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晏洛谦贵为一国太子,在为人处世方面也没有半点架子,不光如此,就连对待仆从都是和颜悦色的,很少有疾言厉色的时候。

他这副气势汹汹的样子贾流苏也是第一次见。

大概是被他吓到了,贾流苏一双盈盈似秋水的剪瞳微微有些湿润,晏洛谦能看到她眸中似蒙上了一层雾气,只听她的声音越说越小,“是皇后娘娘告诉臣妾的,当初大婚进宫拜谒的时候娘娘特意吩咐妾身要好好侍奉太子殿下,所以……”

原来如此。

他就说旁人应该没那么大的胆子。

晏洛谦一颗提着的心稍稍放松了下来,连带着语气也缓和了几分,“知道了,你下去吧。”

“妾身告退……”贾流苏十分听话,朝晏洛谦施了一礼后便要退下,晏洛谦的眼睛却刚好扫到了她腰间挂着的一个精巧的小荷包,那晃荡的幅度让他正好看见了某个图案。

“等等。”

贾流苏低垂的眸子有暗芒闪过,闻言嘴角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再抬眼时眸中似乎还是不明所以的神色,听话的停下脚步。

晏洛谦用手指了指,“你腰间挂着的是什么,拿过来本宫看看。”

“这……”和刚才言听计从的模样不同,此刻贾流苏面露犹豫,不是很情愿,她这副样子被晏洛谦看在眼中只觉得更可疑了。

“本宫命令你拿过来。”

“是……”

贾流苏只好将身侧的荷包取下来递给晏洛谦。

荷包本身和那些官家小姐平日里佩戴的没什么两样,不同的地方在于荷包上绣了一朵凌霄花。

晏洛谦手里拿着荷包,手细细的摩挲着刺绣图案,思绪又飘远了。

“里面装的是什么?”

贾流苏睫毛微颤,沉吟了片刻后道:“里面就放了一些银两和女儿家的小玩意。”

这样的说辞晏洛谦半个字都不相信,他干脆将荷包解开,将里面的东西都抖了出来,“三更半夜不睡觉,穿着寝衣系着荷包到处晃悠,贾流苏,后宫里女人的那些伎俩本宫从小看到大,别想愚弄我。”

晏洛谦的语气又陡然变得严厉起来,他伸手将刚才抖落出来的小玩意细细的扒开,指着一个用纸包起来的药包问道,“不是只有些贴身物品吗?这又是什么?你来本宫的寝殿,到底有何意图?想下药逼本宫宠幸你?”

此时的晏洛谦脸色不善,眉峰微蹙,已经是发怒的前兆了。

贾流苏心中一紧,噗通一声又跪下了,“殿下恕罪,妾身只是听闻皇后娘娘说了您的事情后,又问询了太医,太医告诉妾身需要用一些凌霄花磨成的粉末放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凌霄花行血去淤,凉血祛风,殿下的病一般发作又很突然,妾身就想着有备无患。”话说完,她额头贴地,弓身朝晏洛谦磕头请罪。

晏洛谦面色稍霁,拿起那个小药包闻了闻,果然是凌霄花的味道。

“那本宫问你时,你为何几番推脱吞吞吐吐不说实话?”

贾流苏依旧趴在地上没有起身,“殿下恕罪,妾身当初去找太医之时,太医便告诫过妾身,说晏国的土壤不适合凌霄花生长,宫里面的凌霄花都有专人看管,要是妾身执意去要只会显得刻意,怕落口实,所以妾身花了高价让人在药王谷买了些,研磨成粉后放置在库房以备不时之需。”

“妾身知道宫里多的是人为殿下的病分忧解难,可妾身自从嫁入太子府起,姓名前就已经冠上了晏氏,妾身无论生死都是晏家人,自然出嫁从夫,事事为夫君考虑。”

要洛谦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番有理有据的话来,更没想到她会说出“夫君”二字。

已经是夜深露重之时,东宫的寝殿里有地暖,外头是寒冬腊月的天气,殿内依旧温暖如春,贾流苏跪在晏洛谦的脚边,他一低头,就能看见她白如晚霜的皓腕,以及那细长的手臂上独占一抹芳华,红烛照耀下更加刺眼的守宫砂。

晏洛谦这一看,满腔的怒火顿时都消弭的一干二净。

是了,已经四个月了,他还未临幸太子妃。

只是因为他心中始终有一个人住着,已经没有人再入得了他的眼了。

贾流苏穿得单薄,身子弓下去的时候瘦弱的后脊背线条都能看的一清二楚,晏洛谦想着她不过也是二八年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懵懂中就入宫成了自己的正妃,可这几个月来两个人说话的次数一个手指都数的过来,更别提见面了。

这么一副瘦弱的身躯抗住了流言蜚语,就连在朝堂上一向都选择明哲保身的贾庸今日都开始站出来为他说话了。

一想到她当初回门自己却销声匿迹,还不知道她在贾家会引起多大的风浪。

可是这一切,她半个字都未曾提起,反而还细心妥帖的为自己准备了这么多,事实的真相已经很清楚了,贾庸之所以一改往日的态度从中斡旋,怕也是因为贾流苏的关系。

想起刚才自己对她冷言冷语,晏洛谦心中微微有些不忍,伸手将贾流苏搀扶起来,言语中略微有些不自然,“你……我之间尚未有夫妻之实,贾府那边可有借此为难你?”

大概是知道太子看到了自己手臂上的守宫砂,贾流苏略微羞涩的扯了一下衣角,盖住了那一抹嫣红,再用手帕抹了抹泪痕,挤出一抹笑魇来,“殿下多虑了,妾身自小在祖父身边长大,宗族里的叔伯们也不敢轻看,而且,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