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太胡来了!”赵平安简直不知说什么好了。

“我一向胡来,你也知道的。”说着,穆耀又望了望穆远,“二哥也知道的。”

赵平安与穆远面面相觑,都彻底无语了。

穆耀却不理会别人,我行我素地往里走,只留下一个单手指天的背影,“你们继续你侬我侬吧,我先去和我那班兄弟们好好‘谈谈’去。”

“喂,你不要乱跑呀,也不要乱说话,会坏事的。”赵平安高叫了声,急急地对穆远挥手,连道别也来不及说,只提着灯笼,快步追了上去。

穆远定定站在原地,看着那两条熟悉的身影越行越远,渐渐消失在视线中,心中忽然有种沉重的失落感,还有深深的疲惫。

不知为什么,哪怕只是暗夜里仓促的一瞥,竟然觉得三弟和平安是一对壁人也似。嬉笑怒骂,全无顾忌。

那他呢,他算什么?

为什么他不能肆意妄为?为什么他必须瞻前顾后?为什么他不能顺着自己的心意?

黑暗的枯草从中,幽幽传来一声叹息。

那不是狐狸精或者女鬼,而是阿布。

他是真的同情他家主上,追姑娘总是不得其法,卖了大力气,连身家性命都搭上,果子尖却总是让三爷摘走。长此以往,这可怎么得了哦。

“看够了?”穆远望着阿布藏身的方向,冷冷的道。

我不在场,我不在场,我不在场……

“看够了就滚去好好做事,大长公主的吩咐就是我的吩咐。”

“那大长公主不让我给主上报信……”隐形人嗫嚅着说。

“这句不要听。”

“主上,你这命令模糊,又有前后矛盾的地方,让属下很难为啊。不如主上给详细说说清楚,罗列几条。咦,主上,主上?”

咻,起了一阵冷风。

阿布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再抬头见院内再无身影,连忙抽出腰间的小本本,就着月光认真记了两笔,也走掉了。

另一边,赵平安直追到主院的花厅外才追上穆耀。

这小子别看武功不怎么样,到底人高腿长,撒开大步真是不好追。

“你到底要干什么?”赵平安终于拉住穆耀的袖子,气喘吁吁。

穆耀心情很好。

尽管他贸然进府,可能会染病变成大麻子,甚至死掉。但能让平安如此急切的对她,不管是为了什么,总归不像平时那样戒备和疏远,他很满足。

死算什么?

他也不是没死过,还死得那样痛苦。人之所以恐惧,大部分情况是因为未知。他都经历过了,也就没那么可怕。

“我的公主殿下,如今府里这么多外人,你这样拉拉扯扯,传出去不好吧?”穆耀笑眯眯的,绝非平时那种假笑,十足发自内心,“我是不在乎,但公主的名声可就坏了。坏了名声呢,就只能嫁我了。”

“你给我正经一点!”赵平安差点暴跳,恨不能在那张漂亮的脸上扯几扯。

这是什么时候啊?!

她心里很明白,她在努力让穆远放松,穆远也在努力让她放松,因为都知道对方面临的是一场艰难的大战,唯有这家伙还吊儿郎当的,什么也不放在心上似的。真能帮忙还好,万一给帮倒忙呢?

正要再说什么,就听见花厅传来的吵闹声。

“你这大夫是糊弄谁呢?”某府卫嚷嚷道,“凭白的把牛身上的脓水种到我身上,还从此不得疫症,谁信!”

“还大长公主也种了,呸!那种金枝玉叶,能随意让你们整治?”

“你就是把我们当试验品!反正治死治活随你说,成了自然是大夫扬名,若是死了就是我们自己倒了八辈子霉!”

“等等!你们都等等!重点不在这儿!重点是,你们没听见吗?这几个大夫说,府里有人染了天花?!”

“我的天!那得赶紧离开,若真染上就是个死!”

“对对,快走!不然连家里人也见不到了!”

“各位大人,各位大人,不可如此!为长远计,为家国天下计,你们不能出府。”唐太医叫得声嘶力竭,但毛线用也没有。

“各位军爷,武者也是勇者,该敢为天下先。种之,从此后不再惧天花,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钱老苦口婆心,“这痘我们都种了,大长公主也确实是率先接种,我们何必骗人?”

回答他的是叮当、咣当、咔嚓的声音,显然有什么被打碎,又有什么被打翻了。然后还有惊叫和怒骂,以及难听的骂骂咧咧,显然发生了肢体冲突。

大夫们全是文弱书生,现在阻拦与反阻拦,哪能扛得住?若再对抗得激烈点,只有挨打的份儿了。若是情急之下拼命,可能受的伤害更大。

赵平安心中即急且恼。

急的是大夫们不会劝人,一腔好意却触了一群武夫的逆鳞,也怪她自己太疏忽,应该由她自己来说服才是。

恼的是这群府卫完全没有一点深明大义的意思,还不如钱老一家素昧平生的大夫更关注百姓苍生。虽说急着逃走的选择可以理解,但摔东西砸碗的,这里是大长公主府,她还没死呢就这么放肆,实在让人火大。

“别拦着,让他们出来!”她忽然扬声道,还上前几步,站在当院的最前面。

喀拉一声,门被猛然推开,一行七八个人闯了出来。

赵平安差点抚额。

这几个确实是府卫的小头目,但要不要一起叫过来说话?真的怪她了,因为事情多,心绪静不下来,倒忘记唐太医等人不是绯儿,不懂府里的行事风格和准则。

“大长公主殿下。”当先的那个叫汪飞,见了赵平安倒还没有忘记礼节,“今儿本不该属下当值,结果早上封府,我没走了。现在既然见到大长公主,属下就告退了。您把我这小官撸了也行,真对不住。”

“对,我也走。”另一个叫余林,“这府里有人染了天花,大长公主还强留我们,这是要我们的命。一向听说您仁慈,就放了我们吧。”

他说得直接,嗓门简直不要太大,脸红脖子粗的。若有人从院旁经过,必定会听到。

汪飞和余林是穆耀之下两个负责府卫的头目,另几个又是他们的亲近手下。此时一听他俩这么说,立即就跟着嚷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