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彻抿唇沉眸,把地上的鸡骨架子重新包进那块干了的蕉叶里,一起带上树去,不多久,便见高展近了这边。

高展到了树下,却并未发觉轩辕彻就在树上,弯身就检查了下炭火周围,倒是未察觉有什么不对,但发现了苏静卉离开的痕迹,并顺着痕迹就跟了上去……

树上,轩辕彻那双琥珀色的桃花眼变得幽深如墨,却并未惊动高展。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高展一路尾随百里明镜,却又始终没有近到让他察觉的地步,还一路查看被破坏取走干粮和小旗的机关,并不知自己也被人尾随。

午后,高展不再追踪百里明镜,而是掉头往了河下游去……

看了眼高展离开的方向,轩辕彻也没再跟,而是继续跟百里明镜。

——

百里明镜人矮腿短,体力有限,也没修过轻身术,长途穿林速度上还真是没有任何优势。

入夜前,也是抽到了河上游的封子安便追上她了,腰上还挂了两只路上打的野山鸡。

“看那些被破坏的机关就猜是你,顺着走还真是省了不少事。”封子安站在树上冲树下的百里明静咧嘴笑:“也是要到河上游?”

百里明镜却懒得理他,兀自捡柴火准备生火。

“我说你好歹是个……”

话出口又猛的闭了嘴,封子安挠挠头,落下地来,也跟着捡干树枝,不知不觉走近百里明镜,就敏锐闻到了什么似得鼻头耸了耸,不自觉往百里明镜凑去,跟着便被百里明镜那明晃晃的刀尖给指住了。

当即撒了满怀干树枝,举手投降:“误会,误会,绝对是误会。”

百里明镜抿唇收刀,不再理他。

他知道封子安不是有什么非分之想,而是这个封子安天生嗅觉敏锐,鼻子比特训过的警犬还厉害,昨晚那个说办就办完全不挑时间地点的男人留在他身上的又始终找不到水源清洗……

盖着汗味,别人察觉不了,不代表封子安也察觉不了!

远处树上,轩辕彻似乎也发现了什么的捂额,跟着就听到一阵伶俐的破风声而来……

啪!

干树枝狠狠打在树干上,碎成数段后落地,跟着封子安便到了轩辕彻刚刚停留的树干上,也才落稳,就觉劲风袭来,不及看清抬手格挡,却还是被一脚踹下了树去。

封子安趔趄站稳,就听到一个沉声:“考核官都袭击,不想过关了?”

环视一圈,封子安都没瞧见他和百里明镜之外的人影,明显是对方不愿露面,而听声音竟还真听不出是哪个考核官的,只好堆起谄媚的笑道:“误会误会,大人大量莫跟小人计较。”

没人应他,倒是传来了衣袂飘飞的声响,人似乎走了。

封子安唏嘘一声,往百里明镜去,随口一般道:“十个考核官身手都不弱,但这么好的却不出三个,小明镜,你猜会是哪个?”

百里明镜压根不理他,坐在已经升起的火边啃起了干粮。

一个巴掌拍不响,封子安虽有怀疑但百里明镜不给他反应他也难肯定,不能肯定想也白想,干脆暂且搁了后脑勺,坐进火对面去,取下腰上那两只野山鸡:“一只山鸡跟你换一份干粮,换不换。”

百里明镜从来只做不亏本的生意,不挑对象。

当即扔了份干粮给他。

封子安嘴角抽了抽:“你跟那个谁也这么处的?”他怎么受得了你?

百里明镜抬眸看着那两只野山鸡:“我要大的。”

封子安又瞪了瞪眼,张嘴,却发现说什么都只是浪费力气,干脆不吭声,没好气的就要扔了大那只野山鸡过去,却又临时停住了,改拔毛去内脏穿上木棍后,再递给百里明镜。

百里明镜接过,不但谢都没个,还抽了刀子把他串好的鸡刷刷刷砍成小块,逐一重穿。

封子安嘴角又抽搐起来:“这是在表示不领我的情?”

“这样熟得快,还有……”百里明镜面无表情举了举干粮:“我跟你换的。”谈不上人情不人情。

封子安嘴角抽得脸都跟着一块儿抖了:“一个硬馒头换一只野山鸡……你……不愧流着半身奸商血统。”

——

徒步百里明镜没有任何优势,但新兵之中比他更普通的大有人在,一对比他反倒又有了优势,再加上举凡过境有机关,小旗无不到手……

一番计算下来,百里明镜不是最先到达目的地的但也不算太慢,第三天早上便顺利到了点,但因为小旗加分以至于他的分数是最高的,成了第一个合格的!

本就因为年龄和个头备受瞩目,如此一来,自就更少不了关注了,他的直属考核官陈鸣都不禁腰杆倍儿直。

“奇怪……”高展大清早东张西望,却一圈下来独独没有看到百里明镜,不禁凑近陈鸣问:“陈大人,今儿怎么没有瞧见小明镜?”

“他都合格了还来做什么?不知道提前合格者剩下的时间可以当假期?”陈鸣没好气道:“去去去,一边去,继续考核,等你们都考完了正式分去处了,他就回来了。”

高展嘿嘿直笑却不走,还道:“他机关术那么厉害,应该会去研造场吧?”

“打听不该打听的,扣十分。”轩辕彻不知从哪冒出来,直接低头就在手中名册高展后边减十分。

这高展还真是他下边的……

高展一怔,探头,见竟真的被扣分了,不禁当即垮下脸:“三爷,您别这样啊,三爷,有话好好说嘛……”

轩辕彻却板着个脸:“再啰嗦,继续扣。”

高展瞪了瞪眼,也不敢跟他挑衅,灰溜溜的走了。

待人走远,陈鸣才低声问:“百里明镜下边就是他了,眼看着他就合格,你怎么扣他十分?”

