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静卉淡笑:“说得也是,这般一来,我还不如去景阳山陪太后她老人家呢。”

“奴婢可宁愿您被那些个不省心的烦,也不愿您去景阳山。”水仙闷闷道。这么说,倒不是太后难侍候,也不是苏静卉去了之后就要转个身份让她们没法跟,而是那个身份到底太危险,万一……

万一有个什么岔子暴露了,可真就是万劫不复的,太危险了!

水仙的心思,苏静卉自是懂的,却偏要曲解了去的揶揄道:“怎么,还吃上翠竹和幼梅的醋了?有那时间吃醋还不如勤奋些练拳脚,若是哪天能超过两人了,我就改带你了。”

水仙哪能听不出那是逗她玩的,当即没好气的撅嘴道:“郡王妃您一天不坏心眼会怎地?明知道奴婢根基不如翠竹和幼梅,也比她们迟练了好些年,就算日夜不吃不喝不停歇的苦练,也这辈子都不可能超过她们的,还非要这么揭奴婢伤疤。”

这话一出口,不但苏静卉笑了,就是香儿和翠竹幼梅都忍俊不禁起来,气氛正欢愉时就听到匆匆有脚步声近,转首看去,赫然是门房。

“平郡王妃,这是林府送来的帖子,说是已经去过恭亲王府了,知道您回了苏府,才转头追了过来。”门房行礼罢,直接地上帖子。

苏静卉挑了挑眉,让香儿接过的同时问道:“人走了吗?”

门房答:“还没,正在外边吃着茶。”

苏静卉点点头,接过香儿呈上的帖子,扫了一眼后就又挑了挑眉,而后对那门房道:“去回那人的话,就说帖子我已经收到看过了,让他放心回话老太爷。”

门房应诺退去。

苏静卉合上帖子递给香儿,简单道:“没什么事,就是林家两位小姐的婚期已经定下来了,都在八月,老爷子提前告诉让有个心理准备而已。”

林老太爷是个人精,虽然不知道苏静卉究竟在干什么,但也从之前那番让翠竹带的话中猜到了危险性和隐秘性,而她却又当初应过给林云心和林秋萍添妆……

说白了,老爷子是怕说迟了她到时候“不方便”而出岔子,所以特地给个可以事先安排的时间!

“八月……”水仙拧眉,忧心忡忡低声道:“太后正好要回来了。”

之前苏静卉以百里明镜的身份混进神机营那么长时间,就是太后在景阳山上休养为名掩护出来的,到时候太后回来京城,定然又要寻另外的借口了,而那时候的借口,却又还方便去林家给两位表小姐添妆吗……

水仙担心什么,苏静卉当然知道,可她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好脱身的办法,更不知道太后那边有没有什么打算。

“顺其自然吧,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再说。”毕竟那事太后插着一大脚,由不得她全权做主。

——

也不知苏叶氏求没求情,反正苏静灵和苏云博到底还是被关去了柴房,而苏桃氏也估计是被吓到了,没再敢追来,但苏静卉也只是去苏老夫人那里坐了会儿,就又被苏渊派小厮喊回了书房。

不想,苏静卉前脚刚转回书房,二爷苏杰就坐着青衣小轿后脚到了。

趁着苏杰书房门外迟疑的空隙,苏静卉直截了当的跟苏渊道:“父亲又把女儿叫回来,可是想问太后身体的情况?”

苏渊愣了一愣,又看了看门外,点了头。

“对您,女儿倒是可以实话……”苏静卉顿了顿,才更压低声音道:“非常糟糕,不过是强用药跟阎王爷抢着时间在用。”

苏渊拧眉:“不是说……”

“都说了,女儿对您可以说实话。”但对外人,绝对就不能说实话了!

苏渊了悟,面色却难看起来,跟着就听到苏静卉低声又道:“也不怕告诉您,女儿那位的爵位,是托着太后的福才提前落下来的。”

苏渊一愣之后,倏地瞪大了眼,张嘴,却又一下就意识到不能说的猛然闭上,定定的看着苏静卉。

苏静卉浅笑,颔首:“父亲猜得是不错的,所以……也该料想得到日后过的将会是什么日子了,而如此一来,又可还觉得我对弟弟妹妹们狠心?”

