住了楚王的手轻声说道,“朕已经立了大皇孙为太孙,很快就会昭告天下。王叔,若朕驾崩,如今朕只能相信你。太孙登基,王叔就摄政,好好护着他们兄弟。”

他的眼底带着几分泪光,喃喃地说道,“如果十皇子尚在……他们为什么不等等朕的旨意?贵妃为了他们死了,朕已经想要原谅他们了。”

当李贵妃自尽,皇帝就不想再责罚十皇子了。

他知道他是无辜的,之所以叫人包围十皇子府却没有撞门而入,也是因为他知道十皇子夫妻无辜。

他只是……迁怒。

太子的死叫他过于悲痛,他只不过是想要在十皇子夫妻身上发泄自己的怒火,也愤怒于十皇子为了个女人竟然忤逆他这个君父。他却从未想过叫他们去死。

甚至皇帝还想,李贵妃自尽,皇孙们没有了保护,他就要即刻把十皇子放出来保护孩子们。

可是他们却没有等到。

在他的旨意到达十皇子府之前,十皇子夫妻一同也自尽了。

爱慕的女人,心爱的儿子,伶俐活泼的小儿子,都不在了。

这对于皇帝来说是最大的痛苦,仿佛一夜之间,自己就一无所有了。

这打击甚至超过了楚王羁押了九皇子,揭穿了九皇子是一切始作俑者的痛苦。

也超过了因九皇子谋逆,朝中血雨腥风,无数家族因此烟消云散的剧痛与失望。

他泪流满面,楚王严肃地看了他许久,这才平静地说道,“等皇孙成年,我会大政奉还。”他的面容格外平静,皇帝却带着几分伤感地看着他问道,“那个揭发了九皇子

的丫头……叫燕宁的,朕听说被你安葬去了你自己的陵寝旁?”

他的话叫楚王垂了垂眼睛淡淡地说道,“我只遗憾没有更早遇到她。”

他竟然会对一个在自己的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女子一见钟情,这真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可是楚王想,他平生第一次心动,却是在燕宁死去的时候。终他这一生,他再也不会对另一个女子有同样的心情。

“那沈言卿……”

“我会叫他与燕宁合离。燕宁就算是死,也与他没有半分瓜葛。”楚王霍然起身,在病榻上的皇帝,还有居高临下在寝殿顶端惊讶地看着这一切的皇帝的注视之下平静

地说道,“她安葬在我的陵寝旁,就算死后,我也不会玷污她的清誉。只是……”

他沉声说道,“我总是要保护她,护着她,叫她不再叫人欺负。无论生死。”他的话叫病榻上的皇帝还想说什么,然而楚王却已经站起身来,离开了这充满沉沉病气的

寝殿。

皇帝犹豫了片刻,飘荡着跟在楚王的身边,想看他会去哪里。

九皇子事败,冯氏被诛三族,九皇子与侧妃楚氏判皆车裂,沈言卿,理国公与泰安侯被判腰斩,长平长公主被废为庶人,还有许多与九皇子有关的人都被抄家斩首,

连流放都算得上是皇帝这场裁决之中的法外开恩。

这是自前朝至今最残酷的一次判决。

如车裂,腰斩,因过于残忍,已经许多年没有出现在刑罚之中。

可是失去失去太子夫妻与贵妃,还有十皇子夫妻的愤怒,叫这个皇帝在临死前成为了真正的暴君。

皇帝目光复杂,却跟着楚王一同到了昏暗的天牢之中。

天牢外一个浑身穿得破破烂烂的苍老女人正哭着跪在那里央求为难的狱卒想要进入天牢。

狱卒不肯,她就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皇帝在半空看了许久才认出这竟然是自己的妹妹长平长公主。

不,没有了皇族的身份,她也不过是一个衰老的平民女子罢了。

“王叔?王叔!”长平跪在曾经自己不屑一顾的低等的狱卒的面前哭了许久,见到楚王的身影走过来,她已经绝望的眼睛一亮,急忙哭着爬到楚王的面前磕头说道,“求

求王叔,救救阿卿吧!王叔,我只有阿卿了,只有他了!”

沈言卿事败被楚王直接从九皇子府门口押解去了天牢之后,就传出他参与谋害太子的消息。

端阳伯听到这个消息,当机立断,将沈言卿逐出家族,并且立刻就给了长平一封休书。

他请她尽快离开,不要因此牵连了整个沈家。

那冷酷的模样,决绝的样子,叫长平如今还只觉得恐惧。

她深爱他这么多年,为了他付出了一切,可是当大难临头,他不顾儿子,也不顾她。

他把他们母子就这么轻易地丢掉了。

甚至当皇帝的愤怒牵连到沈家,革了端阳伯的爵位将他贬黜,他对她就只剩下憎恨与厌恶。

她深爱的男人,再也不会对她多看一眼了。

被丈夫抛弃,她就只剩下儿子,可是沈言卿却被判了腰斩。

如果儿子也死了,她还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长平突然明白了皇帝最后的恶意。

他失去了心爱的儿子,因此生不如死,那也就叫她活着,也叫她尝尝儿子死了的滋味。

“王叔,王叔!阿卿还这么年轻啊!”

