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溯也不客气,颔首应诺便直接退了出去。

待人出了寝宫,太后才摸索着拉上苏静卉的手,轻轻的拍着她的手背,语重心长道:“这事只怕还得看你了……”

苏静卉好一阵囧:“妾身愚钝,不知太后所指何事。”

“时候到了,你会知道的。”

太后又是一番语重心长后,直接岔开话题:“晚些你出去就传哀家的意思让那父子两起来吧,恭亲王常年征战,身上大伤小伤无数,年轻时还好,如今到底也上了年纪了,哪还经不住久跪……”

苏静卉瞬间更囧了,却又不好再问,反正问也大概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的,干脆应诺后话便闭嘴等嬷嬷把药端上来,侍候太后喝下,又服侍她躺下睡着,才轻轻离开寝宫。

“太后让王爷和爷起来了。”苏静卉站在偏角直接道。

苏静卉到底是自己儿媳妇,恭亲王在她跟前跪着难免尴尬,也就不罗嗦的直接起了身,却也不急着离去的欲言又止。

“太后她老人家刚刚喝了药,已经歇下了。”苏静卉善解人意道。

恭亲王确实是想问这事,听到这话不禁点了点头,跟着就转眸看向轩辕彻,似乎有话要跟轩辕彻说,却又拉不下脸的,等着轩辕彻意会的模样,可……

轩辕彻却直接当没听到,一起身就拉苏静卉过去:“扶爷一把,跪了这么老半天,膝盖疼死了。”

恭亲王顿时眉都胡子翘,一为轩辕彻“不识抬举”,二为轩辕彻那“软脚”,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跪那么一下就娘们似得嚷嚷起来,实在丢他的脸,可这儿却是太后寝宫前,他再一吼指不定就把太后惊醒了,更何况……

秦溯也在这里!

思来想去,恭亲王还是觉得求人不如求己,决定不靠轩辕彻帮忙的自己去找秦溯谈谈,可……

秦溯不见他就是不见他,他在别宫里转了三天甚至晚上还去据说是秦溯住的院子埋伏了一把,也没能见到秦溯的人。

“秦溯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以前还能有人说得动他,可如今那人却已经不在了……”太后叹气:“就算是哀家和彻儿也帮不了你这个忙,不过……”顿了一顿,又道:“或许平郡王妃可以。”

“她?”恭亲王惊愕一瞬后,,面上露了些微不削。

太后看不清楚,但知子莫若母,听声音也大概知道了恭亲王的表情,倒也不说他什么,只道:“你不觉得平郡王妃和她很像吗?”

“哪里像了!”恭亲王瞪眼。

“不像吗?哀家倒是觉得很像。”太后道:“虽说一动一静,平郡王妃也确实不如她活泼开朗,不似她那么爱说爱笑,可不都一样是聪明得剔透的人儿么?”

恭亲王抿唇不语,想起那个人的笑脸心就是一阵沉闷的痛……

外人都道她温柔贤惠恬静温婉,但其实那些都是装的,真实的她活泼好动蛮横甚至有点不讲理,他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她,是她一身湿透四仰八叉的躺在大石上喘气如牛,大热的天单薄的衣服湿透妙曼的身材一览无遗就算了,发现他误闯看到也不躲不避,还不慌不忙的说:“我先到的。”

他是这大明国唯一的亲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再加上常年战场杀敌不知不觉就不苟言笑戾气厚重,一般人就算不知道他的身份,初次见到身材魁梧一脸凶相的他也会心凛生怯,还真是从来没有人像她那么若无其事甚至只是余光斜了他一下就赶人的,她是第一个,而且当时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小丫头。

从来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他不禁觉得有趣,虽然一个貌美如仙的小姑娘一身湿透那么躺着确实很诱人,可他最终还是君子的避开了,却不想,转头竟有了再见她的念头,更不想,一直想见却见不到,而最不想见的时候却见到了……

太后的叹气声,打断了恭亲王回忆的思绪,跟着就听到她道:“已经拖了好几天了,再拖下去指不定还惹人瞎想……就明天一早启程回京吧。”

恭亲王还是有些顾忌:“太后的身体……”

“你大可放心,哀家再不济,也还是能撑上些时日。”太后淡淡打断他的话:“就这么决定了,吩咐下去吧。”说罢就不愿再多说的摆摆手赶人。

恭亲王只好应诺,转头跟御医一再确认太后确实“好转”,才吩咐收拾准备明天一早回京。

回程也走得很慢,晃晃悠悠五天才回到京城,皇帝为表孝顺,亲自出到宫门口迎接,皇后众妃以及皇子们,自是一个不落的全到齐。

瞧见太后气色却是比之前去景阳山之前好些,皇帝龙颜大悦,不但厚赏了随行御医和侍卫,还连去迎接太后回宫的恭亲王,轩辕彻和苏静卉都一并赏了。

但,太后有转好之象,却也许多人高兴不起来,贤妃就最恨不得第一个扑上去把太后掐死,可那也只能想想而已……

一番折腾,永乐宫才总算安静下来。

侧卧贵妃榻中,太后慢悠悠道:“哀家怎么总觉得,一进宫就四面怨气森森……”顿了顿,叹气:“这宫中,究竟是多少人恨不得哀家早早入土?”

