蓼兰松了口气,道:“奴婢给姑娘热着饭菜呢,姑娘肯定饿了,我们这就回去吃饭吧。”

秦落轻轻笑说:“好。”

夜已深。

秦落洗漱妥当,坐在榻榻米上揉了会有些淤青的膝盖,涂了些药油,正准备起身熄了蜡烛去睡觉,看见窗户没关,不由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蓼兰这个小粗心鬼。

秦落起身去关窗,看见外面火光冲天的,人声嘈杂,动静之大,简直可以用翻天覆地来形容。

这大晚上的,发生什么事了?

秦落正打算出去看看怎么回事,便见蓼兰蹑手蹑脚的从外面推门进来,反手关了门。

秦落上前问道:“蓼兰,外面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蓼兰有些神神道道的靠在秦落耳边小声的说:“姑娘,听说好像是皇城里戒严了,说是搜查什么黑衣刺客,据说是那黑衣人朝我们府里来了,神策军来我们府里搜人呢。”

原来是这样。

秦落颔首道:“夜里凉,我去屋里再加件外衫,蓼兰你去院门口看看,要是外面那些人朝我们院子这边来了,就来告诉我一声。”

蓼兰道:“是,姑娘。”然后推门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秦落走到窗边,别有深意的笑了笑,道:“阁下听了这么久的墙角,委实有些不太够意思。”

只见窗外忽然闪过一个黑影,那黑影立时便闪现在秦落面前的窗上。

奈何窗口窄了些,自己又长得高大了些,黑衣人只好在窗上半蹲了下来,抬手拽下脸上的黑巾,看着面前的秦落,笑问:“什么时候知道我在你屋外的?”

秦落说:“我恰好不傻。”然后竖起两根葱葱芊指,有理有据的分析道:“第一、若是外面那些人在府里找到你,一定会朝某个地方聚集而去捉拿你,我们府里女眷众多,搜查多有不便,若是没有禀告便强行闯进了女眷居住的院子里进行搜查,怕也是影响秦府的清誉。”

黑衣男子笑点点头,问道:“那第二呢?”

秦落道:“第二、我估摸着差不多也只有我这里没有搜查了,我便猜想那杀千刀的黑衣贼定是藏身在我屋外的哪处或是屋顶上了。”不忘一脸笑吟吟的叹说:“唉,也不知赏钱多少,九皇子可准小女我扬声喊一句?”

原来,这黑衣人不是别人,正是蚩丹来的耶律骁。

这杀千刀的黑衣贼耶律骁蹲在窗上,正一脸气定神闲的看着秦落,笑说:“你这小女子倒是不怕死。”

这女子,确是一如初见时的狡黠。

他此次来到北秦,明面上是来北秦朝贺,实际上是来找北秦的军机图的,说是找,用偷却更为准确。

北秦的神策军果然不是吃白饭的,想他堂堂一个皇子来当贼,被那些神策军追的躲无可躲,无可奈何之下,于是便躲来了秦府,还好巧不巧的躲到了今日将他好一番讽刺的秦落屋里。

唉,他的一世英名啊。

真是时也命也。

秦落谦虚笑说:“哪里哪里,小女子惜命的很。”眸光慢慢变冷,话锋一转:“但是,九皇子,小女子我、并不是不会武功。”

耶律骁叹道:“女人的脸,果然比大漠里的风沙还要善变。”

秦落问道:“话说,九皇子,你很闲么?”大半夜的不睡觉,溜到皇宫里图谋不轨,也许是真的闲出了天际也说不定。

耶律骁道:“恰好得闲,还看了一出闹鬼的好戏。”

闹鬼?

他说的片面,秦落难免听得有些云里雾里。

秦落听见院子外面的动静,走了几步,回头,笑道:“我可要去开门管不了你了,自求多福吧,九皇子。”笑着走到门前,打开了门。

不义气的臭丫头。

耶律骁无奈的摇了摇头,起身,飞快的翻身上了屋顶。

秦落大大方方的打开了门,让那些神策军进屋搜寻刺客。

那些人在屋里搜寻一番,并没有找到什么潜进秦府的黑衣人,便道了句叨扰,带着人离开了。

待那些人一走,秦落这才松了口气,心道,秦落啊秦落,你可真是胆大包天啊。

见那些人已走,耶律骁翻身进了屋,朝秦落抱了一拳,道:“多谢。”

秦落一点也没客气的冷着脸下逐客令,抬手轰道:“不瞒九皇子,小女子我、还想见到明天的太阳。”

她实在是不知这谢从何谢起,她并没有帮什么忙。

再说,他们才不过两面之缘,素昧平生,所以秦落不由觉得耶律骁这声谢,实在是谢的有些莫名其妙。

耶律骁双手环在胸前,一脸若有所思的道:“今天不知是谁胆大妄为,竟胆敢出言不逊顶撞我,怎的?刚才,这话听起来似乎有些打脸呐。”

秦落自诩为活过两世的人,不能与眼前这人一般计较,别妄图和他讲道理了,跟他讲道理讲不过他的,还是用蛮不讲理这招比较管用。

若是寻常女子,被耶律骁这么一说,面上多少难免会有些挂不住,但秦落却能面不改色的翻白眼:“要你管!”

