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非晚回到王府时,前后不过半个时辰。

封卿知道她如今的软肋,所以拿捏的轻而易举。

她也只能被他威胁着,离不开!

只是令她诧异的是,封卿竟不在书房,而是……在他的卧房。

本一直在门口守着的侍卫也似乎换了人,她瞧着陌生,并不相识。

待她走进,那侍卫望着了一眼她的衣裳,手中宽刀横在她眼前,声音冷冽:“何人?王爷现在谁人也不见。”

叶非晚轻怔,她知自己如今衣衫简陋,加之侍卫陌生,不被认出也是应当,可……终难掩心中酸涩。

微微垂眸,她道:“我是……”说至此处,却又是一怔。

她竟是……连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都无了,明明……是封卿逼着她前来的。

“吱——”却在此刻,房门倏地被人从里面拉开,仅着一袭白色里衣、脸色苍白的男子站在那儿,眉目如画,鼻梁高挺,唇色白如纸。

“叶非晚。”他唤着她的名字。

叶非晚怔怔回望着她,最初听见守卫提及封卿生病一事,她只想着他有假装之意,而今见到他方知,他是真的生病了。

他鲜少脸色这般难看。

“张伯呢?”叶非晚垂眸,避开了他的注视。

她莫名觉得,他好像有些不同了,尤其望着她的眼神,不像以往即便平和都带着几分疏离,反倒让她想起了前世,复杂幽深。

“……”封卿并未回应,只打量了一眼她身上的衣裳,“这段日子,你去了何处?”他的声音许是因着生病之故,罕有的平和。

“……”叶非晚沉默了下来。

“你不说我也是知道的,”封卿望着她,声音添了几丝紧绷,“扶闲的别院,并不难找。”

“王爷既然都知道,咱们也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叶非晚抬头,“要怎样,你能放过张伯?”

封卿薄唇微抿,好一会儿蓦地看了眼一旁的守卫,侧了侧身子,让出了身边的位子。

叶非晚顿了顿,最终走进卧房中。

这个……前世她向往许久的卧房,她总想到此处陪着他,可是他不需要。

而今看着,似乎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好,冷冰冰的,没有一丝人气。

她站在桌前,望着桌上精致的青花瓷茶杯,一言未发。

封卿也便站在不远处,不曾言语。

他的耐心总是极好的,叶非晚自问比不过他,所以……她动了动身子,转向他处:“你要我来王府,如今我来了,封卿,你放了张伯吧。”

她的声音很低,带着些许疲惫。

和封卿这段时间的纠缠,她终究有些累了。

“……”封卿没有言语,只是……本垂落身侧的手,不觉紧攥着。

叶非晚恍然未觉,仍沉沉道着:“张伯什么都不知,可他怎么也算是叶家的老人,是我的长辈,如今他年纪大了,吃不了苦……”

“叶非晚!”封卿突然打断了她。

叶非晚眸顿了顿,终于望向他。

“你如今既然已经出现,你以为……张伯还有被本王留下的必要?”封卿注视着她的眸,声音微哑。

叶非晚迟疑,继而了然,他这番话,不外乎……他已经将张伯放了。

“多谢,”她垂眸,“既是如此,你我二人的事,也一并说了吧,封卿……”

“这个簪子,我赎回来了。”叶非晚的话,再次被人打断。

封卿的声音徐徐自身侧传来,与之一同的,还有一只修长如白玉石的手,手上放着她当初当掉的银簪。

叶非晚声音戛然而止,脸色苍白望着他手中那根银簪,听着他对自己罕有的温和,心中却升起莫大的惶恐。

就像当初,她尚还有几分利用价值的时候,他也是这般,对她很好。

可是……为何?

“叶非晚,这根簪子,当初你我去寻解忧草时,你曾用其刺了本王的手背。”封卿紧盯着她,声音极缓,如今,他的手背上还留有一袭疤痕。

叶非晚睫毛微颤。

“可是,除此之外,告诉我!”封卿的声音蓦地凌厉许多,他朝着她走了两步,“关于这根簪子,还曾发生过何事?”

“什么?”叶非晚眉眼大骇,几乎猛地抬眸,却在对上封卿犀利如鹰的目光时,匆忙偏转了视线,“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不懂吗?”封卿声音几乎低柔般呢喃,那个梦境,那些多出来的记忆,那个拿着银簪刺入他胸腹的女人,每一刻都在折磨着他的心思。

他鲜少生病,却在拥有那些记忆后,高烧三日,那个梦境也生生折磨了他三日,甚至……他还看见了一个酷似他的背影,在隆冬中,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一座坟冢前,漫无边际的雪,冷的让人发颤……

叶非晚神色复杂望着封卿,最近的他太过反常了,他……可是也想起了什么?

“封卿……”许久,她声音低了些,“你……只是做了噩梦……”

“为了要一纸休书,你拿着银簪,刺了本王,也只是噩梦吗?”封卿双目陡然凛起,“正如你现在所求一般?”

叶非晚神色僵凝,脸色苍白如纸,他……果真想起了什么。

“叶非晚,你如今、现在回到王府,除了让本王放了叶府管家,不就是想让本王应下你和离之事吗?”他一步一步靠近着她,堪堪站定在她跟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如前世一般,声音一字一顿,“你死了这条心吧,本王绝不会和离!”

决不和离。

叶非晚呆呆望着他,她还是……重蹈了前世的覆辙吗?

兜兜转转,竟又走到了这一步?

“若你不和离,”良久,叶非晚听见自己过分平静的声音,她徐徐抬眸,再不回避封卿的眼神,“那曲烟呢?你要如何面对她?”

“……”话落,她望着封卿眉心顷刻紧皱。

呵,叶非晚自嘲一笑,早该知道,他挂念了这般久之人,岂会轻易放下?

“封卿,你可还记得,定亲前夕,你来寻我,”叶非晚眯了眯眼睛,那些过往于她,有些遥远了,可那句话,她始终记得,“你说,‘叶非晚,让你父放弃赐婚,往后,我还可与你二人以兄妹处之。’”

封卿目光骤然紧缩。

叶非晚笑了笑,将这番话原封不动还了回去:“封卿,给我一封和离书,往后,我还可与你二人以兄妹处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