嬷嬷赶紧劝慰道:“太后千万别这么说,您……”

“光是好听的就别说了。”太后淡淡打断她的话,嘟囔道:“还不如个直接不吭声的。”

嬷嬷知她这“直接不吭声”的是说苏静卉,不禁笑了:“奴婢资质愚钝,只怕再历练个几十年,也未必能有平郡王妃那股子泰然自若。”

提起苏静卉,太后也不禁满嘴的笑,可跟着却又是一阵叹气:“那丫头是个讨喜的,也聪明剔透得很,使人办事样样没得挑的好,就是不砸上身就装聋作哑直接不管的脾性实在让哀家都燥火。你说,她一个半大不小的丫头,数来数去也就活了那么几个年头,怎么就沉稳成那样?要说吃一亏长一智吧,却也没听说苏家怎么个苛待她呀……”

嬷嬷囧囧,不知如何作答,干脆默了。

太后叹气:“她那样的脾性跟秦溯有得一拼,可比彻儿还难对付多了,唯一算得上好的只怕就是她不对谁有怨恨,可……唉,哀家看哪,若是恭亲王拉不下这个脸来出个声,只怕他那心结这辈子都没法解了……”

——

恭亲王府,恭亲王在墨轩书房里走来走去。

秦溯又失踪了……

之前在景阳山就那么大的别宫里,他也没能找到秦溯面对面的说上话,如今回了偌大的京城,要找起来就更难了,轩辕彻那臭小子跟他八字犯冲指望不上,难道真要去找那儿媳妇帮忙?

一想到苏静卉,就想到墨轩的秘密被戳穿,又想到她那张伶牙利嘴,恭亲王的老脸顿时就窘了个大红,憋了一肚子莫名气没地方发泄,哪里还肯去跟苏静卉开那个口。

“他奶奶的,老子就不信了,老子都能平定战火,还找不到个人了!”

☆、144 偷,人赃并获

太后做的和事老,不论是恭亲王还是轩辕彻,都得卖脸面,自然轩辕彻又要搬回了王府住。

好在,恭亲王如今忙着找秦溯,没有心情余力跟轩辕彻吵,而他忙着找秦溯的时候,苏静卉也见到了她去景阳山时,府里新招的长工阿泰和丫鬟春晴。

准确的说,是“兄妹”二人自己寻上门来拜见的,虽都只是简单的来问个安便识趣的走了,但水仙还是觉得很难堪,再看苏静卉自两人走后便一直不知所思的坐那儿不说话,更是难安……

“平郡王妃大可不必看在奴婢的面上善待他们。”水仙道:“所有的事情凑得那么巧,奴婢都怀疑他们究竟是不是奴婢的表哥表姐,万一不是,他们就不过是人家的两颗棋……”

而棋子的作用,是伤人!

苏静卉拉回思绪,好笑的看着她,却又不说什么。

水仙一阵无语:“奴婢跟您说正经的,您怎么又这样……”不知道这样会让人很难受么?这样的恶趣味到底怎么来的?难怪平郡王也控制不住的三天两头便秘脸……

苏静卉勾唇,却牛头不对马嘴的来了一句:“让蓝婆子来一趟。”

话题转得太快,香儿都错愕了,何况水仙,着实愣了好一会儿才“哦哦”着转身去找蓝婆子来。

苏静卉秘密接管了平安镖局,香儿和水仙都是知道的,而蓝婆子出身平安镖局,由她出面做双方的联线最好不过,通常苏静卉找她也多半是要交代平安镖局那边的事情,因而一般情况下,香儿和水仙也不用特别交代就会自动退开一边去,免得听到还不是她们能听的时候的事……

蓝婆子很久之前就发现了这点,但苏静卉一点也没要提起的意思,她自也就识趣的不去点破,许多事情往往顺其自然是最好的,而这一次苏静卉也一改平日,旁边无人低声说就不会被谁听到的情况下,还招手让蓝婆子凑近耳朵了才交代。

敛着惊讶,蓝婆子默默的听,听罢之后更是惊讶,不禁转眸看向苏静卉,见她正看着自己确定自己并没有听错,才点头颔首:“是,奴婢明白了,这就去办。”

“小心些。”苏静卉难得叮咛。

蓝婆子浅笑颔首,退了出去。

傍晚,郑秀珠又挑准了轩辕彻回来的时间来敬茶。

众丫鬟们算是习以为常了,连白眼都懒得送,但该有的章程还是一样不给少,该拦别客气,通报还得报,人家钱多给的赏照接不误……

她们就不信了,左都御史当初还真给了郑秀珠金山银山能这么撒不完!

