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非晚这几日一直在王府中,她本就是饿出来的毛病,大夫调理了几天身子,又喝了几天固本培元的药汤,人也逐渐恢复过来了。

封卿上次擅闯皇宫一事,似乎被朝堂那些人知道了,这一次,他惹出来的动静不小。

一贯被称作“闲王”的靖元王,突然行为反常,老皇帝和其余皇子那边瞬间谨慎了起来,封卿似乎也在应付那边的事情,鲜少出现在后院。

如今想来,那日她被从皇宫接出后,再没见过封卿一面。

不过却也没什么可唏嘘的。

天色已经入了秋,京城本就偏北,并不算暖和。

这一日,难得阳光晴朗,虽不算温暖,却仍旧让人瞧着那太阳便心里暖洋洋的。

也是在这个时候,叶府那边来人了,说叶长林要见她一面。

自上次回门之后,便再没见过爹了,如今那边亲自来人请,她自然不会回绝,封卿不在府上,她连人都不需要知会,收拾了一番便带上芍药坐上了叶府的马车。

叶府依旧繁华,叶非晚看着那宽大的门,她知道……权势更迭,一朝首富终不会富过两朝,用不了多久,叶府……也许就要衰败了。

唯一庆幸的是,爹和兄长不曾贪慕虚荣,她虽不能阻止天下大势,却可以保全他们的性命。

叶长林正等在正厅门口处,叶非晚一转过庭院,便看见他穿着一件黑色锦袍,外面套着件厚厚的披风,脸色比起上次见面更加瘦削了。

“爹?”叶非晚匆忙上前,“您怎么等在这里?外面风大……”

“怕什么,”叶长林轻哼一声,“我如今身子骨还硬朗着,倒是有人,十天半个月不知回来看看我,羡渔也开始忙络着家中生意,这偌大的叶府只我一人,不在外等着,难不成在屋里等死啊?”

“您说什么呢!”叶非晚嗔怪一声,满眼无奈,“您身子骨健康着呢,等什么死!”

“难说咯,”叶长林低叹一声。

“爹?”叶非晚声音有些低了下来,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些忐忑。

“你这是什么表情?”终究也板不了太久的脸色,虽还故作生气,眼里已有笑意,“你爹我还活的好好的呢!”

“是啊,”叶非晚笑了出来,用力点点头,“您一定会继续好好的活下去的,女儿保证。”

前世,爹死在了被贬去江南的路上,兄长和玄素一直在江南,兄妹二人再未见过一面。

“你有这份心就足够了,”叶长林抚了抚胡须,转身任由她扶着,朝正厅里走去。

正厅内门帘足够厚,里面暖洋洋的,叶非晚将叶长林的披风摘了下来,交给芍药,这才问道:“爹,您叫我来,可是有事?”

爹虽说刀子嘴豆腐心,却鲜少因为想她,便让家丁去王府寻她。

叶长林沉默片刻,抬头望着她:“听说你前不久进宫了?”

叶非晚一怔,倒没想到这件事传的这么远。

“封卿入宫找你那件事,朝堂上都传开了,我也是和几个大人喝酒是听说的,”叶长林解释了一嘴,没忍住轻哼,“上一次我瞧着封卿对你不错,可算是没看走眼,他若是敢不管你,看我怎么……”

说到这儿,才有察觉到一个商贾之家如何能对付王爷?只得闭嘴。

叶非晚望着叶长林的神色,她想说其实并非如此,封卿从未将她放在心上,可终究话到嘴边变成了:“是啊,他真的对我很不错呢,爹。”

叶长林的神色轻松了些,懒懒的靠着身后的木椅:“如此这般,我也放心些了。”

“爹?”

“封卿这番动静,闹得不小,”叶长林眯着眼睛,“听说,太子那边这几日连三皇子那边都不管了,全力调查封卿,虽说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可这几日,封卿在朝堂上怕是举步维艰。”

皇族之事,从来都是最细微的动静都不放过,更何况,这一次封卿确实大胆了些。

擅闯皇宫,这须得多大的胆量。

“是吗?”叶非晚呢喃一声,心中倒是不着急的,前世封卿运筹帷幄之间,已经掌握了生杀大权,他的能力,她是从不怀疑的,“爹,您呢?”她反问。

“我什么?”叶长林望着她。

叶非晚没有应声,只看了眼芍药,芍药立刻醒悟过来,挥退了一旁的伺候丫鬟,转身戴上屋门走了出去。

偌大的正厅,只有父女二人,叶非晚方才开口:“您手中握有半个国库的财富,若是您的话,您觉得,朝堂之上剑指乾坤之人,是谁?”

叶长林静默片刻,良久长叹一声:“晚晚果真是长大了……”

“……”叶非晚抿抿唇,未曾言语。

“太子实力雄厚,身后有太傅、丞相两大家族,太子妃更是皇后的侄女,然其刚愎自用,难成气候,”叶长林接着道,“三皇子倒是有智谋,身后更是有太师一族相护,可是,他太过狡诈,难承重任。”

叶非晚心口微动,爹其实……心里通透着呢。

“还有呢,爹,”叶非晚问道,“封卿呢?”

“他……”叶长林顿了顿,“胸有城府,难猜其人,可其母妃不过一早逝妃子,背后无人。”

叶非晚微微抿唇:“爹,择他。”

“谁?”叶长林皱眉。

“封卿,”叶非晚望着叶长林的双眼,“权势更迭,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叶家到时势必成为眼中钉肉中刺,择封卿,叶家虽衰势不可阻,但女儿尚可保叶家一命。”

择封卿,便是最后的胜者,最后不过就是“杯酒释财富”的下场,若择了其他人,选错了立场,怕是……叶家都不保。

叶长林望着眼前的小女儿,良久低笑一声。

“爹?”

“晚晚,爹当初,将你嫁给封卿时,便已做了选择。”他岂会……让自己的女儿将来成为阶下囚?

“爹……”叶非晚双目怔忡,她从不知,爹竟想的这般远,“您……早就知道……”

“我说过,封卿非池中鱼,那时也只是猜测,如今听你这般说,不过肯定了爹的猜测罢了,”叶长林眯了眯眼,“你娘生前最放心不下你,爹怎会让你不痛快一生?”

娘……叶非晚垂眸,她对娘的印象并不深,可是……爹长久未续弦,定是对娘爱的极深。

突然……很是歆羡:“谢谢您,爹。”她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