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隐白,长空破晓。

叶非晚眯眼望了眼天边隐隐的光芒,紧了紧手中的包袱,朝着城中走着。

身后,一阵马车疾驰之声传来。

紧接着,男子的声音传来,比起方才的恼怒,多了几分轻松:“叶非晚,你不是去王府,而是回叶府。”语气是肯定的。

叶非晚回首,那驾着马车,握着缰绳之人,正是刚刚才见过的扶闲,他依旧穿着方才的玄衣,神色慵懒,眼底盖不住的疲惫,仍不掩风华。

“嗯。”她颔首。

扶闲眉心微挑,下瞬突然笑了出来,如变了个人似的:“上车,本公子送你。”

叶非晚拧了拧眉:“不……”

“你若不上,我倒是不介意就这么跟着。”他说得老神在在。

叶非晚一滞,眼见天色渐亮,已有些许人家出来,她抿了抿唇,最终坐上马车。

扶闲时轻哼一声,一扬缰绳,马车低低嘶鸣一声,朝着叶府处行着。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叶府已近在眼前,比她走路快多了。

“本公子回来了,这叶府的封条也撤了,有点意思……”扶闲眯眼打量着此刻已与平常无二状的叶府大门,低低笑了一声。

“扶闲公子,原来你是个好人。”叶非晚顿了顿,下了马车,望着他道。

扶闲脸色一变:“谁是好人?本公子只是……可怜下堂妇而已!”

下堂妇……叶非晚表情一顿,指向一旁路口:“那下堂妇请扶闲公子这边离开,好走不送。”

“哼。”扶闲终轻哼一声,重新拉紧缰绳,半点未曾停留,飞快离去。

好像……特意出来走这一遭般。

叶非晚望着那车影,微微眯了眯眼,有马车便了不起吗?

可下顺,神色却一僵。

她如今……什么都没有了。

马车,的确了不起。

转身,叶非晚走进叶府门口,推开叶府大门。

其实不过半月不见,她却恍惚觉得隔了好久,叶府里面没有改变,仍与以往无二样,只是……没有人气,大而死气沉沉。

“小姐?”一旁,不可置信的声音传来。

叶非晚顺着声音望去:“张叔。”她笑了笑。

见他神色无恙,她心中好受许多。

“小姐,你终于回了,”张管家笑了笑,“这天下哪好,都不如家好……”

叶非晚神色一紧,爹当初要封卿给她一个家,可是,王府不是家。她如今自己都不知,如今的叶府,还能算家吗?

“张叔,我有些疲了,先去歇息一会儿。”最终,她勉强一笑,朝着自己房间走去。

此话并非谎言,昨夜等在扶闲的别院,一夜没有合眼,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即便她自己都不知在想些什么。

回到内室,望着满室寂然,她方才反应过来,留在王府的包袱,还是要拿回来的,里面有她的文牒及牙牌,重要的紧。

或许这几日事情太多,她沾床便沉沉睡去。

只是……许久未做梦的她,竟做了一梦。

她梦见了前世。

她如一缕孤魂一般,飘荡在前世的冷院中,她看见芍药趴在病榻旁,一直落泪,病榻上躺着的……赫然正是脸色僵青、已故去的她。

她看着那病榻上的女人,临死前安安稳稳交叠在身上的双手,规规矩矩的躺在那儿,悄无声息。

那是……她啊!

不知多久,冷院终于有了动静,封卿来了。

他站在病榻旁,居高临下望着她,没有伤心,也没有喜悦,面无表情。

好久,他道:“给王妃入殓,下葬。”

叶非晚拼命的想要叫喊,她想说她早已不是王妃了,可是,她的声音无人能听见。

她被以王妃之仪下葬了,葬礼之上,封卿始终面色无恙。

往后数日,他一如既往的忙碌,白日上朝监国,夜晚批阅奏折,忙到烛尽火灭,满室黑暗,他便再不点灯,一人在黑暗里坐着。

画面一转,却又似转到了一处坟墓。

一人满身孤寂站在墓碑前,本意气风发的背,弯的颓靡,他始终不说只言片语,只静静望着。

他望了许久。

叶非晚想要凑近上前,看清男人的表情,却在此刻,男人蓦然抬首,目光直直盯着她的魂灵:“本王去陪你,如何?我会遇见你,必会遇见。你若不愿,我会如你一般,不择手段破坏你的一切……”

“小姐,小姐!”门外,一阵敲门声传来。

“呼——”叶非晚猛地睁开双眼,死死盯着头顶的帷幔,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梦中,男人眼中铺天盖地的漆黑与绝望,压得她险些喘息不过来。

“小姐?”张管家仍在唤着,比以往添了几分急切。

“什么事,张叔?”叶非晚作声,声音因着紧绷之故,有些沙哑。

“……”张管家顿了顿,“小姐,是……王爷那边来人了……”

“我不会见的。”叶非晚打断了他。

“不是,”张管家声音低了低,“王爷……命人把锦罗布庄的封条也撤了,派人请小姐过去,说……小姐若不去的话,锦罗布庄将成一片废墟。”

废墟!

叶非晚蓦地抬眸,不知为何,她竟想到梦中那句“你若不愿,我会不择手段破坏你的一切。”

封卿,分明在威胁她!

“小姐?”

“我知道了,张叔。”她最终低低应道。

……

午后。

叶非晚赶到锦罗布庄之时,已过去了半个时辰。

锦罗布庄并不繁华,只是一处简单的店面罢了,可叶长林是在此处起家,这里……承载了叶家的兴衰历史。

而此刻,布庄门口,站满了穿着官服的侍卫,拿着宽刀守在两侧,布庄里,绫罗绸缎已有些蒙尘,一旁的座前,一人只穿着一袭白衣,坐在那儿,手里端着一杯茶,身侧跟着战战兢兢的掌柜的。

见到叶非晚前来,那掌柜的方才脸色微松:“小姐……”

封卿本端着杯盏的手微紧。

他曾不认她为王妃,更不喜旁人唤她王妃,而今,这“小姐”二字,却更刺耳。

抬首,他缓缓望向站在门口的女子,她仍旧穿着昨日衣裳,神色微有苍白,许是匆忙赶来之故,额角蒙了层薄汗。

“封卿,你到底要做什么?”她望着他,问道。

封卿上下打量她一眼,声音微沉:“叶非晚,不是说想要锦罗布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