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太极殿内灯火通明,长公主晏洛青跪在地上,隐忍又低声的啜泣着。

而旁边一起跪着的,竟然是皇后陈心柔。

大殿内散落了一地的文书和奏章,晏帝在大殿内来回踱步,想要叫人,刚抬手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抽泣的晏洛青,手只能慢慢的垂了下去。

“起来说话。”

有时候晏帝也不得不在心中质问,之前是不是他太宠溺晏洛青了,以至于她未出阁时行事作风大胆张扬,横行无忌,出阁了依旧不安分。

“父皇,儿臣知错了……”

晏洛青的眼泪说来就来。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晏帝更是双目赤红,心烦意乱。

“你那是知错吗?我看你就是胆大妄为!你才嫁出去多久啊,就将你夫君毒死了,还有你,怎么会生出这么恶毒的女儿!”

晏帝手指乱颤,指着陈心柔,又看了一眼晏洛青,恨铁不成钢。

陈心柔也是泪流满面,潸然泪下,“陛下息怒啊,青儿之前不止一次对臣妾说过,那武将爱喝酒,一喝醉就打她,青儿受不了才这样的……”

晏帝一听更是怒不可遏,“打她?她是谁?大晏国的长公主,那武将只是个无权无势的驸马爷,朕借给他十个胆子,你们……”

“父皇您看……”晏洛青将衣衫挽起,纤细的双臂露了出来,摇曳的烛光下狰狞的疤痕和尚未结痂的伤口触目惊心。

“这……”

“父皇您不是不信吗?天底下都知道女儿是长公主,可女儿自从嫁给他的那天起,他就从未拿我当人看,动辄打骂,喝醉了还会用皮鞭抽我,说女儿是淫 乱不洁之人,断了他的仕途……”

晏帝被这血肉模糊的伤疤刺得哑口无言。

他想起来了,当初发生了那件丑事后,虽然那武将名义上是驸马,但职位不升反降,晏帝为了眼不见心不烦,的确是将那他指派到了更加赋闲的职位上。

然后一直到现在,晏帝都已经将这号人忘干净了。

要不是刚才皇后拉着晏洛青过来请罪,他都不记得自己的“乘龙快婿”是哪位了。

“这些都是他打的?”晏帝虽然气愤晏洛青心狠手辣,可这女儿到底是自己生的,在身边养育了多年,平常他再生气都舍不得惩罚一下,现在倒好,嫁出去了反而天天受辱!

事情急转直下,晏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转眼就被心疼所取代。

“来人,将驸马五马分尸!”要是早让他知道青儿受了那么多折磨,他一定不会如此冷落她们。

晏帝弯腰亲自将晏洛青搀扶起来,“来,到父皇身边来,朕会让太医好好看看你的伤……”

白皙的胳膊上新旧疤痕交替,晏帝越看越火大,越看心越疼,伸手用指腹轻轻的为晏洛青擦拭泪痕,再面色沉沉的望向依旧在殿中跪着皇后,“青儿受了这么多委屈,为什么你不说?”

陈心柔本来想为自己辩驳的,皇帝每次去她宫里几乎都是为了完成仪式,从来不会主动问起,陈心柔为了怕皇帝心烦,也是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哪里还敢为皇帝增添烦恼。

她见陛下眼色温柔,知道陛下应该不会惩罚青儿了,索性装傻,“臣妾知错。”

“父皇,女儿是承受不住折磨才出此下策,您不会再怪我了吧?”晏洛青湿漉漉的眼睛胆怯的看着晏帝。

晏帝心头一疼。

他的青儿向来张扬自我,什么时候竟然变得如此瑟缩了?

“不怪了,父皇心疼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罪你呢?天色已晚,今晚你就住在宫中,明日就搬回来,后面的事情父皇来处理。”

晏帝心疼女儿,将她搂入怀中轻声安慰。

晏帝的怒火三言两语就被打发了。

背对着晏帝的晏洛青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却在起身的一瞬间又恢复了那软弱无助的模样。

“父皇,女儿还有一事求您。”

现在别说一件了,就算是十件晏帝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好。”

“让他好生去吧,也别为难他的家人,毕竟儿臣和他夫妻一场,就当是为女儿积德了……”

晏帝没想到她受了那么多苦还能顾及皇家颜面。

晏帝刚才说的不过也是气话,要是平白无故的将驸马五马分尸难免又会有流言蜚语,静悄悄的处理才是最好的。

“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父皇都答应你。”

往常骄横跋扈的公主也能为别人着想了,这让晏帝心中更是心疼,青儿这是经历过多少磨难才知道委曲求全啊……

从太极殿出来,皇后和长公主两人坐进了轿撵中。

长长的宫灯将轿撵的影子拉得老长,沉寂的夜晚,仔细听,似乎有浅浅的娇笑声从帘中溢出来。

皇后轻轻瞪了瞪晏洛青一眼,语带埋怨,“你啊,还笑得出来。”

或许是心情好,又或许是终于处理掉了一直妨碍自己的绊脚石,晏洛青本来就漂亮的脸蛋上更是露出了几分得意,头靠在皇后的肩上撒着娇,“青儿多谢母后,要不是那药,他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此刻她的眼中哪里还有半分胆怯和害怕,有的只是志得意满的睥睨。

陈心柔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现在你是出息了,竟然能想出一条如此天衣无缝的妙计。”

面对皇后的赞扬,晏洛青表情未变,眼眸瞬间闪过阴戾的暗光,她轻抚着血淋淋的伤口似乎感觉不到疼痛,还有一丝欢愉之感,轻声浅笑,“母后谬赞了,这点伤口就能换回女儿的自由身,女儿觉得,很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