耶律骁笑摇了摇头,多留终归不妥,说了句:“知道你惜命,明天一定阳光明媚,大恩不言谢,告辞。”

话毕,便飞身跃上了窗子,一闪一跃间,人已消失在夜色里……

蓼兰在门外叩了叩门:“姑娘,你睡了吗?”

秦落回道:“还没呢。”

蓼兰推门进来的同时,秦落已经将窗户关好。

蓼兰有些不知所以然的看着秦落,问道:“姑娘,你刚才在屋子里和谁说话吗?你不是说自己实在是困得很,想要早点睡的吗?”然后颇有些疑惑的道:“那姑娘你现在怎么看起来生龙活虎的?”

秦落抬手将门窗关上,顺口诌了个谎,笑说:“呃,那个,我刚开始确实是很困来着,可是被那些人来府里一翻一闹,就又睡不着了,我刚才在自言自语来着,前两天看了一本建业城现下最时新的话本,看的我简直无可自拔,我在自己跟自己说话。”

蓼兰这丫头总是一惊一乍的,却也好骗。

“哦,原来是这样啊。”

☆、平地波澜

翌日,便是北秦与柔然的比试。

秦落和秦瑄一起进宫,走在甬道上时,听到宫女们都在议论:“你们听说了吗?昨夜昭阳宫闹鬼,将两个留夜守值路过的小宫女给活活吓死了。”

“昭阳宫?那不是前朝皇后居住过的宫殿么?都废弃几十年了,闹鬼,再正常不过。”

“这建业城乃是前朝皇都,先帝爷显定帝从旧都长安迁都建业时,这建业城可是被血洗过的。”

“你们说,是不是前朝的那些冤魂们来索命啊?”

“你们惯会怪力乱神之说。”

秦落和秦瑄相视一眼,秦落忽然间明白耶律骁昨晚说的看了一出闹鬼的好戏是什么意思了。

该来的,终究是躲不过去的。

马厩,某个角落。

喂马的小内侍向对面头戴帷帽的妙龄女子道:“姑娘交代给奴才的事,奴才已经办妥了。”

那年轻女子将一袋银钱放到小内侍手里:“做的很好,这是你应得的好处。”

小内侍捧着钱袋,瞬间眉开眼笑:“多谢姑娘,以后有这样的好事,姑娘可不要忘了奴才。”

微风轻轻将面纱吹起了一个角,那女子抿唇而笑,一对梨涡在面纱下若隐若现:“这是自然。”

围场上,那个要跟秦落比试的柔然使女趾高气扬的抬高了下巴,跟她说:“听说你在你们北秦的骑射很是不错,不如、我们今天不比骑射,比训马如何?”

训马?

听起来倒是新奇。

柔然使女向皇帝行了个柔然的礼仪,道:“尊敬的北秦可汗陛下,我们有西域名马,名曰:汗血宝马,野性难训,不知贵国比试的名马是?”

皇帝笑道:“我们北秦有名马苍山云墨,乃是万里挑一的名马,可日行千里。”

使女颔首,道:“我倒是想见识见识贵国名马,苍山云墨。”

结果,侍者牵着苍山云墨出场时,柔然使女眸子一亮,很是兴奋的跟秦落道:“我很想见识贵国的苍山云墨,不如我们互相换马如何?”

秦落笑道:“使者请。”

没过多久,柔然的汗血宝马登场了。

两人点头示意之后,比试便正式开始了。

“驾!”

秦落飞身上马,握着缰绳,夹了马蹬,汗血宝马便飞也似的绕着整个围场跑了一圈,中途几次试图将她给甩下去,众人的心不由跟着秦落悬了起来。

坐在席上的独孤叡看到秦落要从马上摔下来,有些坐不住了。

柏姬拉过他的手,让他坐了回去,笑道:“叡儿,那不是秦家的阿凰姑娘?”这孩子,倒还真是个拼命三娘。

独孤叡有些心虚道:“我们只见、见过几面,不熟。”

柏姬看着秦落策马回身时那神采飞扬的英姿,道:“叡儿,你看,她的眼睛在笑,说明她对这场比试胜券在握。”

儿子的心思她再明白不过,只是没有拆穿罢了。

她儿子在担心那姑娘。

她不会看错的。

“……”被自己母亲看穿心思的独孤叡这才只好坐了回去。

秦落将马缰在手上缠了几圈,要将她甩下去时,秦落便死死抱着马脖子不松手,直到它慢慢安静下来。

性子躁烈的汗血宝马甩了好几次都没能将秦落给甩下去,奔跑的速度也渐渐平缓下来。

柔然使女那边的情况也并没有比秦落好到哪去,刚开始尚能制住发狂的苍山云墨,到后面却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不对,苍山云墨有些不对劲。

“救我!快救我!”

秦落眼见那柔然使女就要被苍山云墨甩的脱手坠马,连忙策马飞奔过去,飞身跃上苍山云墨:“把手给我!”

秦落抬手将差点被苍山云墨甩下的柔然使女拉了回来,拔下头上的簪子,反手刺向了马臀……

“咴儿——咴儿——”

马吃痛,踏起两只前腿,引颈长啸着将两人给甩了下去,然后有些暴躁在撅着蹄子在原地打转。