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通到她的寝殿,霍厌熟门熟路地按下开关,打开石门,进去后更是如在他的将军府一般的自如,直接掀开帷帷,把她放在了榻沿。

“太晚了,早点休息。”

看他没留意,施霓及时拉住他,问出心中困疑,“将军劳心造这暗道,到底是何意?”

“不明显吗?”

他回头,眸光深,看着这满屋的无尽豪奢,富丽靡华,看着她妄然回说。

“本将军效仿古人,也要,金屋藏娇。”

作者有话说:

金屋藏娇娇!

第61章

自那日误打误撞发现了地道的秘密,又偶然见了将军一面后,之后的五日里,她过得异常清闲。

她是秘密出宫,眼下几乎无人知晓,西凉来的献降女如今正住在这个偏仄的小院子里,加之正门口的设建着实其貌不扬,就算真的有人路过,估计也不会往里打眼,猜测里面住着人。

刚开始见到这四周环境时,连施霓自己都觉得,今后在此可能会过得十分寒酸辛苦,却不想进了大门,再通进内里,发现最里面竟还筑了间金屋。

将军宠她,已经是毫不不掩。

小院外无人问津,至于其里……施霓若有所思地垂了下眼,当下有些耻于承认,其实近日来她每夜都会故意睡得晚些,就怕将军会避等过旁人睡下,再从地道过来寻她。

甚至,她还特意叫阿降多准备了一床被褥放在寝屋的柜里,阿降困疑问起时,她只说是柜里太空看着冷清,这样随意把话题扯了过去。

可她这样战战兢兢,又隐隐期待的,最终将军却是一趟也没过来过。

施霓想想也能明白,眼下刺客一事正是棘手,将军又是此事的全权负责人,眼下定是日日在狱中审讯,没空寻什么风花雪月。

……

施霓猜得不错。

为争得施霓出宫的筹码,霍厌借了牧游云的力,同时也答应救他兄弟三人出宫。

而梁帝多给霍厌留了审问时间,目的是叫他从牧游云口中探出,他们究竟是来自西凉哪股势力。

若是西凉王的属意,则大梁需得派兵给予威慑,免得他们狼子野心敢妄想打边境的主意。

可若只是西凉王那几个儿子私下暗斗争权,意欲寻机彼此牵制,大梁倒不必去争做借刀杀人的那把刀。

与西凉人相斗,梁帝谁也信任不上,可唯独霍厌这样经战扬名,在西凉军前一立便能引人闻风丧胆的存在才叫梁帝心安些,所以,他自是全权委任。

天牢深层,只牧游云和霍厌两人,前者看着手里的第二纸认罪书,蹙眉略思。

“霍厌!之前我勉强信你,才肯在认罪书上认下自己的身份为西凉人,可怎么这份认罪书上,又将我兄弟几人和沔南牵扯到了一处,霍厌,你到底想耍什么花招?”

霍厌气定神闲,倚坐在一靠背卷草纹圈椅,抬起右手,一圈圈滚转着左手拇指上的白玉松鹿纹扳指。

等对方兴师问罪的气焰消了,他才缓缓开了口。

“除了信我你还能如何,我答应救你,就不会反悔。”

“你最好是!”

霍厌手下动作一停,起身,往他身边凑近了些,于是看清牧游云身上新增的伤痕,像是鞭打的痕迹,虽然他已对众下令不许动刑,可在天牢,牧游云这硬脾气自是难免遭些罪。

“按下手印,之后可能会有人越过我,将你门私自提审。”霍厌声音含警压低了些,后又怀里掏出三小包事先准备好的药粉,递给牧游云仔细交代说,“这药你们记得今晚亥时喝下,明日,可救你们一命。”

牧游云越发不懂霍厌的深沉心思,总觉他弯弯绕绕藏着不小的秘密。

“西凉、沔南,如今又来什么神秘人,你说的这些究竟跟我师兄弟有何关系?若你是能力有限救不出人,大可直说,不必搞这么多麻烦事。”

“关系?若我说,此事跟莫家有关系呢?”霍厌肃目。

对方果然一瞬紧张起来,“你说什么?”

“你问题太多,要真想知道,就活着出来见我。”

说完,霍厌不再多言直接抬手一抛,将药包扔进牧游云怀里,这药粉有假死之效,算是容珩的一绝学手艺。

救了牧游云,也算不负莫大哥的在天之灵。

……

霍厌去往北宸殿时,丞相言榷已在离和梁帝商讨南境布防之事,听闻霍厌有要事要报,梁帝摆手叫言相先听,而后召见霍厌进殿。

刚一露面,他便故意摆出一副急切又惊喜的表情,仿佛就把有情报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梁帝知霍厌素来持重,当下能这般激动进言,想必定是什么紧要之事,于是忙道,“爱卿,可是地牢那边的犯人,又吐露了什么?”

“陛下英明。此番确实又有所交代……”话音一顿,他略有意味地看了言丞相一眼。

梁帝立刻会意,摆手说:“无妨,这里没有外人,爱卿将情况直说便是。”

霍厌点头,顺理成章地把认罪书的内容重复而叙,“陛下,原本我还以为他们是多难开口的硬骨头,结果还没受几道刑,便都受不了地开□□代了,原来辞花节刺杀一事还不止仅是西凉人的意思,其间更有沔南的参与。”

话落,梁帝还未有反应,倒是言丞相率先蹙紧了眉,“沔南?这不可能,他们如今自保尚且吃力,又如何乱动反心。”

霍厌早已准备好说辞,今日向梁帝汇报审讯情报,言相出现又岂能是巧合?他若想避开很是轻易,只是有些话,霍厌需要传进言榷的耳。

“这事难说得很,有共同利益自会成盟友,丞相又怎知他们没背后合谋?”