楚王停住脚步,冷漠地垂头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长平。

“燕宁只有十八岁。”他冰冷地说道。

“什么?!”长平没有想到会从他的口中听到燕宁的名字,震惊地仰头看他。

楚王的面容却慢慢地露出几分厌恶与冷酷,看着肆无忌惮伤害一个无辜女子的长平冷冷地说道,“燕宁也很年轻,你却杀了她。你杀了她,轻易左右她的性命,如今我

也要你知道,你儿子的性命同样不值一提。”

她令燕宁失去性命,楚王也叫她尝尝心爱的孩子失去性命的滋味。

活着比死亡对于长平来说才会更痛苦。

因此楚王从未为任何人求情。

都是自作自受。

“王叔,王叔!”见他抬脚走进了天牢,隐没进了黑暗之中,长平顿时尖叫起来,之后崩溃地哭起来。

她的哭声楚王没有半分动容,他走进了天牢,走到了关押着一个蓬头垢面奄奄一息的犯人的牢房里,看他魂不守舍怔怔地看着黑暗,抬手将一纸合离书丢到他的面前

冷冷地说道,“签了。”

话音刚落,那犯人僵硬地转头,看了楚王许久,又看着面前的合离书。

“王爷,阿宁呢?”他看着合离书怔怔地问道。

楚王眼底露出无法忍耐的厌恶。

“你们说阿宁死了,是阿宁告发了我。”沈言卿刚刚离开九皇子府就被人带走,只听说燕宁死在了楚王的怀里。他只觉得心都空了,又觉得无比的痛苦,低声说道,“我

不签。她是我的妻子。我对她是真心的。”

可是他就要死了,在这之前,最后一面都无法见到自己心爱的人。

“无耻。”楚王却冷冷地说道,“伤害她这么多年,你竟然有脸说对她真心。”

“是楚嬛,是楚嬛挑唆!”沈言卿慌乱地对楚王说道。

他仿佛十分无辜,楚王却只觉得恶心透顶,冷冷地说道,“深爱一个女子,信任自己的妻子,就永远都不会听旁人的几句挑唆的话就对她心生怀疑。燕宁是怎样的性情

,你自己心里难道没有半分了解?你不了解她,怀疑她,这何尝算什么真心。打着真心的旗号做伤害她的事,你不仅虚伪,而且卑劣。”

沈言卿不敢置信地看着楚王。

他想反驳,却觉得自己无从反驳。

仿佛自己最光鲜的那一面都被楚王扒了个精光,露出最不堪的真相。

“你不愧是你父亲的儿子。你父亲行事卑鄙,口口声声真情,你也不遑多让。真心喜欢一个女子,怎会舍得叫她流一滴眼泪。怎会忍心辜负背叛她。”楚王漠然地对战

战兢兢起来的沈言卿说道,“从头到脚,你都配不上燕宁。燕宁赤诚,你却是个彻头彻尾的无耻小人。”

什么真心。

卑鄙至极,楚王听了都觉得对燕宁是一种侮辱。

“签了合离书,她从此与你无关。”他懒得废话,见沈言卿摇头流着眼泪不肯答应,便俯身将他拖到面前,抓了他的手划破他的指尖,在合离书上印了大大的指印,之

后将沈言卿丢到肮脏的地上,折好了这合离书,厌恶地看着跌在地上捂着脸哭出声音的沈言卿。

“若时间可以重来,我只望是我先遇到燕宁,叫我陪伴在她身边,护她一生。”

