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玥挑眉,看来这对婆媳,还真是感情甚笃呢。皇后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却还屡屡对傅长乐伸出援手,此情,可真是令人喟叹啊……

傅长乐斜睨年玥一眼,但见年玥嘴角勾着戏谑的弧度,心知她现在不知怎样的嘲笑自己。

她恨不得现在就撕烂年玥那笑脸,但是膝盖上的疼痛却提醒着她适才的劫后重生。

若是现在再出什么举动,只会惹得皇帝对自己愈加不满,届时,恐怕就要引来杀身之祸了。

所以她只能忍,强忍。

眼角瞥见傅长乐对自己想发作却不得发作而气急败坏的样子,年玥微微偏头,对傅长乐嫣然一笑,声音压低的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妹妹可要保重。”

这个小插曲妹妹都受不住,那马上就要上演的好戏,只怕是要……

“姨母!”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闹剧就要结束,宴席可以开始,赐婚这个正题也要进行的时候,一声骄横尖利的女子哭闹声,又再度打破了这份平和。

好戏,开始了……斜睇了对面坐着的脸色发白的六姨娘一眼,轻摇了摇酒杯中重新斟上的西域葡萄酒,垂眸望着这血红的酒酿,年玥嘴角微微上翘,大概是嘴角沾染了星点血红酒渍的关系,她这抹勾唇,就像是吸血魔鬼的笑容。

坐在旁桌的傅长乐偏头看向外头声音的来源时,恰好也将年玥嘴角这抹带血的弧度收入眼底,浑身都是忍不住的一个哆嗦。

这个年玥,怎么阴森森的像个女鬼一样?

在傅长乐犯嘀咕的时候,那上座的,正在皇帝搀扶下坐回凤座的皇后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后,立刻转头看向了带着吵闹声进了来的人,眉峰一蹙,“香儿?”

坐在另一桌上,正与几位年轻才子攀谈甚欢的年赋余,几乎是从位子上跳了起来的,老眼瞪大,满面惊怒,“香儿!”

“你们这些贱奴才放开我,快放开我!!”被几个拦着不让进的年香非要冲撞进牡丹园,衣着凌乱,发髻散乱,且一脸愤怒的她,简直就像个闹市的市井小泼妇。

这副模样的年香落入各位在座的诸位眼里,女子们皆是讥讽鄙夷,满面嘲讽,男子们有的是恍然大悟,有的怜香惜玉。

可碍于现在这百花宴上有皇帝皇后,还有诸位皇子坐镇,这些公子小姐们,都不敢太露自己的神情反应。

皇帝扫了一眼诧异的皇后,又看了一眼下座都站了起来的年赋余,面色有些不好看,明明已经想到了什么,却故作沉声一问,“何人在此喧哗,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还不快拖出去掌嘴!”

一听皇帝这话,皇后连忙央求的看向了皇帝,“陛下,这是臣妾的侄女,太傅大人的六女年香。她年纪小不懂事,定不是故意闹场,怕是有什么急事来见臣妾的,还望陛下饶恕她的无礼。”

见到现在前来的年香,样子虽然丢脸难看了点,但分明就是龙精虎猛的,哪里有露半点病态的样子?

皇后不是蠢人,再见年赋余那无比紧张的样子,心知这事不简单。绝非年赋余所说的,她的妹妹窦箫岚和两个女儿感染瘟疫卧病在榻。

“太傅大人的六女?”皇帝不悦的目光落到了下座的年赋余身上,“是不是,七公主的那个伴读?”

“请皇上恕罪!”反应过来的年赋余立即朝皇帝跪下,老脸布满愧色,“小女前日因得了魇症,行为疯癫,所以才被微臣关在家中不让外出,唯恐闹出什么乱子。没曾想,却不知怎么跑了出来,还到了华清宫闹将,实在是微臣罪过!”

“父亲!”没想到自己的生父居然会如此诽谤自己是个疯子的年香,震惊的瞪大了双眼。

皇后凤目一眯,“太傅大人,您不是与本宫说,香儿与瑶儿,还有本宫的妹妹,您的夫人,都是得了瘟疫么?现在却又改陈词,说本宫的香儿得了魇症。到底哪个是真?”

