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玥见了,有些心疼和愧疚,说到底,木槿被吓坏了,全部的责任都还是归咎于她的。

她也不再逼问木槿,直揽着木槿的手臂,安抚的拍着木槿的背,倒像个大姐姐在诱哄小妹妹的样子。

两个人就站在原地,静静的等待着魅音做好后续的事情。

待找到好位置后,魅音便用手里的银剑一剑就将麒麟角砍了下来,随即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只巴掌大的,像琉璃又像冰雕而成的半透明盒子,将砍下的麒麟角装进了盒子里。

做好这些事后,他便一个纵身,如翩然落入凡尘的妖神,降落在了年玥与木槿的面前。

“下山。”淡淡扫了一眼始终保持木偶人状态的木槿,只扔下这一句,他便越过两人,走在了两人前头,屈起食指置于唇上,一声呼啸吹响。

因为这一次的三人离得极近,所以年玥,可没有错过魅音对木槿投去的那轻飘飘的一眼,这令她眉尖微蹙。

她怎么越发觉得,自己的好师父,怕是与木槿之间有猫腻呢?

可是这两个人,无论是年龄还是背景,根本毫无交集,这怎么可能?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年玥一向自诩睿智,她承认在自己的感情上,自己确实情商太低,继而会影响到智力发挥,这才感情失败的接二连三,可是对于别人的,她倒是看的分明。

倒是正好应了那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故而,也才有了她却能成功为阿珠和樊篱牵线成功的好结局。

只是……这师父和木槿之间,她这回真是一星半点儿也看不出个所以然了。

彼时,三人各怀心思,各自缄默。

很快,在魅音的那声呼啸之后,一头似虎非虎,似豹非豹的雪白猛兽,从山下撒着欢儿的跑上了山来。

“虎豹兽……。”再看到这熟悉的猛兽,一想到上回见面,自己为了秦殷那个禽.兽在清音坊的角斗场差点伤了它,年玥就忍不住苦笑,心中五味杂陈。

明明才是几个月之前的事,现在触物伤情,一联想到在清音坊的种种,真真是如此的恍如隔世。

这虎豹兽在年玥以前从小到大的认知里,一直都是四大圣兽里最温敦笨拙的,完全可以把它当作一只放大的大猫来看待,可自从在那次的角斗场上亲眼所见这大家伙的杀伤力之后……年玥可再也不敢如此苟同了。

虎豹兽不愧是音杀宫的守宫圣兽,丝毫不畏寒冷,在厚实且光滑的雪地里奔跑,也犹如在平地一般,很快,就到了三个人的面前。

都说这动物最是灵敏,不管是感知上的,还是肢体上的。

所以年玥生怕这虎豹兽如自己那只六尾银狐小白一样,一下子就认出了自己,故而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想背到木槿的身后去。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她才挪了半步,那虎豹兽就径直扑了过来,眼见就要扑上自己,顿时让她没了主张的手足无措。

师父就站在她的前面,若对虎豹兽出手,驱赶虎豹兽远离自己,师父必定会看出端倪,从而暗生疑窦。

可她若不动作,这才明明是第二次见的虎豹兽如果亲昵的扑上她,不也一样惹师父疑窦丛生么?

但,就在她摇摆不定,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眼睁睁等着接下来的后果时……

那虎豹兽,居然把身边的木槿一把扑倒在了地上?

登时,年玥只以为是自己眼花,揉了揉眼睛再往旁边看去,而诚如所见,确确实实,虎豹兽这只大猫居然把木槿给扑倒了!

且不光还是扑倒这么简单,虎豹兽这厮居然立刻弃大猫之性于不顾,瞬间换上了大狗的德行,吐着那条粉红的大舌头,一个劲儿的在木槿巴掌大的小脸上舔来舔去……

木槿平素最是怕痒,被虎豹兽这厮如此舔着,顿时适才的木然样子消失无踪,就像在和大狗寵物玩闹嘻嬉戏的小女孩一样,咯咯的笑个不停。

“……。”已经完全不明白虎豹兽为什么比亲近自己还要亲近木槿一个陌生人的年玥,是彻底的云里雾里了。

而魅音看到这副景象,却……

“该死的畜.生。”魅音的脸色简直已经不能再用难看来形容,咒骂声起时,更是一脚就将虎豹兽给踹飞了出去……

“……。”年玥这会子是彻底的无语了,心里暗叫不妙,师父的暴戾因子,看来又被无端的激发了。

想到这,她连忙往后倒退了两步。

“你就是个疯子,南魇!”木槿忽然从地上跳了起来,恶狠狠的瞪着魅音,面目是一向云淡风轻的她从来没有的凶狠。

分明这是被骂了,可魅音不但没有生气,反倒双眼一亮,朝木槿就是一个箭步逼近,“你叫我什么,再叫一遍。”

充满蛊惑力的嗓音,细细听来,竟有些微的颤抖。

干脆做起了看客在一旁的年玥听到这,也是觉得十分的奇怪。

她知道,师父魅音这个名字似乎只是先师赐给他的一个入室弟子的代号,得知师父是大溱二十年前销声匿迹且无人愿意提及的殷王,她这才知道了师父真正的名讳是叫燕夙修。

可这南魇一名,这又是怎么回事,木槿又怎么会这样叫师父?更莫名的是,她的好师父居然还为这样一个名字而兴奋了!