楚王的话仿佛引动了冥冥中的震动,皇帝漂浮在空中,恍惚地想到楚王与燕宁那一年的遇见,又忍不住想,若时间可以重来,他也要好好地陪在贵妃的身边,不要如

天牢中目光黯淡的楚王一般,失去自己心爱的女子。

他心口刺痛,清醒了过来。撑着额头坐在一旁,听见宫殿里此刻都是笑声,仿佛他只是刚刚打了个盹儿。

“父皇,你还好吧?”太子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对脸色不好看的皇帝问道。

皇帝一愣,侧头看着活生生的儿子,动了动嘴角,却忍不住把目光落在正含笑坐在一旁,和一个年纪与大皇孙差不多大,面容冷峻英俊的小少年说话的李贵妃。

噩梦里,那个满面病容的自己的话都在耳边。

她从不爱他,甚至……一直都在怨恨着他。

可是无论梦中还是现实,他却依还是爱着她,眷恋着她,就算明知她的狠心还有对他的怨恨,却依旧舍不得她。

依旧原谅她对他做的一切,依旧想要好好对她。

皇帝的脸微微发白,那一刻,他全都明白。为什么她在宫中过得这样怡然自得。

因为她从不在乎他,自然也从来无所谓他宠幸谁,又去亲近谁。

她曾经一碗醒酒汤都不熬给他,也不过是因为她不愿意。

不愿意。

他拥有这世上的一切,却唯独没法得到她的心。

甚至或许在她的心里,他是她的仇敌。

他却深爱她。

这多么可悲,可这样可悲的感情,他和她却还要纠缠半生。

皇帝的眼角微微湿润,又觉得这一刻心痛难忍,甚至在想,原来想通了她的一切,知道了她的心意,对他来说是这样痛苦的一件事。

他爱慕她。

可是她或许对他只是怨恨。

怨恨他辜负了他姐姐,又怨恨他背叛她姐姐对她生出了爱慕的心。

那一刻他只觉得窒息难忍,又忍不住把目光落在也曾经失去了心爱姑娘的楚王的身上。

此刻楚王坐在不远处,生得娇艳如花的美貌王妃正黏黏糊糊地靠着他撒娇。

告状精还在告状。

“何海跟我说想娶拂冬做媳妇儿。这家伙也不知打拂冬主意多久了,怪不得从前就总是围着她团团转。”

“我回头揍他。”楚王从善如流地说道。

告状精呆了呆,急忙摇头,哼哼唧唧地说道,“他那么有眼光,而且对拂冬可好了。他还跟我说娶了拂冬,往后就守着她一个过。”她说着说着眉开眼笑起来,嘟着嘴

巴对楚王说道,“看在他诚心,暂且原谅他。”

哭包总是这么麻烦。

楚王心里冷哼一声,嫌弃得不得了,依旧从善如流地说道,“都听你的。”

“王爷,你真好。”因是在宫里,哭包不好投怀送抱,不过却偷偷拿手指勾住她家王爷的手指,轻轻地摇了摇,小声儿问道,“那晚上……王爷咱们喝些酒么?”她的眼睛

亮晶晶的。

楚王撑着额头,许久说不出话来。

这一个月里,哭包已经酒后乱了三次了。

“喝一点吧。”他板着脸说道。

燕宁捂着嘴偷偷地偷笑。

楚王严肃威严地冷哼了一声,然而眼底却浮现出浅浅柔和的笑意。

皇帝看了他们夫妻一会儿,突然转头,对太子笑了笑,指着在李贵妃面前对李贵妃一些学问问题对答如流,从容沉稳的小少年温和地说道,“唐家这小子倒是极出色。

朕记得……他是太子妃的小叔?”

楚王今生圆满,而他……或许永远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贵妃的心与人,他都得不到。

可就算是这样,他也想要当做一切都不知道。

就当做他没有察觉她对他的恨意,就这样……就这样过下去吧。

她还在他的身边,好好地活着就足够了。

哪怕这叫他那么痛苦。

“是啊。”太子咳嗽了一声。

那冷峻的与大皇孙一般年纪的锦衣小少年是太子妃嫡亲的小叔,可怜太子殿下的老岳母老岳父年纪不小依旧恩爱,因此早年折腾出了一个幼子来,太子妃也得唤这个

跟儿子一般的小家伙儿一声小叔。

不过对于别人家这是尴尬,对于太子来说就不算什么了,有一个比自己儿子还小的姑母和堂叔,还有一个比自己还年少的叔祖母,赵王那千娇万宠的幼子也是赵王妃

年纪不小生下来的心肝儿,被赵王世子夫妻当儿子养大的……这么想想,太子顿时格外从容。

这就是见多识广了。

“小小年纪倒是十分出色。唐家也是谨慎,这么多年,朕记得这孩子都没有进宫与太子妃多走动。到底是太子妃的娘家,以后叫这孩子就和大皇孙在一处长大,总是大

皇孙的臂膀。”

“是。”太子答应了一声。

“他叫什么?”