“……不……不狠……”苏渊喃喃,脑子忽然有点乱了,吓乱的。

他虽因苏叶氏而身不由己的被划入太子一党,但实际是从未想过要辅佐哪一位皇子的,官场上,到底明哲保身才是硬道理,却不想……

兜了一大圈,他还是要陷进去!

好一会儿,苏渊才缓过神来,低声问:“那么,太后看中的可是……”比了个九。

然,苏静卉还来不及应,苏杰便开口了:“大哥,平郡王妃,我有事想跟两位说。”

苏渊抿唇盯着苏静卉,想等苏静卉回答了他在让苏杰进门,却不想,苏静卉竟开口道:“二叔请进。”

苏渊一怔之后,脸都黑了。这臭丫头,话说一半又不说一半的,明摆着是逼着他向她看齐,唯有看齐她,才能知道太后到底中意的是哪一位,她和轩辕彻要辅佐的是哪一位,才不会乱了后面的阵脚……

苏静卉却是浅浅一笑,端茶轻抿了口,才道:“父亲精明,真是女儿的福气。”至少废话都可以少说很多。

苏渊一听,脸瞬间就更黑了,而这时门也开了,苏杰故作精神的走了进来。

眼见苏杰要行跪礼,苏静卉立马打断他:“二叔是长辈,又是在自己家里不比外边,不必行此大礼,免得传出去,侄女反倒也落个不好听的名声。”

苏杰一僵,赶紧直了膝盖换成拱手欠身:“平郡王妃说得是,是我疏忽了。”

苏静卉呵呵笑了一声,把他那话直接渡了过去,才道:“先前就听说二叔病得严重,却事情多缠着脱不开身也没能来探望探望,如今见着气色也不算顶好,不知是哪位大夫在看的,吃的药可对?”

苏渊听得嘴角直抽抽。

劈头盖脸就说人家气色不好,是不是大夫不行吃不对药,不明摆着是堵着苏杰开口想赴任的嘴吗?都身体还没康复,赴个毛任!

☆、135 避,不过徒劳

苏杰比苏渊小着七八岁,苏家家道中落时虽然他还小重担轮不上他扛,但那段时期并不短,因而即便是他也记得那时候有多艰难,懂得苏渊是如何带着苏家爬到这一步的,所以一直以来对苏渊都是非常尊敬,即便当了好些年的七品县令也自知之明的不吵不闹安守本分,素来对苏渊言听计从,只是……

人是会变的!

未曾拥有过不知其滋味,也就哪怕向往却也不会多执着,多半能争就争争不到就算了,而一旦拥有过,哪怕是短暂的,也会忍不住去想念,恋恋不忘像毒药一般不停的蛊惑,不断的不断的催促要回到那个位置重新拥有,哪怕死皮赖脸不择手段,再加上某些人刻意的煽风点火就更不用说了……

好在,即便如此也改变不了苏杰那几十年言听计从的不善言辞,虽然一夜琢磨又一路反复练习,却到头来还是一句话没说出口,就被苏静卉这个侄女给堵了严严实实半天不知该如何答复才对。

不由的,苏杰本能看向苏渊求助。

苏静卉不禁好笑,却也一样的转眸看向苏渊,还道:“侄女的问题就那么难回答吗?二叔为何还要看向父亲?难道真是他给您找的大夫不行开的药不对症,您又不好意思驳他的面子?”

干脆低头喝茶避开的苏渊一听,差点没一口茶喷出来,却也还是抬眸就不悦的瞪向了苏静卉,倒是把苏杰吓了一跳,赶紧道:“不不不,大哥给我找的大夫很好,药也对症,若不是如此,我恐怕早到阎王爷那里报到去了,哪还能在这儿跟平郡王妃说话。”

他虽然想重回两淮避这家中妻妾相斗下人冷眼的烦心事,可他却从未忘记自己跟苏渊是亲兄弟,是一家人,再加上他和苏渊左右算起来都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苏渊也从未因他是大哥官比他大就处处摆架子对他颐指气使,这么些年下来大小事都是商量为主……

横竖怎么算,他都没有必要得罪苏渊,反倒要凭仗苏渊的地方多得是,自然不能让苏渊父女二人因他“失和”!