这种兴奋度,从小到大,她也只在师父杀人如麻的时候才见过,不过,现下的师父身上却没有一丁点的杀气。

嘶……诡异,这只能用诡异来形容。

也不知道是魅音突然的逼近动作,还是因为自己脱口而出的莫名之言,木槿随之一愣,表情有些莫名,有些无所适从的错愕。

这个时候的魅音已经到了木槿身前,一双妖异的碧眸正无比深邃的望着比他矮了一头的木槿,唇张了张,似叹息又似呢喃般的吐出了一句,“二十年了,我终于找到你了,倾倾……。”

说着,面上渐露向往之色,左手不自觉的抬起,想要去触摸木槿的脸。

木槿整个人似被晴天霹雳劈到了一般,整个人都木在了原地。

然而,正当魅音的手就要触及到了她的面颊时,她却蓦地抬手将魅音的手用力挥开,单手扶着欲裂开的头,眼底渐渐蓄起三尺寒冰,嘴角挑起一缕似笑非笑,“你似乎喊错人了呢,殷王爷。”

魅音的左手被毫无防备的挥开到了一边,一张折成四方的纸条从袖子里掉了出来,可魅音似乎并没有发现一样,看了一眼僵在半空的左手,碧色的双眸又再次转到了木槿的视线上,与之胶着,与之缠绕,紧抿发白的薄唇,一言不发。

两个人,开始了无声的视线交战,谁也不服输,谁也不低头。

一旁的年玥有些看不下去了,这天山上实在是太冷了,如今她的身子越发沉了,内力消耗的也快,这会子,她已经觉得周身的寒毛都被冷的倒竖了起来。

双手抱臂,手掌摩挲着手臂,她还是往两人走了过去,规劝两人有话到了山下再好好说也不迟。

不过,临近两人周边时,却眼尖的发现了魅音脚下掉出来的那张纸条。

还以为这会是什么重要的信笺,年玥便一手扶着腰,艰难的一点点弯下了腰,将那张纸条给捡了起来。

本来她是不打算打开的,这种东西万一是师父不能给别人看的秘密信笺,她却看了的话,终归还是失了礼数。

只是,当她正要把纸条递还给魅音时,一阵山风吹来,便把这张本就叠的不够紧实的纸条吹了开。

许是四周一片冰天雪地的关系,信笺上的黑色字体似比平素看来,更加的显眼,显眼的,令她不得不把目光下意识的聚集了过去。

然,只是一眼,就已经令她双瞳一窒,大脑嗡的一声。

那上面竟赫然写着,一月之后,秦卿问斩八个极度醒目,更极度刺目的大字!

震惊、错愕、不敢相信、惶惑不已——无数的情绪就像被推倒的五味瓶,令年玥五味杂陈,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怎么回事,这怎么可能?!

她的计划万无一失,她的每一步全都精打细算,甚至连每一个人都算的毫无遗漏,怎么会有这样的变数,怎么能有这样的变数!

下一瞬,她想立刻抓着师父问个清楚,可是看到师父那向来一层不变的冷面上竟露着痛心的表情,这是她前所未见的。

再看木槿,发现现在木槿却是满脸森冷,双眼更是从未有过的阴鸷而仇恨的对视着师父……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现在的师父和木槿,已经身处在了不是谁都能插得进的境界里,而她也明白,两个人现在的场面,也是不该被人所打扰的。

迈出的脚步最终还是收了回来,年玥咬了咬唇,转了身,一个纵身跃起,身子翩然一落,便稳稳当当的骑到了虎豹兽的背上,屈指在唇上吹出一声呼哨,虎豹兽立刻如离弦之箭一般,俯冲往山下奔去。

而她的这一连番大动作,也终于引起了魅音和木槿的注意。

木槿先是一怔,而后大惊失色的冲着虎豹兽迅速下山都快没了影子的背影大喊,“王妃!”

王妃现在可是身怀六甲,怎么能够做这样幅度太大的动作,万一一个不小心从虎豹兽的背上跌落下来,那后果,她简直不敢想象!

“糟了!”魅音伸手一探自己的衣袖,发现里面已经空空如也,面色不由为之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