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八点半,谢昌云带着何欣怡一起离开了南京。

由于十二集团军前敌指挥部所在地的长兴机场屡遭日机轰炸已不能使用,而且还要尽量避开可能出现的敌机,所以谢昌云乘坐的飞机从南京起飞之后先是向西南飞行了一段,在安徽无为上空再转向东飞行,历时两个多小时才降落在广德机场,然后再换乘前敌指挥部派来的汽车,在一个连士兵的护送下沿山路行驶了近八十公里,于下午两点多安全抵达了目的地。

简单洗漱了一下,谢昌云便与蔡南、李汉魂等将领坐在了会议室里,大家互道辛苦、言谈说笑,见不到一丝紧张气氛。

虽然六十五军和独立三师已调走,但六十四军和六十六军目前尚有完好可用的作战兵力五万余人,并有新旧坦克装甲车四十余辆,七十五毫米以上火炮一百余门,左侧还有友军的两个师,后面就是第七战区刘湘的二十三集团军等部,又有部分山地丘陵为自然屏障,防御五万余日军的进攻根本不在话下。

要不是因为所缺的弹药优先补充给了太原方向、以及日军完全掌握了制空权、并且极少贸然进攻等因素制约,就是再打日军一个大规模的反击都有可能。

所以相对整个苏宁战场来说,右翼战线、也就是太湖南岸防御线,实际应该是最为稳固的一条战线。

而华北战场的再次歼敌两万余、以及谢昌云的及时到来,更是给全军上下增添了更大的信心。

所以谢昌云在连续三天视察了各部情况和勘察了地形之后,并未对蔡南制定的防御部署提出大的修改意见,而是将作战指挥权继续交给了蔡南,自己则除了通过电台调度更大范围的事务之外,要么是召集指挥或参谋人员进行一些战术方面的研讨,要么是一个人长时间的思考将来的战略。

这期间,廖广恩给谢昌云传来了一个极好的消息。青霉素在美国正式定名为盘尼西林,所有的审批和注册均已办完,收购的一家制药厂正在进行前期准备,预计一个月之后就可以正式投产,包括美国军方第一批的十万支订单在内,目前已经接到了二十七万支订单,定金总额近六十万美金。

“哈哈!以后我就财源滚滚了!”

看着得满地打转的谢昌云,何欣怡不由奇怪的问道:“小弟,又发了什么大财,把你高兴成这样?”

“欣怡姐,青霉素、也就是盘尼西林马上就可以在美国生产和销售了。你说值不值得高兴?”

“真的?拿来我看看。”

何欣怡一把抢过了谢昌云手中的电文。

青霉素的作用和市场潜力谢昌云以前曾对何欣怡详细介绍过,何欣怡当然清楚其正式生产后的重要意义。

“真是要生产了!呀,还有这么多的预定!小弟,这个消息我能对外报导吗?”何欣怡又犯了职业病。

谢昌云道:““我看算了。现在又不能透露我们对盘尼西林的控制权,除非你到美国去,否则你一报导,肯定会引起各方面的猜疑,对我们并不是一件好事。再说了,你是老板娘,让别人去为你摇旗呐喊,你自己暗着数钱不比什么都强?”

“呸!又在胡说八道!谁是老板娘?”何欣怡立刻瞪圆了眼睛。

“睡在老板身边的就是老板娘,这还要问吗?老板娘,晚上庆祝一下?”话音刚落,谢昌云已经跑出了房间,然后“蹬蹬蹬”的下了楼。

这栋农家小楼,楼上是二人天地,楼下可住的都是警卫,何欣怡红着脸追出几步只得收住了脚。

何欣怡当然知道谢昌云说的“庆祝“的意思,这小弟晚上不定又变出什么花样来!

自从来到长兴的第二天,何欣怡就戴上了少校领章,以集团军新闻官的身份帮助同在一起的六十六军政训处编辑内部发行的《战地消息》,不过这项工作以前已经有人做了,何欣怡也不好过多插手,偶有几篇记者写的有关报道,也是一会儿就审查完了。于是何欣怡大部分的时间还是留在谢昌云身边帮他整理下文件和内务。

于是白天卿卿我我,晚上自然又是一番景色,俩人似乎又回到了在广州时的温馨的小日子。

何欣怡每每看到谢昌云一副贪婪而又满足的模样,不由暗庆自己回到小弟身边是做了一个极为准确的选择。

然而在前线,这种甜蜜生活注定是短暂的。

谢昌云从南京返回前线的第七天,日军以占领南京为目标的战役行动就开始了,整个苏南和浙江北部立刻陷入了烽火硝烟之中。

随着双方十余天的激战,战场情况也在不断的发生着变化。

从太湖南岸迂回的左路日军,被十二集团军的六十四和六十六军的坚固防御死死的顶在了宜兴至广德一线,并挫败了一次日军企图渡过太湖进行迂回包抄的行动,消灭了其两千余人。

加上数次阵地作战,左路日军前后伤亡五千余人,也知道了面前这支中国军队不好惹,而且日军总预备队中有一个师团和一个独立旅团又被紧急调往华北增援,所以得不到后续支援的数万的日军再不敢轻易再动,而是在原地构筑了工事与中国军队形成了对峙态势,意图牵制住这股中国军队的精锐部队,等中路集团取得突破之后再对其展开合围。

与右翼相比,中国军队的中路和左翼防线却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中路日军仅用七天时间就连续突破了中国军队的两道防线,相继占领了昆山和苏州。