“叫唐容。”

“这倒是个好名字。”见这小少年小小年纪满面冷峻却仪态纵容,不骄不躁,一派挺拔秀丽,皇帝就很满意。

他的目光落在李贵妃的身上,见她还在称赞唐容年纪不大却已经文武双全,便静静地坐在一旁听着。

唐容对于满宫殿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女人们的夸奖也安静地听着,等过了一会儿,大皇孙带他出去,他才对这些皇家女眷躬身,忍耐着被这些身份贵重的女眷们挨个儿

捏了脸,顶着一脸的薄红与同样一脸被捏得脸颊薄红的大皇孙冷峻而出,背影端贵从容,从后面看去,完全是优雅清贵的贵公子。

走到半路,大皇孙踉跄了一下,双臂疯狂挥舞十分狼狈,许久才摇摇晃晃地站定。

唐容同时绊在不知哪里冒出的石块上,不过他稳,踉跄两下,很快就保持着优雅地站住,又是风姿优美的好少年。

他仿若无事地四处看。

见无人,正想在大皇孙佩服的目光里冷峻地松一口气,从一旁的灌木丛里,突然滚出一只胖嘟嘟的小姑娘。

唐容和大皇孙同时僵硬了。

“姑祖母。”大皇孙优雅地上前请安,对胖嘟嘟,头上缠着漂亮珠帘珠圆玉润的小家伙儿拱了拱手,顿了顿,一脸淡然地问道,“姑祖母刚刚看到什么了?”

唐容云淡风轻,竖起了耳朵。

“不必多礼。”胖嘟嘟的小姑娘一张小脸儿很正经地摆了摆手,哼哼了一声,在大皇孙和唐容紧张的目光里严肃地问道,“那你们刚刚看到什么啦?”

大皇孙和唐容同时看向灌木丛,还有小姑娘脏兮兮的小裙子。

“没有。”他们严肃地摇头。

“那我也什么都没有看到。”

看来彼此的秘密都可以保全,小家伙儿满意地点了点头,哼唧了一声,看向唐容露出几分好奇。

“这是我母家的小叔祖。”见她对唐容感兴趣,大皇孙便介绍说道,又对唐同说道,“这位是楚王府的姑祖母,长乐郡主。”他一脸严肃,唐容一脸凛冽,正想说什么,然而胖嘟嘟的小姑娘看了看这高挑冷面有些严厉的小少年,又看了看自己这单薄的人儿,怂了,大声点头说道,“我认识你了!你是大哥儿的叔祖,那跟我是一家人,以后

,以后出门在外遇到事儿了,报我的名儿!”

她退后了一步,见唐容冷冷地看着自己,那冷得叫人怕得很,又大声说道,“不过,不过最好以德服人,以德服人!”

她的声音大大的,一副色厉内荏的样子,不到一会儿,一群皇家小少年在一个单薄俊秀的小公子的带领下疯狂赶来。

小公子小小的手里拖着一根碗口粗的棍子。

看到出现在视线里的是大皇孙,那小公子杀气腾腾的小脸顿时露出几分轻松,仿佛放心大皇孙不会欺负了这小姑娘似的。因此赶在长乐转头,他飞快地把沉重的棍子

轻飘飘甩进草丛,可怜巴巴地上前,揪住了长乐的衣摆躲在她的身后,怯生生地看唐容。

“大姐姐,他是谁?我怕。”

皇家小少年们对视了一眼,同时打了一个寒颤,战战兢兢地看他躲在姐姐的身后。

小弟们到了,胖嘟嘟的小姑娘抖起来了,神气活现地在小少年们的簇拥之下把弟弟护得严严实实,仰着小胖脖子对弟弟说道,“怕什么,有姐姐在呢。我保护你!不过

咱们是做长辈的,要以德服人。”

她认认真真地要仁者无敌,小少年们都沉默不语。

长生弱弱地转头,怯生生地拿幽幽的眼神看他们……

“姑祖母说得太对了!姑祖母最讲道理,以德服人!”

“小仙女儿!”

“讲究!”

“曾姑祖母真是太善良的人儿!”

好评如潮。

长乐得意洋洋,看着被自己的人格魅力打动,娇躯一震八方来投的小弟们,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说道,“别怕啊,有姐姐在。”

“大姐姐对我真好。”羸弱单薄的楚王世子感动得泪眼朦胧,软软地靠着姐姐的肩膀哽咽着说道,“大姐姐人美,心也美。”

“哪里哪里,母亲比我更美!”长乐谦虚地笑开了花儿。

唐容沉默地看着这感动得恨不能抱头痛哭的两姐弟,又看了看一脸可怜,敬畏地躲在一旁偷看楚王世子脸色,不时下意识地捂住小屁股的皇家小少年们,突然觉得,

家里不叫自己进宫果然是有些道理的。

宫里大概有毒。

他恐怕也中了毒。

不然怎么会觉得那个不怎么聪明的胖……小仙女儿,竟如此招人喜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