当真皇帝的面,皇后还是没敢对平时一样使唤奴才的不客气,免得皇帝以为她在年赋余这个一品大臣面前,比他皇帝还要威风。

“回娘娘的话。”年赋余倒是不慌不乱,渐渐趋于镇定,“微臣不是有意欺瞒娘娘,实在是……微臣毕竟乃一国一品大臣,若是家中传出闹了不干净的东西这种话,必会惹百姓非议。届时,微臣名声是小,可万一玷污了朝臣二字的颜面,有损了国体,才是大。”

“爱卿顾忌的是。”皇帝欣然点头,对年赋余的眼神渐渐和善了起来,没有人看到,皇帝眼底划过的一缕兴味的精光。

别人没看见,可眼尖的年玥,却看得分明。

皇后太子,若是和年赋余起了内讧,皇帝现在可比谁,都要乐见其成。

皇帝都这么说了,皇后只得把质疑咽进腹中,犀利的眼睛瞪在了年赋余身上,恨不得将年赋余给戳穿了。

“为免小女扫了各位雅兴,微臣这就带她离开,还望皇上能恕微臣无礼之罪。”无视皇后锐利的目光,年赋余向皇帝请求道。

皇帝点了点头,正要挥手开金口答应,那厢被侍卫团团围住的年香,又疯闹了起来。

“父亲,你怎么可以如此诽谤女儿,怎么可以说女儿疯了?你是不是才疯了!!”怒火中烧的年香眼看自己就要被撵出去,又要被关在太傅府里,就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张牙舞爪的叫嚷起来,“为了包庇六姨娘那个狐狸精害死母亲,你居然不惜让女儿名声扫地,你……。”

“住口!”年赋余从地上跳了起来,震怒的朝被侍卫们堵在了牡丹园门前的年香疾走过去,“皇上面前,你还敢如此疯言疯语,就算你是得了魇症,为父也非打死你不可!”

听年赋余居然出言威胁自己,还要打死自己,年香脑子里最后那一根紧绷的弦,砰的断了,指着年赋余张口就骂,“年赋余!你这丧心病狂的老东西,你这么包庇六姨娘那贱人害死我的母亲,现在还要打死我这个女儿,你简直就不是人!”

啪的一声,气急攻心的年赋余一巴掌狠狠甩在了年香的脸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你,你,你这个孽.畜!”

作壁上观的诸人听到看到这一幕,起先从惊呆了,然后都露出了新鲜的玩味目光,笑容都着实有些绷不住了。

倒是有些适才被年赋余一套套说词下,欲有拜入年赋余门下的青年才子们,都不由露出一脸失望的摇了摇头。

他们没想到站在文人才学之巅德高望重的太傅大人,居然教养出了这样道德败坏的女儿,哪怕真是因为年香疯了才会口出这些大逆不道之言,却仍然让他们都不得不怀疑太傅大人的教育方式。

试问一个连自己的女儿都教养不好的人,何以能为他们拜服瞻仰之师?

独独皇后和太子,都没把年香疯言疯语的重点落在这些无关紧要的地方上,而是将年香话里的那句‘母亲被害死’收进了耳中。

皇后蹭的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震惊的看向年香,“香儿,你,你刚才说什么?!”

年香有没有疯,皇后不傻,她怎么可能没看出来?

一听皇后提到自己,原本还在恼火年赋余给了自己一巴掌的年香,立马又尖着嗓子冲皇后的那方满眼放光的大喊,“姨母,姨母你要相信香儿啊!香儿没疯,真的没疯,是父亲他疯了!他居然包庇害死我母亲的六姨娘,还把我和二姐关了起来,父亲才是真的疯了啊姨母!!”

年赋余心里暗叫不好,连忙开口为自己辩驳,“皇后娘娘,你莫要听小女混说,她……。”

“那本宫就亲眼上你太傅府上瞧瞧,本宫妹妹是否生还如何,太傅大人!”皇后此时不再顾忌自己一国皇后的身份体面,对着年赋余露出了咄咄逼人的气势。

“皇后娘娘!”眼见皇后如此盛气凌人,年赋余一震,万千思绪皆在心头翻滚。

他心知,如果真说窦箫岚真的死了,不但只是他要丁忧三年不能再上朝履行官职,一府女儿还要为窦箫岚这个荡.妇守孝三年不得出嫁,只怕皇后更会对窦箫岚的死因拿捏不放,一直追查到底,届时,这个天大的谎言一旦戳破,就将会与皇后彻底闹崩。

一旦失了皇后的信任,他年赋余就算现在不会和太子分崩离析,可一旦太子上位之日,以这母子心狠手辣的个性,那必是他年赋余会为窦箫岚偿命之时!

“太傅大人,您不敢了么?”关系自己胞妹的生死真相,皇后再顾不得会不会与年赋余撕破脸,语气逼人,俨然不是一个国母该对一朝大臣的语气和态度。

旁观的皇帝只是不虞的眯了眯眼睛,却并不插嘴,甚至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在看戏般,自顾喝起了酒。

太子秦殷见此情形,暗忖再这么闹下去,对谁都没有任何的好处,甚至还会称了别人的心,于是,他上前插话,宽慰皇后,“母亲,这些毕竟都是家事,莫让大家再看了笑话,还是请太傅大人堂中一叙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