没人比苏渊更清楚苏杰的为人,可苏杰被权势冲昏头脑差点酿成大祸又是事实,不教训一下实在说不过去,更要以防他日后再犯……

干脆抿唇不语,把茶放回了桌上去,由着苏静卉继续“敲打”苏杰。

那撒手不管的样子,可把苏静卉逗乐了,忍俊不禁甚至笑出声来,却是让本就误会了此时更加误会的的苏杰惊了个一怔,傻傻搞不清楚状况的看着苏静卉。

“看着二叔的心到底还是向父亲的,我也就放心许多了。”苏静卉回他浅浅一笑。

苏杰愣了愣,憨憨道:“也就这么个亲兄弟……”旁的也不知道说什么了,而且还是一脸懵懂的搞不清楚为什么话题就跳到这边来了。

苏静卉笑,突然问:“说起来,那日祖母寿诞时还见着了二叔那新进门的刘姨娘,模样自是没得说了,又是个知书达礼可人的,二叔可真是有福气。”

这话一出口,苏渊和苏杰都是一怔,而一怔过后,苏杰就满脸通红了。算起来,那刘姨娘也不过才比苏静卉大几岁而已,她那话的意思,可是说他老牛吃嫩草?

只是这样?

苏杰虽然不善言辞,但也不是个真笨的,横竖想着苏静卉一个侄女特地提起叔叔的小妾都觉不对劲,却又想不出所以然,只好试探性的又问:“我倒是真不知此事,敢问平郡王妃何时在哪见的她?”

那日苏老夫人做寿,虽然没准备大办,但来贺寿的人实在不少,府里人手忙不过来,就连两房小妾都用上了他倒是知道的,可……怎么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在哪间小院就不记得了,只记得她是听说我在那个院里,特地去拜见的。”苏静卉道。

苏杰一怔,倏地抬头惊愕的看着苏静卉,见苏静卉也正看着他,虽然神色平静,可他却还是不知哪来的一股慌张,匆匆就低下了头去避开:“平郡王妃恕罪,我,我实在不知这事……”

若是刘姨娘对面与苏静卉碰到,上前打招呼也是顺理成章,可既然苏静卉说她是在一间院子里,而刘姨娘是因为听说她在才特地去拜见的……

当时,苏静卉可还不是平郡王妃,就算她是这个家嫁出去的嫡长女是恭亲王府的媳妇,那日忙成那样的情况下,刘姨娘哪怕在院子前路过也不必特地进院子去拜见一番啊!二房的小妾特地去拜见大房已经出嫁的嫡长女算是个什么事?还知书达礼,这是哪门子的礼?

苏静卉只当没见苏杰的神色,直接又问:“那,二叔可知刘姨娘的仔细根底。”

苏杰又是一愣后,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而冷汗簌簌就瞬间更凶了:“她,她是我在两淮一同僚的妹妹,是忠勇侯府刘家的旁支……”

苏静卉浅笑,又问:“那二叔可知道,前左都御史是如何下台的?当今左都御史又是什么人?”

苏杰颤颤道:“前……咳,如今的左都御史是郑允同郑大人,贤妃娘娘的亲大哥。”到底不敢说前左都御史下台,是招惹了秦家和恭亲王府,而苏静卉在中间是非常重要的角色!

“二叔可知,现在那位郑左都御史的女儿就住在侄女后院?又知不知,那位郑左都御史跟新任的忠勇侯走得很近?”苏静卉淡淡的又问,甚至还抽空隙喝了口茶。

苏杰不是真笨的,哪能听到这里还想不到什么,顿时吓得腿都软了,脑子也乱成浆糊,不知所措的看看苏渊又看看苏静卉:“大哥,我,我真不知道……平郡王妃,我,我,我……我这就回去赶她走!”