而左翼的江阴要塞,也在日军海军和陆军联合进攻下于第十天失陷。这样不仅长江门户洞开,而且右路日军还有沿锡澄公路南下切断无锡和苏州间中国军队后路的可能。

因此军事委员会一方面调整了防御部署,命中路的部队全部撤至锡澄公路以西建立防御阵地,另一方面也加快了南京的机关团体向后方转移的速度。

至于南京的普通居民,也只能尽量奉劝他们投亲靠友自行疏散。不仅南京是这样,其他诸如北平、天津、上海、苏州、嘉兴等城市在沦陷之前也是这样。

政府根本就没有能力来转移安置那么多的居民,否则已是入不敷出的国家经济,光是为难民这一项就会被拖垮,抗战也不用往下打了。

但是对何时放弃南京,军事委员会还没有做最后的决定,而且对放不放弃南京的争论也是相当激烈。

鉴于右翼防线已经稳固,而且据了解谢昌云也没有参与作战指挥,于是蒋介石就在此把谢昌云召到了南京,让他列席参加军事委员对于南京是守是弃的讨论。

到达南京之后,谢昌云首先就向蒋介石表达了自己认为必须坚持原定放弃南京计划不变的态度,并再一次对抗战的进程进行了推论。

蒋介石也对谢昌云的建议表示了认可。

然而,接下来的情况却发生了变化。

本已有意放弃南京的蒋介石,却在会议上被那些喊着南京为先总理陵寝所在,又是国家首都,决不能轻言放弃,誓与南京共存亡的人吵得浑浑噩噩,差点就要做出了死守南京的决定。可当蒋介石一眼瞥见了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谢昌云时,便突然想起了当初与他在官邸办公室里的密谋,因而一下就冷静了下来。

蒋介石知道在这种场合下,如果不表明坚守南京的态度根本就收不了场,而且还会把丢失首都的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

“这个责任自己不能担、黄埔将领也不能担。”蒋介石心下已定,于是扫视会场几圈,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正在慷慨言辞的训练总监部总监、一级上将唐生智身上。

“南京必须要守!”蒋介石一语既出,会场立刻安静了下来。

蒋介石接着又道:“但是转移疏散还要按原计划进行,以减少民众损失和减轻我军守城负担。孟潇(唐生智字)兄不畏强敌、再三请缨,其情其志实为我等所感动,这个、这个南京守城的重任就拜托于孟潇兄了!苏宁一线的国军精锐皆可由孟潇兄调遣。”

“唐孟潇?”在座的高级将领们又的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有的则若有所思微微颔首。

而自一九三零年于军阀混战中败北之后、数年再未染指过兵权的唐生智,此时却是一副踌躇满志、舍我其谁的得意面色。

“唉!孟潇可悲!”才广州赶来南京开会的陈济棠对身旁的谢昌云小声叹道。

而坐在陈济棠另一侧的白崇禧则一脸鄙视的看着唐生智心道:“权令智昏!我们桂军有一个集团军在此都不出头,人家十二集团军两个巨头坐在这里更是一声不吭,你一个既没兵、又没权的过气人物充什么好汉?生生的把老蒋扔不出去的屎尿盆抢过来扣在了自己头上。你当老将把谢昌云叫来是凑热闹的?不留后手才怪!”

果然,蒋介石回到官邸之后,便立刻与接到侍卫通知后紧随而到的谢昌云密谈了一个多小时,并让谢昌云将南京防卫的几个要点用文字罗列了出来。

第二天,谢昌云便返回了长兴,并开始了一系列的军事部署。

而其后几天,蒋介石又由与张治中、顾祝同(由西安行营主任调任三战区副司令长官)、陈诚等心腹将领们进行了紧锣密鼓的商议,秘密制定了一套日军兵临南京时的应对方案。

而刚就任南京卫戍司令长官的唐生智,对这一切却完全被蒙在鼓里,正忙着四处视察和向蒋介石要兵、要钱,要物,并催着手下新建班底尽快制定南京的城防计划。

蒋介石对唐生智的要求也表现出了格外的慷慨大方,除了以右翼防线不能削弱为由拒绝了其调十二集团军一部守卫南京的请求之外,其他方面则一概照允。

十二月二十日,所有政府机关和高等学校、以及近半数的南京市民都井井有序的撤离了南京,重要物资也都基本转移完毕。

同日,苏宁战场左翼和中路的国军主力撤至到了句容、丹阳、镇江一线,中央军第八十七、八十八师、七十四军、七十八军、中央教导总队等部开始从原守备部队手中接管南京防务,并加紧加固防御工事。

右翼十二集团军也全部转到了长兴至宜兴的后备阵地。而原配属十二集团军的张发奎部的两个师则奉命南下,去加强杭州一线的防卫。

日军左路集团虽然于两天之后小心翼翼的跟随而至,并对十二集团军的新防线发动了一次联队规模的进攻,但很快就以一个小时内伤亡七百余人的代价收了场。

十二月二十五日,迟迟得不到左路配合的中路日军,只得独自在正面向中国军队的中路发起了猛攻,在付出了近万人伤亡的代价之后,终于突破了中国军队的主防线,于二十七日下午进至了与南京近在咫尺的江宁和汤山,并与防守南京外围的中国守军继续激战。

部署在南京外围的中国守军虽然凭借有利地形进行了顽强抵抗,但无奈日军地空火力十分强大,在付出了重大牺牲和大量的杀伤日军之后,不得不相继放弃了阵地。

十二月二十九日中午,日军第十六师团的前锋终于抵达了南京以东近郊,在他们的对面除了巍峨耸立紫金山和南京城墙之外,几乎再无其他任何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