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轮残月挂在夜空中,如弯弯的眉毛。

花房四处光线暗淡。

山崖陡峭,如高大而威猛的巨人,屹立于花房的背后,岿然不动。

在花房外面,诸葛飞星、情伊、柳絮儿和蝶儿四个人围坐在石桌前。

石桌上燃着三支蜡烛,烛光微弱,随风舞动。

桌子摆着各式各样美味可口的饭菜,和一壶香味扑鼻的美酒。

诸葛飞星手中端着酒杯,凝望着满天繁星,一时思绪万千,就不由得想起了云嫣嫣,喃喃吟唱道:“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情伊情不自禁道:“纷纷堕叶飘香砌,夜寂静、寒声碎,真珠帘卷玉楼空,天淡银河垂地,年年今夜,月花如练,长是人千里;愁肠已断无由醉,酒未到、先成泪,残灯明灭枕头欹,谙尽孤眠滋味,都来此事,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

柳絮儿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诸葛飞星和情伊,眉宇间掠过丝丝的无奈,嘴唇轻轻蠕动,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只是暗叹了一声,脖子一扬,将杯中酒一干而净。

蝶儿忙给柳絮儿倒酒。

诸葛飞星视若无人,意味深长地吟唱而出:“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红姻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微醒,深院月斜人静。”

情伊见诸葛飞星神色凄然,再想想自己此时此刻尴尬的处境和心中浅浅的情意,好像在刻意配合诸葛飞星似的,柔声吟唱道:“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就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柳絮儿见诸葛飞星和情伊各有所思,心中顿觉尴尬,于是急忙端起酒杯,双手举杯,微笑道:“大哥、情伊,你们念了这么多好诗好词,我一句也没能懂,不过你们可不能取笑我无知。”

情伊甜甜道:“絮儿姐姐,你瞎说什么呢?我们怎么会取笑你呢?”

柳絮儿道:“你们也知道,我从小生活贫困,没机会读书,自然就不会引用名诗佳句为你们助兴。但此时此刻,在这轮残月、满天繁星的美好意境下,我用这杯酒敬你们,敬我们的兄妹情谊。”

“好!”

情伊忙端起酒杯。

诸葛飞星忙收回思绪,面带灿烂笑容,温声道:“絮儿、情伊,你们也许不知,大哥不胜酒力,一饮便罪,但为了表达我们的兄妹情意,为了感谢你们对大哥和你们嫂子的救命大恩,大哥今日就强充一回好汉,干了这一杯。”话音刚落,就先干为敬。

只是一杯酒下肚,他顿觉心如火烧,难受至极。

蝶儿呆呆地瞧着诸葛飞星、情伊和柳絮儿,心中虽有不解,但一时间又不敢多问,只是急忙帮诸葛飞星斟满了酒。

情伊娇声道:“大哥,你这也太客气太见外了,我们此时既然已是兄妹,那就是亲密的的一家人,一家人还说什么谢谢啊。”

柳絮儿赞同情伊的观念:“情伊说得对,一家人就应该互帮互助,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情伊道:“絮儿姐姐,我们来敬大哥一杯。”

柳絮儿道:“好的。”说完,端起酒杯,恭恭敬敬地看着诸葛飞星,嫣然说道:“大哥,小妹干了这杯,祝我们兄妹感情越来越好。”

“好!”

诸葛飞星听了柳絮儿和情伊的这番言词,再想想自己今后又多了两个聪明伶俐、活波善良的妹妹,心中顿觉热血沸腾,爽快地端起酒杯,也顾不上担忧醉酒了。

“干!”

情伊和柳絮儿相视而笑,异口同声地说。

诸葛飞星道:“干!”

话音方落,三人就一饮而尽。

情伊轻轻放下酒杯,一面给诸葛飞星斟满酒,一面问诸葛飞星:“大哥、絮儿姐姐,你们伤势已好,准备什么时候离开山谷?”

诸葛飞星不假思索地回答:“明天。”

情伊惊诧:“明天?”

诸葛飞星点了点头:“情伊,我们决定明天一早就离开山谷,尽快赶到回忆谷,把‘血灵芝’送给嫣嫣,也好让嫣嫣的容颜早些恢复。”

“你们明日出谷的事情,爹爹知道了吗?”

情伊忙追问而出,看着柳絮儿,脸上掠过淡淡的忧伤。

柳絮儿回答道:“今日中午,我们已经把这件事情禀告了爹爹,而且爹爹也同意了我们的要求。”

情伊不动神色,立刻转头盯着诸葛飞星,眼睛一眨不眨,眼神中充满了眷恋和情意,又问了一遍:“真的吗?”

诸葛飞星当然明白情伊的心意,下意识地避开情伊那双灼热而多情的眼睛,凝视着桌上的酒杯,一字一字地回答:“情伊,絮儿没骗你,我们的确去找过爹爹,爹爹也的确同意了我们的请求。”

情伊机械地点了点头,紧咬嘴唇,双拳紧攥,紧张的不得了,眼里已闪烁着泪光,沉思了半响,吃吃地问道:“爹爹……爹爹答应让我和你们一起出谷了吗?”

诸葛飞星脸色一变,竟然沉默了下来。

虽然日帝已答应让他带情伊出谷闯江湖见世面,但一想到前途茫茫,江湖凶险,他又犹豫不决了。

柳絮儿道:“爹爹……”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爹爹不会同意的。”

情伊见诸葛飞星和柳絮儿神色黯淡,就觉得日帝没答应她出谷,一时心里悲伤心急,打断了柳絮儿的话,眼泪也仿佛断了线的珠子落了下来。

柳絮儿见情伊泪落如雨,心里虽万分怜惜,但她深知诸葛飞星的意思,于是忙拉起情伊的手,柔声规劝道:“情伊,不要再难过了,爹爹这样做自然也有这样做的道理,再者说了,我们又不是永远都不回来了,等我们办完事情以后,自然就会回来找你的。”

情伊埋怨:“他能有什么道理?他就是不想让我离开山谷,他就是不想让我和你们一起去闯江湖,他就是想让我在阴阳神殿里孤独终老。”

柳絮儿看了看诸葛飞星。

诸葛飞星恨恨咬牙,点了点头。

柳絮儿温声道:“情伊,你不能这样说爹爹,江湖险恶,危机四伏,处处都是阴险狡诈的小人,爹爹不让你离开山谷,就是怕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你知道吗?”

情伊冷笑道:“江湖险恶?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难道还用这些话骗我吗?再说了,我武功虽然不高,但足以照顾好自己,而且你们两个不也一直在闯荡江湖吗?为什么你们就没有事?难道江湖中的阴险小人们就有意对付我吗?”说到这里,脸色沉下来,猛然站了起来,咬牙道:“不行,我得亲自去问问他,看看他为什么不让我和你们一起出谷闯江湖。”

诸葛飞星暗叹一声,正色道:“你不用去找义父了,他老人家已经同意让你和我们一起出谷了。”

“真的?”

情伊半信半疑地瞧着诸葛飞星。

柳絮儿道:“真的。”

情伊道:“你们没有骗我?”

诸葛飞星郑重其事道:“没有。”

情伊欢喜道:“爹爹真的同意让我和你们去闯江湖了?”

柳絮儿道:“千真万确。”

情伊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好像还是不太相信柳絮儿的话,又转头盯着诸葛飞星,一字一字地问:“大哥,絮儿姐姐说的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

诸葛飞星点头。

但他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