而郑秀珠也当然没有金山银山可以挥霍不完,可当初已经起了头,如今半道断去岂不让那些婆子丫鬟笑掉大牙更有借口变相踩她?而继续下去吧……

她也知道,早晚腰包见底终是被笑被踩,所以她这不是努力争取的同时又卖力寻求外援吗?只可惜吕侧妃那边至今没点动静,害她都忍不住烦躁起来了。

眉宇间本就真有忧愁,再加上七分做戏,顿时“严重”到是个长眼的都看得出来,变相的逼着苏静卉开口,只是,苏静卉却不是这么轻易就被她拿捏的……

“看你很疲惫的样子,没睡好?还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看?”苏静卉倒是问了,却不是郑秀珠预想的那么问。

郑秀珠抿唇一会儿,豁出去了:“最近确实吃不香睡不好,兴许真是身子出了什么问题,就劳烦平郡王妃给请个大夫来看看了。”

苏静卉暗暗挑眉,笑她总算有些聪明了,却当没看出来的点点头,转头吩咐水仙命人去请大夫。

水仙不情不愿的出门去吩咐,折回来时苏静卉已经让郑秀珠回去休息了,郑秀珠也难得的没有赖着不走,而她人不在,水仙就什么都可以嘟囔了:“平郡王妃,您该不会可怜上那女人了吧?”

苏静卉好笑:“女人何必为难女人。”

水仙嘴角直抽抽:“都说了,您这么想人家可不这么想。您以为您不为难人家,人家就不找您麻烦了吗?”

“我可没说。”苏静卉慵懒的靠在窗边,就看到院子里无所事事的月牙和粉蕊聚在一起说笑,时不时却是往这边瞥来,淡淡道:“院子清净太久到底不好,偶尔有点事也能活动活动大脑筋骨……”

水仙一听就知有人是要被收拾了,当即乐得咧嘴,跟着就见苏静卉冲她招招手……

大夫到之前,轩辕彻先回来了。

简单的洗漱后,轩辕彻和苏静卉就步行着去大餐厅吃饭,免得恭亲王一个脾气上来,又说让一大家子人等他们两。

夫妻二人才走没多久,大夫便到了,长得倒是普通,但相当年轻。

容嬷嬷上下看了那大夫一眼,倒也没说什么就准备随便令了个小丫鬟带路,月牙和粉蕊却就自告奋勇的来领差事了。

容嬷嬷抿唇看着二人,好一会儿没说话。

月牙赶紧道:“容嬷嬷放心,奴婢一定仔细看着,绝不放过错过一点。”

“之前确是我们冲动,我们这些日子已经在仔细反省了。”粉蕊也附和:“容嬷嬷,您就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

“好吧。”容嬷嬷总算点头:“我就再信你们一次,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这可是最后一次,你们可再给我惹出什么事来了,否则,我可不会替你们二人求情。”

月牙和粉蕊大喜,赶紧道谢就领那大夫往后面的小院去。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就算是裴妈妈也知这月牙和粉蕊虽然是苏静卉的陪嫁丫鬟,却不得宠,甚至因为四房那女人的是儿被降了级变相冷落,一见带大夫来的是这二人,顿时心生反感的同时也升了警惕:“两位姑娘辛苦了。”

“裴妈妈太客气了,这是奴婢份内的事,哪能说得上辛苦。”月牙浅笑,倒真是收敛了以前的嚣张气焰。

粉蕊也只是浅笑微微,两人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摆明是要看着大夫给郑秀珠诊断全程,而后把人领走。

裴妈妈哪能看不出来,却还是道:“大夫诊断之后还要写方子,只怕没有这么快,两位姑娘要不要坐会儿喝些茶吃点糕点?”

“不用了,晚些就要吃晚饭了,这会儿吃糕点茶水,晚些就吃不下了。”月牙当机立断的拒绝,并亦步亦趋的跟着大夫进了郑秀珠的屋子。

粉蕊自也不甘示弱的紧跟。

瞧见两人如此,裴妈妈身边的小丫鬟不禁着急:“裴妈妈,怎么办……”

她们还想着塞银子请大夫帮忙带话到左都御史府的,如今月牙粉蕊盯得这么紧,这塞银子倒是不难,可话却是要怎么交代呢?

裴妈妈想了想,凑近小丫鬟耳边低声交代了句,就跟进了屋去,而小丫鬟则转头往了外……

郑秀珠瞧见月牙和粉蕊也是俏脸一沉,尤其再看到两人腰间都挂着之前她献给轩辕彻和苏静卉的荷包,更是火气一下就冲上了头。这两丫鬟什么意思?故意带过来刺激她的吗?

好在,裴妈妈随后便进来了,偷偷在后边给郑秀珠打手势使眼色。

郑秀珠不知裴妈妈有什么打算,只好暂且先忍下了那口气别开眼脸当没见,可如此一来,却是让月牙和粉蕊拧眉了。

她们二人确实是故意带着那两只荷包来惹事的,还生怕郑秀珠看不到的进门就一步三扭,让那挂在腰间的荷包晃来荡去的惹眼,却没想到郑秀珠本是看到了的,却又跟着就别开了眼脸……

这跟她们预计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