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庄墨与高仙庸会面之后,庄墨的神色便十分的凝重,坐上马车后便一句话也未曾说,虽然庄墨平日里也很少说话,然阿宝依旧从他那凝重的神色看出了端倪,问道:“先生,可是高仙庸说了什么,先生怎的这么不高兴?”

被阿宝如此问,庄墨回转心神,摇摇头。

阿宝道:“再过两日,便到达都城,我看先生面色苍白,今晚暂且先在客栈中住一晚,明早再启程吧。”

“也好。”

入夜,庄墨坐在客栈的房间中抚琴,因着心神不宁,一曲没有抚完,他便不再去弹了。

上一次他同高仙庸的会面之后,总是让庄墨心中浮现不安之感。

高仙庸所谋之事,庄墨又岂会不知,且他最后的那句话,眼神中带着自信的神色,好像一切皆在他的掌控之中,这让庄墨油然生出紧张之感,这些时日,他沿路一直在提防着高仙庸,可是眼下再过两日便已经到达都城,高仙庸为何还没有丝毫的动静?

今时不同于往昔,以往他应对高仙庸时,还能将自身抽离事外,以旁观者的身份去洞悉里头的玄机,可是如今他置身在事件内,被高仙庸如此吊着去玩味,这让他突然只见烦躁起来。

“吱呀!”一声,门被阿宝推开。

阿宝手中捧着的碧色陶盘中,里面装的正是他方才去厨房新热的酥油饼,阿宝想不明白,一向养尊处优的庄墨与秦淮,为啥对于一个市井的小吃如此喜爱。

将酥油饼放置在庄墨的身前,想着这几日庄墨的胃口一直不好,所有的小菜也都是只吃一口便不再吃,这一次晚饭,见庄墨依旧食不下咽,他才试探性的问庄墨,要不要将从蓉城买来的酥油饼给热一热,谁知庄墨一口应承下来。

如今阿宝低头看着热好的酥油饼,这么干巴巴的,哪有什么营养,于是他试探性的问道:“先生,方才我去厨房,瞧见厨房处还有几道可口的小菜,要不我去热一热,先生好歹也沾些浑菜,不然身子哪里能够吃得消。”

庄墨摇头,“不必了。”

阿宝在一旁,正要在劝,但转念一想,似乎只要是庄墨拿定主意的,从来没有被旁人说动过,除了太子殿下,如此一想,他也就眼巴巴的看着庄墨拿着酥油饼往肚子里送。

“不早了,你下去休息吧。”

阿宝正在心头想着,接下来的两日如何的为庄墨补充些营养,庄墨偏头吩咐道。

算下时辰,可不是不早了么,阿宝便起身,向庄墨告退,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寒风簌簌,黑夜中犹如一头猛兽般,在外头肆虐的狂欢。

房间里,正中央的火炉烧的正旺,也不知是不是那熟悉的酥油饼味道勾起了庄墨心头的过往,他竟然将那些酥油饼全部进入了肚子里。

最后一口吃完,肚子略微有些满足,破天荒的,庄墨第一次知晓困的感觉。他拖着沉重昏昏欲睡的身子站起来,走至床前,倒头便睡了下去。

这一晚,庄墨做了一个梦,梦中的一切景象正是他日日所向往的,美好的让他不忍转醒。

可是,再美好的事件,终有散去的一时,待庄墨转醒时,已经是第二日正午。

再睁眼的时刻,陌生的环境,让他又一刹那的失神,然再偏头看去,那静坐在床前笑望他的玄衣少年,他的心猛然一沉。

这些天来,他日日的防着自己被高仙庸所算计,可防来防去,他依然落入到了高仙庸的手中。

“你好像并不惊讶。”

没有看到庄墨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高仙庸语气中略带有些失望。

“料到了。”庄墨的声音有些沙哑,软绵绵的身体不知是不是因为药物的缘由,显得更加的无力,他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子,然试了几试终无力的想要放弃。

一旁的高仙庸突然善心大发的上前将庄墨扶起,不仅如此,还拿着睡枕垫至在庄墨的身后,让他坐着舒服些,庄墨颔首道,“多谢!”

高仙庸道:“之前初见你时,我一直以为你只是身子不好,不曾想,原来你的身子竟是如此的糟糕。”

“老毛病了,算不得什么大事。”语气稍顿,他抬起眼皮凝视着高仙庸,“费尽心思掳来的,只是一个半身已进黄土之人,殿下是否觉得,有些得不偿失?”

高仙庸道:“无妨,不管你得了什么病,我能够将你治好。”

庄墨突的一笑,他记得初见秦淮时,秦淮当时举着自己稚嫩的手,也是这么信誓旦旦的告诉他,他宫内医者无数,自然能够将他体内的宿疾治好,可是如今缠绵病榻十三年,依旧无法根治他体内的宿疾。

“你不信我?”高仙庸拧眉问道。

庄墨摇头,“殿下费尽心思得来的,却还要先为他看病,劳心伤财,还不见得我的心能够像效忠秦淮一样,去效忠于你,我笑,只是觉得殿下傻罢了。”

很奇怪,被旁人说傻,尤其如今还是敌对方,他应该很愤怒,但是现在他看着庄墨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的虚弱笑容,他心中竟然无法凝聚出怒气,最后在脸色一阵铁青的转换下,他才开口道:“还从未有人说过我傻,你是第一个。”

庄墨淡然回道:“凡事都有第一次,就比如从来没有人在我吃食中下迷魂药,你是第一人。”

事情回到最初的根本,庄墨巧言的将高仙庸在他的酥油饼上下药一事说出口,高仙庸笑问:“你知道了?”

其实从一开始,庄墨便知道高仙庸所谋之事是何,而高仙庸之所以会问他,所谋之事是否能够成功时,便是在试探他对秦淮的忠心是几何。

就在高仙庸最后那句笃定的话说出口时,庄墨便知道高仙庸对于他的回答很满意,若是之前有七分想要带他走的心思,如今也已经有了十分。

这些时日,庄墨一直烦忧高仙庸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将他掳走,他想破脑袋,终没有想到高仙庸会用到最寻常的法子,下药。

当他吃过酥油饼时,渐渐萌生出困意时,他心中也知晓事情的不大对劲,然当时他已经无法去扭转这个局面,只是有一件事他尚且有些不明白,抬眸他问道:“你是何时动了手脚?”

高仙庸道:“知晓你与秦淮的关系,想要寻找突破口,并不难。比如秦淮身为一国太子,却爱吃市井的酥油饼。我当时也是抱着赌一把的态度,事实证明,我赢了。”

庄墨了然,难怪高仙庸当初说的那么自信,原来是从知道他的身份开始,便已经设好了这个局,等着他跳入。这些时日,他日日烦忧高仙庸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其实高仙庸不是没有行动,而是在静静的等着庄墨跳入。

庄墨身子孱弱,一个病人自然无法逃脱高仙庸的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