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自己也这般狠?

叶非晚听着这番话,莫名想笑,却也真的笑了,微勾唇角,只是还未等笑意粲然,便已添了几分酸涩。

她从来都对自己极狠。

她苦守着一段无望的感情,任凭众人劝说死不放手,最后被伤的体无完肤。

她待他比任何人都好,哪怕他对自己素来无好脸色,她却甘之如饴。

她等在冷院里,他不休妻她便日日以他的妻自居。

即便是最后将死,她躺在病榻上,对他仍是恨意居少,只求来生莫再相见罢了。

抬眸,她望着封卿,看着这个还什么都未曾经历过的男人,眼底笑意泛着几分泪光,却仍旧笑着:“王爷,从皇上赐婚时起,你不就早就知道,我是何种人了吗?作甚此刻还问我?”

左右她在他心中,总是卑鄙的。

“叶非晚!”迎着她的目光,封卿竟觉得心中一闷,再听她言语间的暗讽之意,心底更是恼怒。

“我以为我这般做,是顺应了王爷的心思。”叶非晚声音极淡,她转移了目光,静静望向桌面那一柄红烛,声音平和,“王爷心底深处,定是也不愿同我同榻而居的吧。”

“……”封卿一滞,薄唇轻抿。

他本该承认的,他自然不愿和她同居一室,可是……可是不知为何,那一夜,她睡梦中极为不老实的翻转,还有……定亲那夜,她的热情似火,都让他难以忘却。

喉结微动,封卿垂眸,同样不再看她。

“王爷,你心中有人,我知道,”说到此处,叶非晚双眸低垂,不看任何,她早就知道,封卿是固执的,他喜欢一人,不会轻易改变,只是前世的她不信邪罢了,“你我二人都不愿同榻,我伤口复发,合了我二人的心思,你也没有发怒的缘由,不是吗?”她淡淡反问。

封卿却越发僵凝起来,理智清醒告诉他,叶非晚说的是对的,可是心,却更加沉闷,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吐出口的却是:“王妃何事这般贴心?你究竟有何目的?”

话落,心底终是忍不住一番郁结,明明……他不想这般说。

叶非晚倒没有半分诧异,左右在封卿心中,自己做什么都是有目的的,若是此刻他不怀疑,便不是多疑的靖元王了。

“你就当……”她幽幽开口,“我爱王爷入骨,便想多体贴王爷几分吧。”

以往,她用“爱封卿”这个理由,没有任何人怀疑,因为全京城的人都知,叶家女儿追当今靖元王,追的满城风雨啊!

封卿眯了眯眸,一时之间,竟有些无法分辨她话中真假。

若是假的,她逼亲也好,追他也罢,甚至给他下药,种种事迹她都能做得出来,如今自残,也不是甚么大事。

可若是真的……她说起“爱”时,眼底无波无澜,再无以往之神采,那种平静的淡然,让他心底极尽怀疑。

“怎么?”察觉到男人的探究,叶非晚干脆抬头,直直对上封卿的眸。

一如既往的漆黑深邃,丹凤眼微眯着,让人瞧不出他的真切想法。

若她是皇帝,定也不会对此人掉以轻心的,一个能看见野心的人不可怕,可怕的是……什么都看不透的男人!

“王妃这般想的,最好也这般做下去。”封卿薄唇轻启,声音仍旧谨慎。

“自然。”叶非晚颔首。

一阵寂静,无人言语。

叶非晚等了很久,若是以往的封卿,此刻怕是早就忍不得和她共处转身离开了,可是今日……

她忍不住抬头频频朝他望去,他吃错了什么药?

肩头,还在作痛着,一阵阵的痛意,惹得她额头上阵阵冷汗袭来,唇色也越发苍白。

扭头,又望了一眼封卿,却见他双目依旧犀利,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管了!

一咬牙,叶非晚干脆走到床边,熟练的从枕头下拿过金创药,这些日子,她房中一直常备着这些药,只等着伤完自己,再给自己上药。

旁人不疼惜自己,她还是要疼惜几分的。

将外衫褪下,又小心翼翼掀开雪白的亵衣,左右她和封卿都赤身相对过,她也无须羞涩,直接露出肩头的肚兜系带。

今日的力道果真是鲁莽了些,以往也就勉强见点红,今日竟出了好大一块血,难怪这般痛。

她伸手,从袖口拿出素帕,小心翼翼擦拭了一番伤口周围,只在不小心触碰到伤口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伤……真痛。

等到擦拭完后,方才将金创药瓶打开,一点点往伤口上洒着药粉,黄色的药粉刚沾上伤口,蛰痛便铺天盖地袭来,她须得紧咬红唇,才能堪堪忍住不叫出声。

一旁,封卿听见动静,望着女人的动作。

她很熟练,他能看出来,以往自己身上受过的刀剑伤口亦不少。

可她不该熟练。

他还记得,她肩头上的那个伤口,是因为救他所致。那日,若非她,也许他早已暴露了会武功的事实,多年的韬光养晦毁于一旦。

可最深刻的,却并非这些家国大事,而是……

那一日,她挡在他身前时,动作那般义无反顾,眼神像是在看他,又像是透过他在看着另外一个人,强大的情感和铺天盖地的绝望复杂而又和谐的交融着。

他从不知,一个女人的眼神,会有这般磅礴的力量以及……动人心魄的美。

“嘶……”药粉触及到伤口正中心,叶非晚终忍不住轻哼出声。

封卿猛地回神,望着女人仍旧上药的动作,良久,只随意从袖口掏出一个红色瓷瓶丢在桌上:“那药性冲,靖元王府不缺好药。”

叶非晚上药的手一顿,望了一眼桌上红色瓷瓶,不解其意。

封卿脸色一沉,眼神明显有些不自在:“若是旁人知晓,怕是觉得我王府亏待了王妃呢!”

元是这般。

叶非晚了然,也不推辞:“如此,那边多谢王爷了。”

封卿垂眸,轻哼一声转身便朝门口走去,背影终在门口处停顿片刻:“同房之事再作商议,王妃不用日日伤身,免得宫里头那人和叶长林以为你伤势多严重呢,毕竟……”

“……本王亦不稀罕与你同榻!”

话落,这次并未迟疑,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砰——”的一声,房门关闭,声音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