说着就扭头要走,却被苏静卉喊住了:“刘姨娘犯了什么错?”

没犯错赶人走,不明摆着是自找麻烦吗?

苏杰一怔愣住,苏渊也冷冷哼了一句:“胡闹!”

“说起来,二婶虽然确实有些小脾气有点贪心,可谁家的女人能十全十美一点缺点都没有?更何况,凭心而论,二婶就算闹脾气就算贪便宜,却也到底还不是为二叔和堂弟堂妹们?至少这些年来我所见到的,她就没多花枝招展甚至身材都没多圆润过,倒是二叔和堂弟堂妹们季季新衣个个白里透红胖乎乎的……”苏静卉说罢才猛然意识到什么的惊讶一声:“额咳,我似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二叔可以当没听到。”

怎么可能当没听到……

苏渊无语,看向苏杰,却见他怔怔出神,分明是已然被苏静卉的话牵着走想起了苏桃氏这些年的委屈和好。又再想如今苏桃氏收拾不了刘姨娘,不就是因为苏杰对苏桃氏有偏见冷眼旁观吗?倘若苏杰哪怕是公平相待,苏桃氏也不至于被刘姨娘一个小妾骑头上去!

这么一想,苏渊不禁暗自叹气,不得不承认,在解决这些家事上,他确实不如自己女儿。

苏静卉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再看苏杰也懂得了大致的利害,剩下的收尾工作就准备交给苏渊的起了身:“天色不早了,若是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

剩下的话,也确实不适合苏静卉一个做侄女的说,苏渊便点了点头:“路上小心。”

——

香儿扶苏静卉上马车时,水仙一旁就一本正经的问了:“郡王妃,回恭亲王府还是去醉仙楼?”

苏静卉斜眸瞥了水仙一眼后,轻轻慢慢的反问:“你说呢?”

“哦,知道了。”水仙煞有其事的应罢,眼底就闪烁起了调皮,跟着就扬声道:“去醉仙楼。”

翠竹和幼梅嘴角直抽抽,看向苏静卉,却见苏静卉直接进了马车里,没有要责备水仙的意思。虽然她是没有责备的意思,但幼梅还是忍不住上前不露痕迹的戳了水仙腰一把:“你怎么这样。”

水仙撅嘴,低声:“难道你想回去看那女人怎么缠着夫人?”

那个女人,指的当然就是郑秀珠了。

幼梅抿嘴,不说话。

虽然交道不深,但她实在是喜欢不来郑秀珠那个人,再加上如今轩辕彻被封了个郡王,可以有一个正妃一个侧妃,那郑秀珠就死死盯上了侧妃的位置,而也瞎子都看得出来,郑秀珠盯上的根本不是什么侧妃,而是侧妃那个正妃不在后可以扶正的机会……

说句不好听的,郑秀珠一旦做了侧妃,就肯定会千方百计的谋害苏静卉,而百密亦有一疏,谁也不敢保证不会被她钻到什么空子,所以,与其那时候才小心翼翼去提防,还不如将郑秀珠的美梦直接扼杀在摇篮里!

虽然水仙的想法和做法简单粗暴,但不得不说初衷是好的,只不过事情哪可能有她想的那么简单,而醉仙楼虽然是轩辕彻的地盘,却也是鱼龙混杂的很的地方,去那也指不定会遇上什么人……

苏静卉才从马车上下来,就察觉对面的茶楼有一道视线,不及去看是什么人,就见林夕辰和林元智兄弟两就迎了上来:“参见平郡王妃。”

“二位表兄请起。”

这兄弟两最近也是醉仙楼的常客了,本在这遇上没什么奇怪的,可再加上背后那道视线就……

果然,兄弟二人直起身后,林夕辰就不高不低的道:“实不相瞒,这次我们兄弟二人是特地在这等平郡王妃的,不知平郡王妃可否借一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