“越是锋利的爪子,越是不能随便放。”轩辕彻淡淡道。

陈鸣一怔,惊瞪大眼:“你的意思是说……”高展是某人伸进神机营的爪子?

轩辕彻合上名册拍拍他:“机灵点吧,今年的爪子可不少,还不是泛泛之辈,不说出什么大事,好歹别把自己给沉了。”

陈鸣顿时一机灵,赶紧点头:“多谢三爷提醒关照。”

轩辕彻回他淡淡一笑,陈鸣却有种被当了哥们的荣幸感,好感度迅速飙升。

——

马背上赶一赶,一天一夜疲惫回到景阳山。

别宫后门早已有人等候接应,因早作安排,穿行这层层守备却也如入无人之境一般,不多久便顺利回了屋中。

褪下男装,洗去碳色,抹上解药,百里明镜变回苏静卉,顾不上休息,又去拜见太后。

太后见到她,眉开眼笑:“比哀家预计的还早了几天。”指的自是提前合格一事。

“因为规矩稍有修改。”苏静卉浅笑。

“哀家听说了。”太后点点头,上上下下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打趣一般笑问:“那皮猴子可认出你了?”

苏静卉不动声色道:“不清楚,并未见他与妾身打招呼。”

“哼,那皮猴子也是爬过太上老君那八卦炉的,哀家不信他是没认出来,多半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而已……”太后哼哼:“他识趣不坏事倒也没什么。”

苏静卉哭笑不得。

这太后是吃准了她不是粘人又大嘴巴的主儿,竟避也不避的就直接说出来……

太后道:“好了,你也累了,回去好好歇会儿吧。”

苏静卉颔首应诺,也不罗嗦的直接退下了。她是真的很累了。

水仙总算有机会跟苏静卉报告好消息:“夫人,奴婢的蛊解了。”

苏静卉惊讶了下,听着她絮絮叨叨把那晚的事说了的同时,瞥了眼蓝婆子。

蓝婆子微微点头,表示确是如此。

不一会儿,水仙就把事报告完了,灰了好一阵子的双眼亮得跟天边的星子似得,紧紧盯着苏静卉。

苏静卉勾唇:“总算没给我丢人,好了,我要睡会儿,没自己醒之前天塌了也别喊我。”

香儿正巧这时候端粥来,赶紧道:“夫人先吃点东西再歇。”

“免得饿醒。”水仙解了蛊,人也恢复往日的活泼劲儿。

“啧啧,还真是善变,前阵子还快瘟死的鸡似得,这会儿就浑身精神胆儿都跟着肥了一圈,都消遣上我了。”苏静卉哼哼道。

水仙顿时窘红了脸:“夫人,您……您……”半天挤不出什么话来,脚一跺干脆换人寻不痛快去:“翠竹,幼梅,你们抽什么嘴角?嘴痒还是脸痒?要不要我给你们扯扯?”

翠竹幼梅迅速冲苏静卉福身就走,出外面去闹去,这儿反正有香儿。

水仙也回头福了个身就追出去:“有本事别逃啊,怎么?当师父的还怕徒弟了?”

“没什么事,奴婢也先下去了。”蓝婆子颔首。

苏静卉点点头,准备醒来再说,端起那碗送到跟前的粥就呼啦啦的大口吃了起来。吃的没来还不觉得饿,一来就觉得饿坏了。

那吃相虽算不上粗鲁,却也到底急了些,香儿不禁瞪了瞪眼,真怕她烫到:“夫人,您慢点……”

苏静卉才发现自己的微妙变化,略微的僵了瞬,又继续大口大口的呼噜上。

管他的,变就变,反正她已经从苏静变成了苏静卉,人生整个轨道都跳换了,还在乎这么一点点吗?

分明瞧见她停了一下,竟跟着就又呼噜上了,香儿不禁再次瞪了瞪眼,跟着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就不由的抿翘了嘴角。

夫人有时候,真的出乎预料的可爱……

——

苏静卉再醒来,已是傍晚,太后体恤她辛苦,特地传了话让她不用过去侍候,自己想干什么干什么去。

太后的话也是懿旨,苏静卉又不是个爱巴结的主儿,自是顺理成章赖在屋里不出去了。

蓝婆子送上几封信。

一封是左妈妈的,一封是容嬷嬷的,都是汇报院中近况,还有两封是丹葵和青芝的“忏悔书”,所“忏悔”之事,自是那天打郑秀珠的贴身丫鬟……

苏静卉都被她们心中浓浓的“悔意”逗得忍俊不禁:“哪学来这些乱七八糟的。”

水仙胆儿肥,伸头扫了几眼,也忍不住噗嗤就笑了出来,道:“肯定是林妈妈。”

说罢,才忌讳的看了看苏静卉。在她看来,那林妈妈到底还是苏静卉的奶娘……

苏静卉也不戳她,还顺势叹了声:“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香儿和水仙相视一眼,香儿道:“听说前几天去了,因为一些忌讳,也就没有书信来报,左妈妈让了人来传口信,蓝妈妈替您回了,说是您的意思,让左妈妈看着全权处理。”

所谓的忌讳,自然是指太后,倒不是太后知道会怎么,而是太后身子本就不好,随时可能虚弱病倒,万一白事帖子送来太后就恰巧不好,便指不定被人说是沾晦气的原因……

到时候百口莫辩!

苏静卉心中清楚,也早料到那奶娘会有这样的下场,倒是没想到能拖到这时候,暗赞一声林老爷子老狐狸,挑的时间可真好,她在景阳山上陪太后,那是还真是理直气壮不用近了。

☆、109 约,心肝颤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