“边境之和来之不易,贼子之言到底能信几分?”

老谋深算,自持自重,又手握实权的当朝丞相,何至于因这点小事急忙争执一言。

可当下言丞相的反应,却仿佛是此事牵扯到的,是他的命门。

似察觉到霍厌此刻的打量目光,言榷很快敛息神色,又聪明地把话引到梁帝身上:“此事涉及陛下安危,贼人又如此狡猾,将军可千万别被他们一时所用的障眼法所蒙蔽。”

如此一言,倒是把他先前所有的异样反应,全部归结到对梁帝的关怀心切上。

霍厌轻哂一笑,目光直盯过去:“看来丞相是在怀疑我霍某人刑审犯人的手段。”

“将军多心。”言榷同样淡笑。

梁帝听着他们二人咄咄不让的三言两语,一时不免觉得头疼。

于是忙打圆场地说道:“贼子之言,不可轻信,却也不可全然不信,不如这样,此事暂放一放,等太子身体恢复,此事寡人有意叫他来定夺。”

闻言,霍厌和言榷眼神对视一眼,仿佛较量其中。

收回眼,他们同时面对梁帝,恭声允诺,“是!”

霍厌的目的自不是当场辩赢言相,而是,试探。

他的话风全放出去,底牌仿佛也已全部露出,眼下就看暗处之手会不会有所动作,而结果,果然没叫人失望。

晚间,天牢眼线便迅速来报,言称刑部侍郎费均,深夜提审牧游云等人。

就这么等不及吗?是怕他们会透露出更多关于沔南的秘密,所以即便不确定,也不放过一点可能存在的风险。

其实,霍厌佩服丞相雷厉风行的手段,只是可惜,这一切不过是他事先打好的马虎眼,烟雾炮,牧游云和西凉、沔南都没有关系,而言相怕是脱不了身吧。

原本霍厌只是怀疑,并没有百分之百的确认,可现在,他已断定。

言相多年,甘冒风险,暗助沔南。

可他为的是什么,钱权?不像。

堂堂一国权首,位高权重的当朝丞相,同时又是皇后的兄长,东宫太子的亲舅舅,这般天皇贵胄的身份,他何至于贪小冒险,去相助于一异族?

所以,即便已确定丞相包藏祸心,可霍厌,就此的确想不通。

“好了,别沉着一张脸了,刑部不是只他们有人,待那药粉发作,便把牧游云几人换尸救出,绝对神不知鬼不觉。”

容珩陪他一起守着,对莫家的义,他与霍厌是一样的。

直到今日,上京城里还人人都说,莫家是害得大将军丧命的罪魁祸首,当年莫家通敌一事确实传得沸沸扬扬,而霍厌那时年少,一时难以接受丧父之痛,而后没了理智,不肯施予结拜兄弟莫霆半分信任,而那些怒斥重言,后来都成了他无法挽回的自悔。

思及此,容珩轻叹了声,笑命运捉弄,于是伸手又拍了拍霍厌的肩膀,已示安抚。

霍厌却站在高台围栏,望着远处发呆。

莫家的满族,霍家的顶柱,全部因一人而死。

言榷。

心头浮涌出一个名字,霍厌眼底瞬间闪过寒戾,报仇的心思与日复增,尤其在面对其伪善之面庞的时候,他简直恨不得当场手刃之。

可他想得不是这个,是天子断,民众知,是为大梁除去断梁害虫,解莫氏冤屈,将朝纲扶正。即便他也心知,当朝皇帝责轻才浅,并非良君,可霍厌却不想辜负父亲血肉相护的忠诚,他拿命在守的边境安稳,他也一定会守。

此举不为皇家人,只为百姓,为他自己也是大梁人。

霍厌抬头,说:“雾散,云去,很快能窥见光了。”

容珩陪他看,后又由衷而言,“序淮,莫霆兄,不会怪你的。”

……

刑部深夜急审,将三位犯人施刑打死一时在朝堂上传得沸沸扬扬。

梁帝大怒,当即罢了费均的职,对方却辩解自己只是立功心切,是手底下人失手才会将军打死。

听了这话,梁帝更加怒不可遏,差点儿直接下令把人赐死,最后还是皇家宗亲那群顾法理的萧姓老臣们忠言劝阻,才叫此事作罢。

而言丞相则全程未发一言,看着更是没多么高兴,细想想也是,为了一个尚不确定的风险,就这么毁了一个自己在刑部的暗线布局,他怎么能不上火?

霍厌眼底敛息情绪,心想,这还只是个开始。

……

在霍厌这边百般绸缪,帮牧游云解决麻烦的时候,不知太子已将伤养得差不多,更不知他自苏醒过来,满心满眼想的都是施霓那日给他扭姿献酒的妩媚。

未央宫,宣王晨间探望太子,同时也将朝堂之上发生的热闹事逐一禀告。

闻言,太子眉心微拧,觉得几分古怪,“贼人就这么死了,此事怎听起来这般蹊跷。”

宣王立刻不满道:“太子哥哥,我跟你说这些可不是为了让你劳心费神,就是想叫对最近政事心里大概有个数。再说,要是叫母后知道,我又拿这些糟心事儿来打扰你,不叫人把我赶出未央宫才怪呢。”

“母后会舍得打你?”

太子知其是玩笑话,说完坐起,动了动他那躺久的身,见状,宣王忙过来搀扶,却被太子推手阻了。

“这个还需你帮着,还不真成了废人?”

宣王只好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